趙秀雲說到做到,第二天就去給禾兒買桌球拍,一副要十塊,球一毛錢一個,心疼得她晚飯都少做一個菜。記住本站域名
少做一個菜,量不能少,一大盆炒黃瓜,一大盆炒絲瓜。
方海最近被慣壞,沒肉吃覺得晚飯都不香,捧著碗只吃三大碗,放下碗還覺得沒吃飽。
「咱明天能吃肉嗎?」
趙秀雲直拿眼瞪他:「就少一頓,有什麼好嗷嗷叫的,還不如孩子呢。」
方海大叫屈:「她倆放學不是點心就是餅乾的,我能跟她們比嗎?」
運動量都不是一個層級的,怎麼能一樣。
趙秀雲也知道訓練辛苦,不過不同情他:「說好幾次,你那份是你自己的,誰叫你不吃。」
老毛病,孩子看一眼就全給孩子,餅乾可是頂餓的,換七零年那會還得拿糧票買呢。
又說孩子:「你們自己也有,吃完了就是吃完了,再叫我看到皮繃緊一點。」
禾兒不敢說話,低頭扒拉碗。
大的小的都被說一通,一聲不吭。
趙秀雲自己發揮完,語氣又變得平穩:「我跟人家訂了只鵝,明天就殺。」
鐵鍋燉大鵝,再弄玉米餅子,還是一位東北的軍屬教的做法,趙秀雲做過一次,全家都喜歡。
方海喜不自勝:「家裡還有酒嗎?」
要是能來一杯更是不錯。
「有,夠你喝一杯的。」
禾兒也提要求:「那可以買汽水嗎?」
供銷社一到夏天就賣玻璃瓶的冰汽水,橘子味的,一瓶一毛五,攢五個空瓶子可以換一瓶汽水,喝一口冰到天靈蓋。
「買,你放學自己買回來。」
孩子是不給錢的,但平常幫家裡買東西能攢個一分兩分,再加上有個好爹,禾兒已經給攢了一塊多,還不知道要幹嘛用,摳得很,一定要強調:「媽媽給錢嗎?」
說得跟親媽從她口袋裡掏過錢似的。
趙秀雲尋思這孩子的摳可能隨自己,兜里掏五毛錢:「買三瓶。」
她口袋裡毛票多得很,給正好的也行,孩子愛攢錢就讓攢,一毛五分的又發不了財。
禾兒算術不錯,大為喜悅又有五分錢進帳,碗一推就要出門炫耀新球拍,才抬腿出去,聽見媽媽的咳嗽聲,頓住回過頭,把空碗放到洗碗盆里,泡上水。
有些不安地看著媽媽。
趙秀雲揮手:「去吧。」
苗苗還沒吃完,嗓子一扯就要哭,趙秀雲臉色一變:「快點,姐姐都吃完了。」
把她的哭聲噎在嗓子裡,剩下那幾口都沒怎麼嚼就吞下去。
趙秀雲牽她手去空地,五張桌球桌一字排開,禾兒站在中間,圍著一圈孩子,頗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意思。
要不是親媽,還能覺得有點小人得志。
自家姑娘,怎麼看都可愛。
趙秀雲鬆手讓苗苗找姐姐玩,看著她鑽進人裡頭,轉身回家。
方海已經把碗筷收拾好,筆記本攤開在桌上,坐在椅子上抓耳撓腮。
趙秀雲以為他是有不會做的題目,湊過去看。
「哪一題?」
方海下意識把本子蓋上,給她嚇一跳。
「不能看的是嗎?我沒看見。」
方海反應過激,又把本子攤開:「不是,是師長讓我寫的文章,我寫不出來。」
準確來說,還是寫了幾個字的,狗屁不通而已。
趙秀雲「拜讀」過後搖搖頭:「明知你們文化程度都不高,還讓你們寫?」
內部小報,所有營級以上幹部都要出一篇軍旅生涯的文章,方海是苦不堪言:「我也不想寫,這不任務嘛。」
這種時候,勢必要比下有餘,他給自己貼金:「別看我這樣啊,同級別裡頭還算識字的了。」
都是幫大老粗,非文職幹部里五分之四的人農村出身,小學畢業的沒幾個,自學程度有好有壞。
他靈光一現:「也沒說非得自己寫,要不你代筆得了。」
趙秀雲手指頭在桌上點:「我有什麼好處?」
「有評選,第一名有五塊錢。」
早說嘛,趙秀雲把筆搶來過:「一邊等著去。」
她是念慣報紙的,行文、主題把握得一清二楚,不像方海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三下五除二,一篇小文章躍然紙上,題目叫《從軍十四年》。
按照時間順序寫了方海說過的幾件小事,有訓練的、有立功的,這種文章不能太吹捧自己,又要顯示出能幹,水平不夠很容易像王婆賣瓜。
方海的文化水平只夠他拍著大腿說:「好,非常好。」
趙秀雲也是手癢,有活先攬下來,寫完才質疑:「你得先確定我寫行不行才交啊。」
方海:「肯定沒問題,老趙還說叫他姑娘寫呢。」
不然就這幫人,最後啥也交不上,領導又不是非要強人所難,都是任務嘛。
趙秀雲放下心,好久沒寫這麼多字的手發酸,甩兩下,一看手錶:「這都幾點了,還沒回來?」
家屬院能聽到營地的熄燈號,孩子們每天跟著八點半的聲回來。
方海不甚在意:「就那新球拍,夠她倆興奮好幾天的。」
「那也該睡了,明天還要上學。」
她說完去空地把人揪回來,大的小的臉蛋都紅撲撲,禾兒著重描述大家都要跟她玩的盛景。
趙秀雲仔細看孩子的臉,是跟她小時候長得差不多,絕對的好看,怎麼她小時候追在屁股後面求著一起玩的人那麼多,到禾兒這裡就沒有了?
這家屬院也沒多少長得好看的孩子啊。
奇了怪了。
她也不是說非要姑娘有多少人喜歡,只是有點不得勁,問方海:「你覺得家屬院哪個小孩最好看?」
方海大言不慚:「當然是咱們家的。」
趙秀雲原來覺得禾兒不說排第一,前十肯定有的吧,這會不太信:「那小男孩怎麼都不愛跟禾兒玩?不會是排擠咱吧?」
要說這事,方海還真知道是為什麼,他自己就是小男孩過來的,好笑道:「你沒覺得她老跟王海軍別苗頭嗎?」
趙秀雲仔細思索一番,反問:「有嗎?」
「我看你姑娘心大得很,想做頭頭呢,王海軍當然不讓男孩子跟她玩。」
還有這一出,趙秀雲仔細一想,禾兒連當班幹部都積極,還真有可能想做孩子頭頭,這樣她就能想玩什麼遊戲,大家就得玩什麼遊戲。
做媽的,有人點撥,趙秀雲一下就想明白了,有些無奈。
「那就不管了,看他們誰能爭贏誰。」
接下來幾天,禾兒都帶著妹妹和球拍早出晚歸,顯然這十塊錢的餘韻還很長,一定程度上衝擊了王海軍的「霸主」地位,家屬院裡因為纏著要買球拍的打孩子事件都有好幾起。
寬裕些的人家也會買,畢竟能隨軍的都有一定級別,十塊錢還是有的,全看大人舍不捨得。
趙秀雲是特別捨得,新布裁出來給孩子做衣服,不好意思借別人家的縫紉機,搬小凳子坐在院子裡頭一針一針縫。
盯久了覺得晃眼,站起來動動手腳,打算去外頭溜達溜達,聽聽有沒有什麼新鮮事。
門一拉開,和臉帶薄怒的童蕊對上眼。
童蕊要敲門的手放下,牽著哭得皺巴巴的陳清韻,語氣生硬:「趙同志,你們家方青禾唆使其他孩子排擠我們家清韻。」
一般人好歹來個開場白,這是招呼都不帶打的,上門就告狀。
趙秀雲不覺得禾兒是這樣的孩子,對這個態度也不喜歡,平淡道:「你說話得有證據吧?」
童蕊覺得這話聽著就很刺耳,克制道:「我就在旁邊看到的,她讓大家都不要跟清韻打桌球。」
趙秀雲半信半疑:「你說了也不能算,我得自己問問。」
童蕊做老師多少年,什麼樣的家長沒見識過,都是些不到黃河心不死,她強調:「你儘管問,大家都聽到了。」
說得趙秀雲都懷疑了,她鎖上門到空地。
今天是禮拜天,孩子最多,尤其是市里上學的初中生、高中生們都放假,五張桌球桌顯得有些擁擠。
禾兒正在一張桌前和人對打,打得有模有樣、你來我往的,都沒看到親媽。倒是苗苗撲過來抱媽媽的腿,她個子不夠高,只能站著看,幸好她性子靜,只要跟著姐姐做什麼都行,也不吵不鬧。
趙秀雲喊:「禾兒,過來。」
禾兒球一收,讓給下一個人,汗噠噠走過來:「媽媽我贏了!七比三呢!」
趙秀雲掏手帕給她擦汗:「厲害,童老師說你讓大家不要跟清韻玩,有沒有這回事?」
禾兒抿著嘴,不情不願:「有。」
童蕊聽見她自己都認了,氣勢十足:「你聽,我就說了吧。趙同志,這樣有些過分了吧。」
是過分,趙秀雲想想要是有人排擠禾兒苗苗,心都能碎了,表情嚴肅:「方青禾。」
連名帶姓,今日要遭,禾兒急起來:「是她先叫王海軍不要跟我們一起玩的!我這是有仇報仇。」
童蕊:「你少冤枉我們清韻,她連王海軍是誰都不知道。」
這話趙秀雲都覺得不對,把孩子護在身後:「我都好幾次看見王海軍追在她後面跑,怎麼可能不認識。」
童蕊低下頭跟女兒說話:「清韻,你說。」
陳清韻左看右看,一個勁哭著不說話,怎麼看怎麼有事的樣子。
情勢一下子反過來,趙秀雲冷哼:「童老師還是問清楚的好。」
誰還不護短了是怎麼的,今天不給個交代,誰都別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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