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杭州回來沒幾天, 趙秀雲就準備去單位報到。記住本站域名
滬市電視台是剛成立沒多久的,和原來的廣播台在一棟大樓裡頭,現在統稱廣電大樓, 離家近得很, 走路十來分鐘就能到。
建築是典型的上世紀歐派建築, 進去就是寬廣的大廳和延伸向兩側的木質樓梯。
進門處有位克忠職守的門衛, 檢查過他的報到證後說:「樓梯上三樓右轉, 以後出入記得掛上通行證就行。」
大家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趙秀雲還是挺客氣地說:「好, 謝謝大哥。」
她依言上樓梯, 正好是要來上班的點,人還不老少,本市廣播台一向辦得如火如荼,沒辦法, 買得起收音機的人多,電視的少,觀眾比不上, 自然能給的位置就不大。
電視台的位置就只有三樓的半層,除開演播室、設備室, 就是辦公室。
難怪她工作意向填在這兒,一位老教授說還是個草台班子。
不過趙秀雲還是挺喜歡的,覺得自己能在這兒闖出一片天。
現在全國上下只有兩個電視台,俗稱中央一套和二套, 一個晚上播新聞, 一個從早到晚播電視、電影, 尤其是年初的電視劇《敵營十八年》, 播出之後簡直是萬人空巷, 二套不斷重播,家裡大人孩子都看好幾遍,一點也不膩。
誰叫人家這是第一部正經的電視劇,比電影稀罕得多。
像這種地方台,滬市也是第一個辦,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趙秀雲是挺樂觀的,覺得將來買得起電視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上大街上看看去,人家「萬元戶」現在都不買黑白電視,改買彩色電視了。
有需求才有生產,不然的話誰折騰這個啊。
她向來很擅長從這種社會生活里分析,十次有九次半都是對的。
不過哪怕不會分析,也覺得人民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就是錢有點不夠花,到現在一直是幹部24級工資制度,大學生畢業剛參加工作就是22級,每個月57,三年後轉正就是21級,工資63。
現在是級別比職務重要,像方海現在雖然還是副校長,但實際上他已經是11級工資,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等老校長退下去,將來就是他頂上,誰叫資歷還不夠,且得熬呢。
到手的錢都是最實在的,趙秀雲當時沒同意去《滬市日報》還有一個原因,她現在主要的小說連載也在這上頭,但原則上是不允許本單位員工另外領取稿費的,畢竟都給你發一份工資,所以她就沒選。
要是正經說起來,她寫小說一個月也有八十一百的,家裡現在加起來一個月能掙三百多。
菜市場一斤豬肉才八毛,就這工資,趙秀雲已經決定要給家裡添許多東西。
不過這些都得等攢下錢再說,她眼前是把工作做好,手在台長辦公室門口敲敲。
門是虛掩著的,裡頭應一聲,看清人問道:「同志你找誰?」
趙秀雲趕快拿出自己的材料說:「我是今天來報到的震旦畢業生趙秀雲。」
吳培光「喲」一聲,尋思自己這幾天是忙壞,差點把這事都給忘了,趕快說:「小趙是吧,來來來,這兒坐。」
沒辦法,電視台是新攤子,人家但凡有得選,都上別頭去,畢竟這兒是前途未明,他是日盼夜盼,能有兩個能幹的手下把地方支起來。
按說他這級別可不低,殷勤成這樣,趙秀雲不是沒見過領導,心下狐疑,等見過同事們,更是嘴角抽抽,不知道從哪東拼西湊調來的人,她還以為自己從前學紙媒已經不搭嘎了,這裡頭竟然數她和兩位專門從首都借調過來搞演播廳的同事最專業。
她不得不承認老教授那句話是正確的,四個字,草台班子。
可草台班子才更有發揮的地方啊。
趙秀雲想得很簡單,了解初步情況後就回家猛揮筆桿子寫方案,深恨自己沒長八隻手。
家裡不單她忙,八月裡頭,上次在杭州認識的趙老師還真搬回滬市,特意寫過信來問苗苗要不要去上課。
趙秀雲是方方面面都打聽過,知道這是一位難得的人物,忙不迭讓方海帶女兒去。
苗苗不能去上大班課還覺得挺可惜的,她在那兒幾乎是年紀最小,同學們都很照顧她,而且人多,每天她都不用刻意支耳朵,就能聽到很多新鮮事,也不知道後桌的漂亮姐姐會不會跟震旦才子結婚,她都還沒聽到最後,別提多遺憾。
方海這次上門,還見到許久未見的老戰友趙啟光,他之前在外地工作,這回剛調到滬市工作,就把老父親也接過來一起住,也讓老人家含飴弄孫。
舊友見面,別提多興奮。
苗苗覺得爸爸都不像是送她來的,倒像是她陪爸爸來,烏溜溜的眼睛一動不動。
趙啟光沒女兒,有些感嘆說:「要不是我媳婦帶兒子回娘家去住幾天,今兒你一準聽到屋頂都被掀翻。」
哪像人家小姑娘,那叫一個文靜啊。
當然,他這時候想不到,之後的某一天,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嗯…長得有點黑的,洋娃娃一樣的小姑娘,會把他家的「小魔王」壓在地上打。
方海一聽人家家裡有調皮男孩子就怵,這個年紀里,十個有九個愛作弄苗苗,不過想到是來上課的,上完就走,多半還能避開點,只是心裡記下來,回過頭叮囑說:「要是趙叔叔家的哥哥欺負你,你就跟爸爸說,知道嗎?」
苗苗現在已經不是任人欺凌的弱小,頗為孔武有力揮拳頭說:「我才不怕。」
有時候她也能顯出一點活潑勁來,不過轉瞬即逝。
方海一下子更愁,尋思這是去上學,可不興鬧出什麼事來啊。
反正頭前一陣,是看著相安無事。
禾兒天天跟著小麥幾個出門擺小攤,現在人人都覺得幹個體不光彩,掙錢腰杆都不直,私底下里沒少議論方家人是想錢想瘋了,好好的孩子,居然放任在外頭做這種事。
以為這錢容易掙啊?
早出晚歸,嗓子都喊啞,還得能說會道。
反正都是靠雙手掙錢,趙秀雲從來不覺得丟人,她一直擔心的都只是政策,只要在允許範圍內,孩子想怎麼樣都行。
對此是充耳不聞。
小麥他們更是我行我素。
尤其是她現在是正經的准大學生,只等九月開學就和弟弟去廣州,兩個人如願一起考上暨南大學,不過專業不同,小麥選的是經濟,大米選的是工商管理,是經過和唯二信得過的「長輩」趙秀雲夫婦商量後定的。
看得出來,孩子們心裡是有譜的,當然不會因為擺小攤時遇上同學,被奚落幾句而有什麼心理疙瘩,反而大方說:「我們這個是剛從廣州到的新貨,你可以看看,要是不喜歡,等我到廣州上大學之後再給你挑喜歡的,寄到復讀班去。」
都沒考上的人,來操她的閒心,不如回去讀書吧。
也就是小女生氣不過,都聽見有人噗嗤笑出來,氣得跺腳走了。
小麥沒把這事放心上,臉皮要是薄,嘴巴要是不夠利,他們這些年日子也過不下來。
不過他們不在意,有人在意,人家轉身到工商告他們一把。
但他們有證,又是在交管理費的地方,一切都很合規,工商的人只說幾句就走。
做生意嘛,誰眼紅都是有可能的,小麥一時沒想到那天那位女同學身上,是她自己做事不牢靠,不知道跟誰抱怨說「這種人也能上大學,一腦門鑽進錢眼裡,怎麼不乾脆做生意去」。
風言風語傳出來,人盡皆知。
下這種絆子,也不怕明年還考不上,能不能給自己積德。
禾兒回家抱怨兩句,趙秀雲說:「等以後你就會知道,世上什麼人都有。」
哪怕是家人,也不是個個都盼著你好的,唯有真正愛你的人,才用最虔誠的愛意期盼著他們一切順利。
禾兒倒不是不知道人情世故的人,頗有架勢地說:「她將來一定不能成大器。」
只把心眼子用在這種地方,不看別人是怎麼努力的。
還「大器」,不過趙秀雲也覺得小麥和大米將來必成大器,說:「沒事的,只要你們按手續來,誰也抓不了毛病。」
這話倒是真的。
禾兒算給媽媽聽說:「我們的攤子,每天要交一塊錢管理費,有的人更大,有的人更小,一天光管理費就有好幾百,不過市場的叔叔阿姨們都很好,只要有事情,都來幫你解決。」
這筆錢雖然很心疼,畢竟賣東西掙的就是那點蠅頭小利,不過值得,總比要跟糾察的人玩躲貓貓的好,心存僥倖,被逮到可就是罰款五百。
趙秀雲最近一直在發愁第一期《本地新聞》要以什麼為主題,畢竟國家大事上和節目基調不符,人家還不如去看中央台,現在想想,其實百姓更關心的也就是柴米油鹽這些事,不如從這方面入手,也許有收穫。
連日來的煩惱一掃而空,她心中已經有更大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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