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

  苗苗畫畫的時候一向坐得住, 方海是眼瞅著太陽落下去,風越刮越大,忍不住說:「明天姐姐比賽的時候再來畫。Google搜索」

  去看比賽要門票, 家裡只有一張, 當然是孩子媽媽帶著去。

  畫到一半, 苗苗多少有點不高興, 但是搓搓手說:「有點冷。」

  給她手凍得, 搓來搓去都不暖和。

  方海的圍巾已經套在女兒脖子上, 趕緊說:「走吧走吧。」

  他幫孩子背上包, 半擋在她前頭, 可惜風四面八方地來,沒什麼效果。

  苗苗進招待所的時候才緩過勁來,原地跳兩下說:「要出去吃晚飯嗎?」

  她進來就不想再出去。

  方海先領著她上樓,房間裡母女兩個還在用功, 禾兒連表情都要反覆練習,看來是沒想著出門吃飯。

  他索性說:「飯盒給我,我打飯去吧。」

  趙秀雲本來想說直接去外面吃, 猛聽見風聲震響玻璃窗,笑說:「你打飯吧, 一定很冷。」

  方海是不怕冷的。

  他下樓往外走,招待所是建在學校外側,走到拐角的地方就有國營飯店——來參加比賽的學生本來是管飯的,就在招待所一樓有個小食堂, 每天一菜一湯供應, 連口葷的都吃不上, 但是管飽。

  誠然, 吃不上葷是常態, 但對家裡孩子來說不是,沒有人是不饞肉的,加上他們到首都以後一直在外面轉,禾兒那口是省下來的。

  這次比賽也很重要,還是讓女兒吃飽喝飽,方海現在不知道多慶幸自己一家跟過來。

  他點完菜站在窗口等,聽人閒聊說。

  「明兒上戲院嗎?」

  「演的什麼?」

  「《鎖麟囊》啊。」

  ……

  真是沒白聽,方海把這事記下來,帶著飯菜回招待所,吃著飯的時候問:「禾兒明天幾點能比完?」

  上午的命題演講只取前二十名比下午的隨機演講,算起來估摸著下午五六點就能出成績,趙秀雲也不太確定,模模糊糊說:「六點之前吧?」

  那應該來得及,方海看向地圖,戲院離外國語不算太遠,要是坐公交的話估計到得挺快的,說:「明晚八點大戲院演《鎖麟囊》。」

  趙秀雲愛聽戲,孩子多多少少被帶上一點,方海是聽不大懂,可他愛看表演節目啊,甭管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

  一家四口對湊這些熱鬧簡直是情有獨鍾,大的小的眼睛都嗖一下亮起來。

  趙秀雲想得多,問說:「不知道能不能買到票。」

  方海現在做事周全,剛剛都跟人打聽清楚了,說:「買得到,大戲院天天演。」

  畢竟京劇嘛,肯定是首都演得最多,不那麼稀罕。

  要是這樣的話,倒可以去聽聽。

  方海見大家都沒意見,說:「我明天早上帶苗苗去買票。」

  苗苗對陌生地方有一種好奇和慌張,聽見自己的名字沒提出反對意見,只說:「還要畫畫。」

  哪能忘記她的要緊事啊,方海應道:「回來再去畫。」

  又說起剛剛的小故事,把孩子媽媽和姐姐給樂的。

  這能有什麼好笑的,苗苗甚是不解,不過說:「湯姆叔叔誇我畫得很好。」

  小孩子還有一種「揚我國威」的驕傲,忍不住挺起小胸脯。

  趙秀雲不太懂畫,老師有時候說孩子有點天賦,她看著也是一知半解,覺得自己大概是沒天賦,所以什麼都看不出來。

  但遇上懂行的,十有八九都說在這個年紀是畫得不錯,要緊肯靜下心學,以致於她其實頗為猶豫,要不要給孩子專門找個老師上小班課,畢竟美院的學習班,學生有一百多個,都在大教室里,哪怕是再好的老師、教授們在上,也顧不上那麼多人啊。

  可一來貴,現在的學習班就已經不便宜,孩子用的顏料、畫具也越來越多,二來苗苗不太喜歡,她有時候不太願意人家一直指導她怎麼下筆,有自己的想法比較多。

  趙秀雲就一直沒能狠下心,現在聽到連外國人都能看出國畫的好壞,說不定藝術真的有超越語言的能力,又開始琢磨起來。

  禾兒沒媽媽那麼多想法,緊張一掃而空,捏妹妹的臉蛋說:「你好可愛啊。」

  苗苗比小時候而言,是瘦不少,然而臉頰仍舊是鼓鼓,有一種孩童的稚氣在,誰看都想捏一下,但不是誰都有這個機會的。

  禾兒是肆無忌憚,只覺得軟軟的像個小饅頭。

  趙秀雲罵她說:「妹妹吃飯呢。」

  禾兒縮回手來不說話,悄悄吐舌頭。

  苗苗趕快把嘴巴里的肉吞下去,說:「我吃完了。」

  還有大半碗,真是沒見過這樣的,趙秀雲在她的手背上拍一下說:「快點吃。」

  國營飯店的菜色大同小異,但這家店有一道特色的鹵豬蹄,叫人香得咬舌頭。

  方海深恨自己買少了,吃完一個意猶未盡,把剩下那點醬汁刮起來拌飯,說:「明天再給你們買這個。」

  明明是自己想吃。

  趙秀雲沒戳破,只說:「明天早上要比好久,說是中午兩點抽下午的題目,準備一小時,三點準時開始。」

  按道理各省市都有名額來參加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屆的緣故,或者其它原因,總之來的學生只有五十多個。

  也得虧就這麼些個,不然一人五分鐘,再磨磨蹭蹭一會,能拖到明天去。

  禾兒早上的號碼前面,比完也不一定要在裡面等,掐著點去聽成績,參加抽籤就行。

  趙秀雲只是想著知己知彼,也給孩子一點壓力,畢竟能來參賽的應該都挺厲害的,想著還是坐下來多聽聽。

  反正他們這回不急著回家,想玩的時間還大把多得是。

  方海琢磨著明天中午不一定管飯,哪怕管,伙食估計也一般,孩子都這麼辛苦,怎麼能連頓好的都吃不上,說:「中午還是我買飯吧,禾兒也好休息一下,再去比下午的。」

  一家四口商議定,趙秀雲又陪著孩子練一會,看時間差不多才說:「洗洗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澡堂另外收費,禾兒為著明天的比賽,連儀容儀表都很注意,恨不得給自己搓下來一層皮,上床的時候臉都是紅撲撲的。

  方海把媳婦孩子換下來的衣服洗了,掛在專門的地方滴水,等明天就能挪到屋裡,用暖氣烘乾。

  然後帶著水汽鑽進被窩,凍得人抖一下。

  趙秀雲嗔怪道:「都叫你明天洗了。」

  方海搓著自己的手,說:「水龍頭都有暖氣片,不冷的。」

  就是水太冰而已,以前雪到膝蓋的天氣,不也得自己洗衣服,都是這麼過來的。

  趙秀雲還記得自己以前長凍瘡,忍不住張開手指問:「我的手好看嗎?」

  好端端的,怎麼問這個?

  方海溫熱的掌心覆過去,說:「當然好看了。」

  現在是讀書寫字的手,養一養好像什麼苦都沒吃過,還總帶著雪花膏的香氣。

  趙秀雲自己呼吸間都能聞見,說:「我也覺得挺好看的。」

  可真不像她會說的話,不過方海配合「嗯「一聲,然後拉線關燈,說:「睡吧,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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