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割稻、收棉花, 正是大豐收的季節,趙秀雲和幾個同學去小崗村做採訪。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鳳陽離滬市並不遠,火車不用一天就能到, 就是下車後得轉好幾趟車, 來回加採訪, 少說得七天。
方海大大覺得不安, 送媳婦上車以後, 回頭看一眼兩個女兒。
這一下, 主要是針對禾兒的。
她也感受到了, 甚是不滿道:「爸爸, 你看我做什麼?」
方海「喲」一聲說:「你不知道嗎?」
哼,又還沒闖禍就這樣,爸爸冤枉人,禾兒別提多不高興了, 別開臉自顧自往家裡走。
苗苗看一眼爸爸,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嗯」,跟在姐姐屁股後面走了。
方海現在是看小的也開始不安了, 都想衝過去把火車攔下來,心想好歹平平安安過兩天吧。
他這個期望也沒落空, 一切都在媳婦不在家的第三天開始。
家裡現在是不做早飯,大家都挺忙,只能各自洗漱好出門在巷子口吃。
禾兒總是第一個出門,她七點半就要上早讀, 總是火急火燎的。苗苗是八點才上課, 學校還離得近, 可以蹭一會。
方海也是八點上班, 但他單位沒有那麼近, 騎自行車也得好一會,不過每天都來得及帶小的出門。
主要是她實在太蹭,每天都能踩點到學校,以前王雪家還住巷子裡的時候還有個人喊她,現在人家搬走,是徹底沒人管。
在老師眼裡,踩點就是遲到,為這個沒少說她,但人家從來不著急,照樣慢騰騰。
因此,每天吃早飯的時候,方海都是一個勁地催。
苗苗嘴巴動動,她現在也很有脾氣,說:「爸爸不要催,我會來得及的。」
她雖然沒手錶,但是會看,只要大家都朝著學校的方向跑,她就得趕緊走,走一會一般能聽到預備鈴,和正式上課鈴還隔著五分鐘,時間足足的。
方海真是佩服她這不緊不慢的樣子,心想自己火燒屁股,人家紋絲不動,看一眼手錶說:「爸爸上班去了啊。」
再不去,他自行車踩出火來都要遲到。
苗苗點點頭,嘴巴還是在動。
方海輕拍她的小腦袋一下,不知怎麼的不安湧上心頭。
他料得也沒錯,才到學校大門,門衛就喊他說:「方副,剛剛有電話找。」
一大早的,哪來的電話,方海還以為是媳婦,這兩天她每天都要一個電話,遠程操控家裡,只是不會這麼早而已。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不是,門衛很快又說:「是二小的老師,讓你去學校一趟。」
這是請家長了?
方海歷來尊重文化人,趕緊去請假,騎上自己的車到學校。
苗苗在辦公室外罰站,大概一向是優等生,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兩隻眼睛都是紅的,看爸爸來就憋不住。
可憐樣誒。
方海走過去摸摸她的腦袋說:「怎麼啦?」
苗苗倒不是那種不認錯的孩子,淚意盈盈說:「遲到了。」
她今天時間沒掐好,進教室的時候鈴已經響完。
方海就知道有這麼一天,老這麼踩點到早晚有馬前失蹄的時候,無奈道:「是不是叫你吃快點?」
苗苗抿著嘴,還是點頭,她知道錯,跟她覺得委屈是不衝突的,就這樣子,你都不好意思罵幾句。
方海從來是狠不下這個心,說:「行了,我跟老師說吧。」
說實在的,為苗苗愛踩點這件事,孩子媽媽、姐姐是輪番上陣,但是她說的話特別振振有詞道:「鈴響,本來就是為了讓大家進教室的,我在這個時候進教室,怎麼能算遲到呢?」
這套理論,是毫無敵手,家裡兩個能言善辯的都尚無破解之法,更何況方海自認嘴笨。
他是頭回被叫老師,一來是孩子在挨批評的時候還是會第一個想到媽媽,二來是次數少,這次是頭一遭,居然有新兵時期知道要挨罵的忐忑。
誠然,老師對家長是不會客氣的,劈頭蓋臉就說:「你們家長怎麼回事,反覆強調過,方青苗同學不能再遲到了,全班就她一個人這樣,到底想不想上學?」
方海覺得挺理虧的,只能點頭應道:「我們以後一定讓她早點到。」
反正家長都來了,老師就得順便把平常的問題都說出來,這會一口氣說:「不止這個,方青苗還不愛團結同學,班裡帶頭畫三八線,就有她一個。也從不跟王雪幾個以外的人說話,上學這麼久,居然有的同學名字都叫不出來,這樣的人,走上社會要怎麼辦?」
能怎麼辦?
方海真覺得後頭這些很沒必要,孩子畫三八線他知道,那是因為這學期的同桌是個有點圓潤的孩子,老是擠壓自家姑娘的活動空間,她這才畫的。叫不出同學名字,那是最正常不過,一個班五十個孩子,苗苗只跟幾個人玩,其他的人說不上話,她又不是什麼班幹部,非得個個認得嗎?
但天性使他沒辦法對老師這一「權威」發脾氣,只能說:「苗苗是不愛交際,不過還是個好孩子。」
倒把老師噎住,其實撇開這些不說,人家的成績是好,也從來不闖禍,再沒有這樣省心的了。就是做老師這麼久,看到這樣「不正常」的孩子總想多勸家長說:「你們也別太慣著,這樣對孩子沒好處的。」
任由她這脾氣下去,現在班裡的同學可都評價方青苗孤傲難接近,將來參加工作怎麼辦?對著領導也這樣嗎?
要說以前方海是試圖扭過孩子脾氣的,雖然禾兒有時候調皮,但對大部分家長來說,孩子太安靜也叫人愁。
苗苗小時候就沒少叫父母發愁,趙秀雲還一度覺得是自己對小女兒的關心不夠,所以姐妹倆的性格才大相逕庭,是後來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她肚子裡出來的,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但是苗苗就是不喜歡外向,難道要強逼嗎?
方海覺得自己也做不到,只說:「老師多費心了,我們會看著辦的。」
看著辦,就是想怎麼辦怎麼辦,孩子小學最後一年,還是老老實實上完最好,她可不像姐姐,轉班也能過得好,熟悉的小夥伴全在這個班,要是去別的班級,只怕蔫了吧唧。
老師大概也覺得這個家長油鹽不進,她是老教師,反正家長願意聽就多講,不願意聽就少講,索性說:「行,你們家長總是比我們老師有本事。」
不知怎麼的,聽出一點等著看好戲的意思。
篤定苗苗以後不會好是怎麼的?
方海心裡不高興,但還是跟女兒好好說話道:「明天咱們吃快點行嗎?」
苗苗覺得是自己連累爸爸挨罵,「嗯」一聲不說話。
按說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喜歡早點到學校和同學玩才對啊,方海有些奇怪道:「在學校可以跟王雪她們一起玩?不好嗎?」
苗苗覺得挺好的,但是說:「早到我不舒服。」
生病了?方海趕快追問說:「哪裡不舒服?」
苗苗居然還沉沉嘆氣說:「心裡不舒服。」
只要一想到自己沒能踩點到,就有點想踩自己的腳,反正她說不大上來,就是有點坐如針氈。
這又是什麼毛病,方海倒不覺得孩子是在撒謊,問說:「今天為什麼遲到了?」
往常苗苗都是根據大家一窩蜂往學校跑,來判斷時間的,今天不知怎麼的沒人跑,就失手了,小手一攤說:「我不知道快上課了。」
不知道時間是這樣的,方海想想咬牙說:「那爸爸要是給你買個手錶,你能永遠不遲到嗎?」
手錶都是大人才戴的,苗苗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哪有孩子不喜歡新鮮玩意的,說:「可以!」
方海就且信,說:「行,上課去吧。」
他這是打算大出血,尋思兩個孩子都得買,百來塊錢花出去,回來一準挨罵。
現在市面上也沒有賣童表的,誰家給孩子買啊,不夠奢侈的,還得要手錶票,沒那麼快。
方海想辦法湊,回家就跟兩個孩子鄭重宣布說:「給你們買手錶,但以後做什麼事情都不准遲到。」
禾兒也是一臉興奮,時下買手錶是有大寓意的,按照孩子媽媽的想法,應該作為她們考上大學的禮物送,小丫頭心裡已經計算好久,這會說:「爸爸,我們買電子表吧!」
電子表是個什麼東西?
方海孤陋寡聞,露出一個表情來說:「是什麼?多少錢?」
「王梅阿姨就有賣,從香江過來的,可難買了,一個要三十。」
三十的話,那也比百貨大樓里賣的最便宜的還便宜。
方海來了興趣,說:「什麼樣的?」
也是這陣子的新鮮貨,量少,可搶手呢,用的是紐扣電池,什麼顏色的塑料錶帶都有,屏幕上數字一跳一跳的。
王梅能弄到這批貨可不容易,是預備大賺一筆。
可要是方海來問,那是一分不收。
方海也是無奈,他向來不擅長跟人推拉,差點沒能說過去,還是禾兒機靈,跟妹妹各挑好自己想要的顏色,錢往旁邊一塞,撒腿就跑。
苗苗被姐姐拽得快飛起來,跑出一里地直喘喘。
方海跟在孩子後面,哈哈大笑說:「這事給你弄的,咱仨好像什麼搶劫犯。」
禾兒美滋滋把手錶戴上,說:「爸爸你不懂,就得這樣子才行。」
方海是真不懂,不過看孩子高興,自己也高興,說:「記住,以後做什麼事都不許遲到啊。」
苗苗尤為鄭重點頭,摸著自己的紅色手錶,眼睛都笑眯起來,她可以向手錶發誓,以後絕對每天都提早一分鐘到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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