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的孩子, 管教起來當然要更嚴格。Google搜索
趙秀雲給孩子們一天時間,把後續的事情都處理好,等晚上禾兒一進門, 就發飆了, 說:「本來你現在長大, 我都不好意思打你了, 現在你看我是打你還是不打你的好?」
禾兒早知道自己有此一劫, 伸出手說:「媽媽, 你打吧。」
還挺「英勇就義」啊。
趙秀雲一點沒客氣, 唰唰唰抽下去, 打完她又看苗苗說:「還有你。」
禾兒立刻不干,把妹妹擋在身後說:「她沒有去。」
當然沒去,苗苗一天到晚全在少年宮,能有她什麼事, 但趙秀雲問道:「她是不是副幫主?掛名頭,也是要承擔相應責任的。」
禾兒訕訕不說話,看妹妹一眼。
苗苗是有點害怕, 巍巍顫顫伸出手,她並不比姐姐是打小常挨打的孩子, 尤其還怕疼,沒怎麼樣呢,眼淚已經到眼角。
禾兒還是想爭取,說:「媽媽你打我吧, 小苗不知道的。」
還挺講義氣。
可惜, 趙秀雲打的就是講義氣, 說:「姐姐做的是件錯事你知道嗎?」
苗苗腦袋裡轉一下, 還是實誠點頭說:」知道。「
姐倆最要好, 姐姐其實已經念叨很久說「媽媽早晚會知道,到時候我一定會挨打」。她未必準確能說出錯在哪裡,但確實知道姐姐在做一件不好的事情。
趙秀雲無奈道:「知情不報也是罪,方青苗,不是幫姐姐藏秘密才是好,有時候這是在害她。」
苗苗其實不到能理解大道理的時候,畢竟她才八歲,但有一樣她是知道的,一臉壯士斷腕的豪情閉上眼說:「媽媽,打吧。」
聲音都在抖,禾兒也覺得自己不敢看,悄悄垂下頭,心裡很為自己連累妹妹自責。
她是從犯,趙秀雲只打三下,打完說:「還有,華山和青島我們都不去了,剩下這點暑假,你就好好幹活吧。」
禾兒眼睛睜大,沒敢爭,到底多少有些失望說:「我都跟高明說好了。」
趙秀雲冷笑一聲說:「那你就自己跟他解釋。」
媽媽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冷峻,禾兒抿著嘴不說話,覺得這恐怕是有生以來被罰得最重的一次,自己老老實實帶妹妹去洗澡,然後上床睡覺,心裡想著怎麼跟高明說。
但說實在的 ,下這個決定,最心疼的人是趙秀雲自己。
方海其實覺得沒必要,因為媳婦大概從一個月就已經在規劃出門玩的事情,期待之情比孩子更深,睡前說:「要不還是去一個吧,你不也一直掛心高明。」
趙秀雲當然是掛心的,但還是說:「不行,絕對要讓禾兒受這個教訓。」
方海只覺得這個教訓是給她的,想想說:「那等寒假再去吧。」
大家都有寒假,也就再幾個月的事情,就是時間得重新排。
趙秀雲可有可無應道:「看她們表現吧。」
又有些氣惱道:「你看她那個樣子,好像還不大服氣。」
這話其實是大冤枉,禾兒不僅是服氣的,第二天又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湊到媽媽身邊說:「媽媽,原來人是不能犯錯誤的。」
犯錯誤的時候,會惴惴不安,連媽媽叫吃飯的語氣里,都能讓她有一百種即將挨罵的念頭閃過,小小的人兒心裡滿是負擔,連走著路想起來自己做的事,都要嘆一口氣。
現在好了,她雖然挨罰,可是心裡敞亮啊。
小話一套一套的,趙秀雲扯她的小臉說:「少給我來這套啊,再不老實,下次我會打斷你的腿。」
禾兒掌心其實有點腫,不過她不怕疼,只操心妹妹昨天挨三下,出門送牛奶前還摸著她的手長吁短嘆。
趙秀雲昨天沒耽誤,連夜到王文王武那裡告了王月婷一狀。
為什麼沒跟錢花提呢?
也是她後來才看出來的,滬市倒買倒賣的東西,幾乎都是火車運輸的,錢花從乘務員做到列車長,對這件事並不是一般人家那樣忌諱。
但王文王武不一樣,他們在對妹妹的事情上,和趙秀雲對女兒很大程度上是如出一轍的,二話沒說,就把妹妹收拾一頓,一大早送出門。
於是天還沒亮,四個孩子湊一塊。
他們這幾天要做的所有工作,都是趙秀雲賣人情換來的,不然現在是什麼時候,大人都沒有活干,更何況是孩子。
可不容易,畢竟早上四點就得出門。
一人騎一輛自行車,後頭連夜裝著小筐,送牛奶的工錢是按瓶算,每天四點到七點。
也就是趕上夏天,天亮得早,幾個孩子有個伴,不然趙秀雲也不敢。
她話說得狠,孩子一出門就靠在門邊望。
方海哄著小的又去睡,伸手一探說:「有點霧啊。」
趙秀雲沒好氣道:「待會太陽一出不就沒有了。」
這點霧還能把他姑娘咋的。
方海無奈笑笑說:「是你在擔心,可不是我。」
趙秀雲是愁啊,說:「難怪人家說『唯願吾兒愚且魯』,她這樣聰明又愛折騰,真是叫人沒一天能放下心的。」
方海也覺得孩子主意太大,但他想,有主意總比沒主意好,又說:「現在多管著點,以後能成才的。」
成什麼才?
趙秀雲發出一個鼻音,說:「我就指望她們姐妹倆一輩子平平安安。」
不然再大的出息,她都不稀罕。
方海有時候覺得,幸好也就這兩個,家裡要是再多一個不知道什麼性格的,豈止是雞飛狗跳,舊話重提說:「打死我也不生了。」
趙秀雲瞥他一眼說:「你能生啊?」
說得好像肚子長在他身上,他能做主似的。
真是應也不對,不應更不對。
方海就覺得這話怪怪的,打哈欠說:「行,我還是出門看看吧。」
太陽將升未升,正是適合「跟蹤」的好時候。
有他在,其實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趙秀雲倒是記得上次的事,說:「別再被抓了啊。」
說起上次,簡直是奇恥大辱,方海「嘶」一聲,沒說什麼出門去。
趙秀雲也睡不著,索性坐下來,有一搭沒一搭摸摸小黃的頭,現在也是條大狗,要按人的年紀算正是十來歲的時候。
小黃通人性,往女主人腳邊一趴,哼唧哼唧又閉上眼睡著了。
可不是,這個點不睡覺還能幹嘛?
禾兒也是這麼想的,可惜這個點,街上的人比她想像的多。
路邊賣早點的,避著人交易的,掃大馬路的,巡邏的……
小孩子若有所思收回目光,心裡自有考量。
王月婷哭喪著臉說:「哥哥說這個月不給我買新衣服。」
她家裡那叫一個闊,爹媽工資加起來都快三百,兩個哥哥都在上大學,不用自家花什麼錢,又向來只寵著她一個,幾乎每個月都能有新衣服穿。
對於正好愛漂亮的年紀來說,簡直是五雷轟頂。
禾兒更是可憐,說:「我們不去青島了。」
不能去華山,她還是可以接受的,但不能去青島,王月婷聽了都替她可惜,說:「可是你都跟高明說好了。
誰說不是啊,禾兒嘆口氣。
大家都很惦記這位小夥伴,小麥有些不安說:「是我連累了你們。」
話其實不能這麼說的,禾兒和媽媽一樣,剖析自己都很有一套,想想說:「不是的,是我自找的。」
一開始,她其實是為了讓小麥掙點錢沒錯,但隨著「丐幫」的逐漸壯大,她好像找到實現自己願望的方法,說實在的,到後頭根本不是為了錢,而是為做「丐幫幫主」,這是她自己的問題。
哪怕是王月婷都說:「我是想跟你們一塊玩才來的。沒人逼我。」
幾個孩子固然各有缺點,卻仍不失為好孩子。
小麥有時候覺得命運很神奇,她不是沒有顧影自憐過,只覺得世上種種苦難加諸於身,她怎麼就這麼不幸。
但時至今日,她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想想說:「我們快點吧,送牛奶是按瓶算的。」
時間就是金錢啊。
不過自行車踩得再快,他們也不是常年干體力活的人,禾兒常常覺得自己走街串巷很辛苦,已經是全世界最努力的人,一整天下來才知道什麼叫才哪到哪啊。
趙秀雲給孩子找的全是大體力活,三天下來,禾兒累得話都說不出,問:「媽媽,為什麼大家不能去做生意?」
那樣多好啊,掙錢快,哪像現在,一天這麼累,居然才掙七八毛。
曾幾何時,一毛錢也夠讓她歡呼雀躍的了,現在卻覺得七八毛少。
趙秀雲就是想治治孩子這個毛病,說:「還有更辛苦,掙得更少的,你要不要試試?」
禾兒頓時咬緊牙關不說話,聰慧的孩子,其實已經模模糊糊知道媽媽的意思,猶豫著說:「掙錢很辛苦,我只是運氣好,對嗎?」
如果她不是年紀小,不是有父母在背後支撐,其實沒有這麼快能「日進斗金」。
小小年紀能掙一百塊錢,是個人都會沖昏頭。
趙秀雲不會故意貶低孩子,只說:「也有你自己的本事,但這不是你無法無天的理由。」
禾兒大著膽子期盼,希望有一天中國人能每天掙十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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