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向

  孩子用功讀書, 本來該是件好事,趙秀雲自己努力起來也是天昏地暗都不管。記住本站域名

  但方海看了心裡著急,覺得大女兒連門都不去玩, 久了難免憋壞, 到底平常是那麼愛熱鬧的一個姑娘, 夜裡跟媳婦抱怨說:「那個王老師是怎麼回事啊?」

  他其實是家裡最敬重文化人的, 對老師、學校這些甚至到敬畏的地步, 還是頭回覺得一個能有這麼不討喜, 看把孩子都氣成什麼樣了。

  趙秀雲其實跟幾個家長打聽過, 只說:「她不喜歡漂亮女孩子。「

  世人總有一張印象, 太好看的女孩子成績不好,或者受人追捧太多,愛惹是非。

  她當年讀書的時候,大家也都覺得讀不出什麼成績來, 多半是靠臉和她姐一樣,嫁戶好人家。

  人吶,靠臉就是下乘。

  可趙秀雲哪怕再看不慣姐姐, 也有句公道話說:「嫁得好未必能過得好,我姐其實聰明著呢, 我姐夫對她言聽計從,難道就靠張臉嗎?」

  上四張的人了,花無百日紅,難道想把日子過好是件容易事嗎?

  說實在, 方海私心裡是覺得大姨子不太正常, 現在想想也是, 畢竟能哄一個男人連自己孩子都排在岳家後面, 也不是件簡單事。

  只是她親生的孩子就要吃大苦頭, 說:「外甥最近來信了嗎?」

  成高一個月總要來兩封信的,叫長輩放心,成天自打去上大學,也單獨給小姨寫信。

  趙秀雲琢磨著新的信是該快到了,說:「估摸著再兩天。」

  不過有些事真是不禁說,隔天趙秀雲就收到外甥的信,還是件好消息,晚上男人一進門就跟他說:「成高說放寒假帶弟弟妹妹來滬市玩。」

  方海頂多是心疼幾個孩子,也是看在媳婦的面上,一句話,只要她高興他就高興,這會說:「好事啊,哪天到咱們去火車站接。」

  「還有一個多月才放假,哪有那麼快。」

  書信慢,寄到老家一來一回最少也得十天,到時候叫孩子拍電報來說什麼時候是最好的,打電話麻煩,未必正好能接到,接線員偶爾會忘記轉告消息。

  這件事暫且擱在心裡不提,進入十二月,三中全會在首都召開,幾項新政策看得人眼花繚亂,全國人民幾乎都在討論。

  大事上有什麼影響趙秀雲不知道,小事上,幾乎是一夜之間,街上的流行全變了,年輕人們都穿起喇叭褲,戴上蛤蟆鏡。

  方海多少也有點古板,這天吃早飯的時候跟媳婦說:「怪怪的。」

  趙秀雲也覺得奇怪,主要是說:「這種褲子,裡面能穿秋褲嗎?」

  現在的天氣可不比別的時候,年紀輕也不能不注重身體。

  她現在雖然隔三差五的鍛鍊,可沒有家裡男人孩子的火氣,早早就穿上秋褲,還勒令孩子也要穿。

  苗苗被媽媽一件又一件衣服套著,有些消瘦的小臉蛋被蓋在大圍巾下面,只露出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

  多好看的孩子啊,趙秀雲心想,別人家的我不管,我們家的就要漂漂亮亮的。

  她捏捏小女兒的臉說:「到教室要是熱再把圍巾摘了,知道嗎?」

  教室燒爐子,比外面暖和不少。

  苗苗重重點頭才說:「那可以脫外套嗎?」

  「那當然不行,一冷一熱,會著涼。」

  小的還是不太愛動彈,不像姐姐下課走廊里跑一圈,只比在教室更熱。

  禾兒就不穿那麼多,加上頭髮扎得高高的,看上去就一股英姿颯爽、生機勃勃的樣子。

  趙秀雲一向告訴自己孩子各有各的好,吃過飯一家四口奔向四個學校。

  家裡又買一輛自行車,夫妻倆一起騎到巷子口才分開,趙秀雲被早上的風一吹,忍不住縮脖子,到學校在車停好,抱起書找教室。

  快到期末考的時間,早起讀書的人越多發,她這個點到,教室幾乎全被坐滿。她在班裡最要好的女同學翟燕給她留座位,看到人趕快招手叫。

  今天是大課,人多,坐得擠,趙秀雲好不容易過去坐下,一看手錶說:「還有二十分鐘才上課。」

  翟燕家就住在震旦家屬院,幾步路的距離,無奈道:「可不是,五點我媽就叫我起床,說再晚來不及了。」

  她父母都是學校教授,不過不是本系,她自己是二十五六的年紀,當年全家在雲南改造的時候耽誤,一直沒說親。

  年紀大一點的姑娘,在這件事上總是受催促,翟燕也不例外,說:「我說想睡懶覺,我媽讓我上婆家睡去。」

  那真是連咳嗽一聲,都能轉到說親上。

  趙秀雲其實也有點愛做媒,從在部隊家屬院的時候就能看出來,想想問:「我給你介紹對象你願意嗎?」

  翟燕倒沒什麼不願意的,說:「行啊,你看準的人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趙秀雲可不敢打這種包票,說:「有的人,是做朋友行,做丈夫不行。」

  她看的頂多是做朋友的准。

  她要是說得天花亂墜,翟燕心裡反而嘀咕,這會說:「什麼人啊?」

  趙秀雲說的不是別人,正是鄭大會,她說:「人挺好的,比你大個四五歲,他媽你應該知道,市婦聯主任兼《婦女報》的副主編……」

  也是鄭大會一直想找個對象,不過工作太忙沒顧上,託過趙秀雲幾回,她一直挺上心的,畢竟兩家沒少來往,人家也幫過家裡不少,別的不說,上個月方芳家兩個孩子的戶口還是他幫忙辦下來的。

  翟燕又是她最要好的女同學,人品、家世、學歷都沒得挑,反正也只是介紹一下,有沒有緣分看他們自己。

  翟燕聽完覺得還行,說:「我問問我媽吧,能行的話周天到你家喝茶。」

  現在大家也不明面上說是相親,反正有個由頭就行。

  婚姻大事,跟家長商量一句也是正常,趙秀雲倒沒再說什麼,眼看老師進來正襟危坐。

  今天是三堂連上,系主任李教授是出名絕不準時放學,連下課時間都恨不得來講課。

  偏偏趙秀雲今天急著想去上廁所,眼看拖堂大半個小時,都快坐不住想舉手示意,李教授正好說」放學「。

  趙秀雲本來想趕緊往外走,就聽到老師叫她的名,只能強忍下來走到講台,恭敬地說:「李教授。「

  被叫到的幾個同學都是班裡成績名列前茅的,多半是好事。

  果然,李教授說:「下學期要來一批留學生,每個系都要有學生接待,你們把自己擅長的外語報上來,這個寒假也要好好學習。」

  留學生?

  那不就是外國人,說真的,大家還真沒跟外國人說過話,這個消息好像油鍋里進熱水,沸騰起來,李教授都走出老遠,還有在嘰嘰喳喳。

  趙秀雲本來也該琢磨一下的,奈何人有三急,是先從廁所出來才開始想。

  世界果然要變,外國學生都能來了。

  她從前還是見過兩個外國人的,畢竟是在滬市,不過比動物園裡的大熊貓還少,說過話更是沒有。

  新鮮事情總是讓人興奮,她決定這個寒假苦練外語,絕不給中國人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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