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

  張瑩瑩是個可憐的小姑娘, 五歲的時候父母雙亡,住在福利院長大,和錢家其實是拐八道彎的親戚。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也就是這麼點子親戚關係, 讓從小沒人教導的孩子不設防。

  趙秀雲把她帶回家, 方海帶著孩子們出門玩, 她才說:「我那個時候不懂, 人家說是玩遊戲, 我居然也信, 先開始是一個人, 後來就變成好幾個。是十四歲的時候, 才隱隱約約覺得不對。」那時候她開始慢慢反抗,但女人生來好像就知道這是件羞恥事,不敢讓人知道。直到有一次錢家人在暗巷子裡纏著不放,被糾察隊的人逮個正著。

  糾察隊的人也繞著錢家人走, 一是他們家是標準的貧農出身,當時很講究這個,二是錢家老太太是遠近聞名的會鬧。

  雖然沒怎麼樣, 風言風語到底傳出去。

  世道對女人就是這樣,錢家人的名聲再不好, 張瑩瑩也是主動送上門的「破鞋」,影響不好,她年紀也到了,福利院不讓住, 她就搬出來自己住, 做點散活養活自己。

  可惜沒人肯放過她, 小姑娘笑得淒楚, 說:「不止一回, 人家問我五毛錢干不干。」

  早晚有人敲門騷擾,錢家人也不肯輕易放過,小姑娘的心裡滋生起仇恨,想拉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

  說起來更叫人憐惜,她想著錢家要是滿門死在這房子裡,那人家的房子要怎麼辦?

  趙秀雲鼻頭一酸,只覺得世上沒人善待過她,說:「傻不傻啊你。」

  張瑩瑩也覺得自己挺傻的,說:「我想過離開這裡,但我沒辦法。」

  她大仇未報,簡直是夜不能寐。

  趙秀雲只余嘆息,想想說:「我有個法子,就看你敢不敢了。」

  連死都不怕,張瑩瑩就沒有不敢做的事,她說:「你說我就敢。」

  兩人嘀嘀咕咕半天,方海帶著孩子在門外,不知道能不能回家。

  禾兒觀察爸爸的表情,腦袋一歪,說:「爸爸,我們去買飯吧。」

  人都帶回來了,是該請吃頓飯。方海也是一時沒想到,這會說:「行,買飯吧。」

  買回來他也不敢叫孩子進門,怕她們聽到什麼,自己進屋問。

  趙秀雲一看時間不早,也說得差不多了,想想說:「行,吃飯吧。」

  張瑩瑩多久沒跟人一起吃過飯,再看她家裡只有兩個女兒,說什麼也不肯坐下來,唯恐帶壞小孩子的名聲,只說:「明天我就去。」

  就奪門而出。

  趙秀雲忍不住嘆息,說:「吃吧。」

  禾兒看媽媽臉色,沒敢問,方海是覺得不方便當孩子面說,也沒開口。

  整頓飯吃得沉默,禾兒吃過飯趕緊帶妹妹出門玩。

  趙秀雲這才開腔道:「咱們去趟老鄭家吧。」

  不提鄭大會是公安局副局長,哪怕憑他媽可是市婦聯赫赫有名的鐵娘子,也得去這麼一趟。

  女兒家的私房事,兩個婦女躲在房間裡講半天話,出來都是舒一口氣的樣子。

  方海跟戰友說車軲轆話,已經說得不耐煩,但他大男人一個,也不好打聽,回家也絕口不提。

  趙秀雲不知道怎麼開口說,索性不說,反正明天全城的人都會知道。

  也不出她所料,第二天有人在市婦聯大樓前上吊的消息就傳遍全城。

  即使知道是作戲,趙秀雲還是捏一把冷汗,生怕假戲真做,等知道人沒事才鬆口氣。

  這才是第一步,婦聯的人很快開始調查,錢家人當然又是老一套,一口咬定是被冤枉,老太太還說:「就她會弔,我不敢吊嘛。」

  這條賤命,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趙秀雲聽說後只冷笑,道:「她早晚要死的。」

  私底下又加緊聯絡同學們把事情鬧大。

  很快,大小報紙們都開始報導錢家人的事,他家的惡事豈止這一樁,老太太慣會撒潑,幾個兒子兒媳的工作都是她從廠里鬧出來的,連同老洋房的兩間房,本來也不是分給他們家的,是硬生生從別人那裡搶來的。

  正趕上大規模有人返鄉,閒散人員多的時候,大家沒工作正心裡窩火,看城裡居然有這樣一戶人家,民意簡直沸騰。

  以前為啥沒人管呢?做領導的都愛和稀泥息事寧人,反正苦苦不到他們身上。

  趙秀雲有意把焦點從張瑩瑩身上的事模糊掉,畢竟她只能作為一個掀開風浪的口子。

  很快有人出來舉報錢家人是怎麼裝病耍賴躲過上山下鄉的,怎麼用不正當手段升職,怎麼騷擾女工友們。

  方海看了都覺得罄竹難書,很是奇怪道:「這麼多事,以前怎麼沒人管呢?」

  是啊,怎麼沒人管呢?

  趙秀雲不知道,她只關心後續,民情架得太高,市委成立工作小組徹查,前後不過一個禮拜,就把事情辦妥了。

  張瑩瑩的事情,因為年代久遠,缺乏證據,加上對她的保護,沒留下太多筆墨,但現在是從嚴從重,錢家從上到下都沒得好,輕則勞改十年,重則槍斃。

  老爺子的房子得個清靜,趙秀雲卻嘆口氣,沒幾天送張瑩瑩上火車。

  婦聯出面,給她安排到廣州去,離得越遠,恐怕對她來說越是好事。

  張瑩瑩心裡感激,說:「要不是你,我的事情不知道要拖多久。」

  烈火烹油,這才燒得這麼旺,趙秀雲這回是能找到的關係都用上,握她的手說:「去到廣州,好好過日子。」

  張瑩瑩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過,她的人生到這一步,也不是隨著惡人伏法會好起來,上車之後還頻頻回頭看。

  不知道是看人,還是看這個地方。

  趙秀雲心裡惋惜,有些沉默地回家。

  方海沒去送,在家等著,看她回來迎上來,一摸,手都是冰的。

  心恐怕也是冰的。

  她這兩天有時候看著自家姑娘沉沉發呆,孩子早覺得不對勁,只當是媽媽心情不好,格外夾著尾巴做人。

  方海也說不好是怎麼回事,還是問道:「怎麼了?」

  趙秀雲這兩天有點做惡夢,說:「我們來隨軍的前一個月,職工院2號樓的陳家支援西北去了。」

  故土難離,從老家支援西北,可很少有人這麼做。

  方海覺得不對,聽她接著往下說。

  可說完這句,媳婦好像半天沒緩過來,一聲不吭。

  人是垂著頭的,方海低頭去看,她兩隻眼睛淚汪汪,要掉不掉,心裡一緊說:「媳婦。」

  啪嗒,那滴淚掉下來。

  趙秀雲說:「公社裡都誇他們家覺悟高,其實私底下都知道,是他家的小閨女叫革委會主任他老爹糟蹋了。」

  多麼水靈的孩子啊,才八九歲大。

  趙秀雲看著自家兩個漂亮姑娘,從腳底板發寒,一接到方海讓她來隨軍的信,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這種人家大事,她也一直不知道怎麼說,方海頭次知道,拳頭攥緊說:「畜生,他敢。」

  他一直知道媳婦看孩子緊,只當是女人放不下心,閉著眼不說話。

  夫妻倆很是沉默,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這些事也只是片刻的,方海很快忙得轉不開。

  以錢家案子為首,來公安局報案的人是如過江之鯽,過去那些年堆積的太多,鄭大會忙得轉不開,到處抓壯丁。

  方海帶著一幫學生支援,全當是實訓,白天夜裡都不著家。

  趙秀雲也沒閒著,她想給女孩子們普及什麼叫自我保護。

  這件事一直盤旋在她心底,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起來總是有一些難為情,但這會覺得到不得不說的時候,尤其是禾兒年紀大。

  也是她大起來,被媽媽抓來做第一個學生。

  小姑娘的問題一茬接一茬。

  「親嘴會生小孩子嗎?」

  「那我不是垃圾堆撿回來的對嗎?」

  ……

  趙秀雲斟酌著用詞,到底是對著孩子,要說得明白,又不能說得太明白,反覆刪減修改,才出稿十萬字的教材,由市婦聯出面,聯繫全市高中、初中,給女孩子們上教育課。

  方海模模糊糊聽過幾句,問:「給孩子說這些會不會不合適啊?」

  他們這代做父母的,總是有些忌諱,拉手都不當孩子的面。

  趙秀雲一直猶豫的也是這個,總覺得孩子聽不得這些,但她猶豫,壞人可不會猶豫。

  她說:「禾兒也是大姑娘了。」

  十一歲,胸脯慢慢鼓起來,有了少女的嬌澀,遺傳媽媽的外貌越發出眾,身量高挑,人堆里好像會發光,男孩子們不再以揪她頭髮為樂,目光越來越多的停留,將來只怕獻殷勤的人會更多。

  趙秀雲看了都有點發愁,不知道是好是壞,私底下聯繫程師傅給孩子加課,武生也是武,能保護自己才是最要緊的。

  哪怕是苗苗都被媽媽塞去學武術,頭節課就哭著回來,哭成淚人,趙秀雲也是鐵石心腸。

  她覺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她儘量想讓孩子一生無災無病。

  方海看在心裡,只能多抽出時間來,不忙的日子每天早上都把孩子提溜起來上課,連媳婦都不放過,天天就看她們母女三個在院子裡扎馬步。

  趙秀雲也不叫苦,她都不叫,孩子自然更不敢叫,只能苦巴巴地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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