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兒和高明這次鬧彆扭, 其實問題就出在吃飯上。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以前兩個人都住宿,是三頓飯一起吃,現在禾兒走讀, 只有午飯在學校吃。
高明改成早晚兩頓飯跟舍友一起吃, 接觸得多就親近, 趙秀雲其實也一直覺得他該跟同齡的男孩子多玩, 知道以後還覺得挺好的。
但她沒養過男孩子, 不知道高明的舍友都是些十三四歲的, 這個年紀, 對女孩子有一種朦朧感, 反過來,女孩子對男孩子也是。
老師排座位都不像小學一樣男女一塊坐。
像高明這樣天天跟小姑娘湊一塊的幾乎沒有,舍友們紛紛調侃他是禾兒的「童養夫」。
上學期也有人說,不過他在宿舍少, 沒怎麼聽過。
有的話,聽得多總會變奇怪,更何況是那些屢屢掃過他們身上的眼神。
高明在人堆里不顯眼, 也不喜歡別人過多的關注,總覺得彆扭。
有兩次禾兒叫他吃飯, 他都不太想去,最後雖然是去,也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
簡直是豈有此理,大家是好朋友, 你居然這樣。
禾兒最近從妹妹身上學到, 好朋友也會變得不好的, 她看高明跟男同學勾肩搭背就特別不高興, 跟王月婷說過好幾次。
王月婷也同仇敵愾, 兩個小姑娘故意湊一塊說話,三人小團分成兩邊。
背後的緣由,趙秀雲其實也不大明白,只是聽禾兒憤怒地說:「我剛剛第二節去問他,他說要跟同學一起吃。」
一種餃子最少要點二兩,那她一個人怎麼又吃蝦仁的,又吃大白菜的。她也不是沒試過叫別人一起,可惜她要好的同學都比較囊中羞澀,捨不得花這個錢。
反正現在有媽媽,禾兒已經不稀罕了,說:「媽媽我們走,我們也不跟他吃。」
這到底要不要管呢?
趙秀雲以前希望孩子們永遠要好,是她為人母的一點貪心,希望少時的情誼可以到老,現在有些猶豫起來,還是說:「我們再問問他,好嗎?」
一班上的數學課,老師又拖課十來分鐘,高明把書都扔進抽屜,他同桌捅他一下,說:「你丈母娘帶你媳婦來接你了。」
高明一愣,出去說:「趙阿姨。」
趙秀雲覺得一陣沒見,他又長高點,手比劃一下說:「我中午有空,帶你們吃個飯吧。」
高明倒是很少拒絕關心,他大部分時候還是和以前一樣,說什麼聽什麼,只是這回一不小心又對上同桌古怪的笑容,想想說:「謝謝趙阿姨,但我跟同學說好要一起吃。」
趙秀雲本來還想再說一句,禾兒已經氣鼓鼓地拽著媽媽走,差點給拽個趔趄。
她手在牆上撐一下,說:「慢點慢點,要摔倒了。」
禾兒這才放慢腳步,回頭看人沒有跟上來,有些惆悵問:「為什麼男孩子長大就不能跟女孩子玩?」
他們也玩得很好啊,就因為性別不同嗎?
趙秀雲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她打小也沒玩得好的男孩子,決定等孩子爸爸下回放假問問,現在說:「可能是你哪裡惹他不高興了,要不要再想想?」
不然她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原因。
禾兒有時候脾氣大,對著自己人更大,自我反省一下說:「上次他數學考八十分,我問他是不是傻子。」
上次的考卷趙秀雲看過,只有最後一題比較難,禾兒考了九十七。
她說:「做錯是正常的,怎麼能這麼說話。」
高明的成績就是不穩定,這次考一百,下次考八十,趙秀雲就盼著他大考能穩定發揮。
禾兒仍然不高興,說:「那個題目老師講過好幾次,他應該要記得的才對。
這要是她,媽媽也會罵人的,就是不罵高明,哼。
小姑娘鼓著一張臉,趙秀雲忍不住戳一下,說:「行了,不是想吃餃子嗎?走吧。」
吃飯還是在校門口的小館飯,禾兒給自己點蝦仁餃子,給媽媽點雞蛋餡,還是沒能吃上白菜的,戳著餃子皮想起高明的好來。他其實也不是很喜歡吃白菜,只是每次來都要點。
因為兩樣她都喜歡。
禾兒不由得自責,覺得上次不該這麼說話,可她也是著急。
小姑娘越想越難過,說:「媽媽,我應該去跟高明道歉是嗎?」
別看她現在有點大孩子的樣子,有點什麼事還是往媽媽懷裡鑽。
趙秀雲想想說:「嗯,去吧。」
雖然她敏銳覺得不是因為這件事,但總歸是件錯處。
之後的事她就撂開不管,趕快騎上自行車去上自己的課,只在晚上問一句。
禾兒神情有些古怪說:「高明說他沒有生氣,但是以後都不跟我一起吃飯了。他是不是在記恨我啊?」
不然為什麼不生氣,又不一起吃飯?
這才多大點事,說到記恨。
趙秀雲覺得不可能,說:「他長大了,就愛跟小男孩玩吧。」
禾兒現在可煩長大這件事,只覺得上初中沒有在家屬院的時候好,說:「哼,我也長大了,我也愛跟女生玩。」
十一歲的孩子,趙秀雲看著覺得她是大不少,好笑道:「你不是跟王月婷最好嗎?」
倆姑娘愛拌嘴,好又是天下第一好,中間差著那麼多班級,上下課都要跨過去,一起上廁所。
趙秀雲只覺得不好,到底有新同學,可看起來孩子跟同學們處得還行,一時摸不著頭腦。
禾兒卻振振有詞,說:「對啊,最好的女朋友。」
就是平常都把「女」字藏起來,不然王月婷要計較的。
愛是什麼是什麼吧,趙秀雲催促道:」洗手吃飯。「
方海不在家,母女三個的晚飯簡單,胃口都不大,一葷一素配飯就行。
孩子有時候也很想念爸爸,說:「爸爸什麼時候放假啊?「
趙秀雲也不知道,說:「得看什麼時候能調出假。」
禾兒對讀初中的不滿又增加一項,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趙秀雲差點沒被嗆死,咳嗽半天才說:「誰教你的啊?」
她可從沒在家說過這個。
禾兒不以為道:「大家都這麼說。」
又說:「王佩在看人家處對象的書,也是這麼說的。」
什麼叫處對象的書,哪還有教這個的,往前幾年夠吃一壺的。
趙秀雲心頭一緊,說:「什麼書?」
這對老師是秘密,對孩子可不是,禾兒不覺得媽媽會告密,說:「叫什麼張愛玲,手抄本。」
學生們最愛的就是手抄本,往往是到手上看得廢寢忘食,尤其是這些「不正經」的書。
趙秀雲現在自己也是學生,知道大家背地裡沒少流傳這些,可初中生看,未免太早。
她說:「你可不能看啊。」
禾兒咀嚼的動作停止,誠實說:「我看過幾頁,不過沒看懂。」
字是都認得,不過人家看得眼淚嘩嘩,她沒看出什麼來,覺得還不如媽媽買的《風雪山神廟》的小人書有意思。
看樣子是還沒開竅?
趙秀雲沒敢講,自己十來歲的時候就是看這些,對感情有一種憧憬和嚮往,不過書後來忍痛都燒掉了。
難怪人家說小孩子好帶,大了才是麻煩。
趙秀雲現在已經覺得很麻煩,又要說什麼,禾兒已經把話題轉到其他地方,問:「媽媽,咱們能去看戲嗎?」
整日裡大街小巷,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她已經手舞足蹈起來,說:「大戲院要演《海瑞上疏》,以前都沒有看過的。」
趙秀雲也常帶孩子去看電影、看戲,不過來來回回都是那幾齣,現在聽個新鮮的名字,說:」行啊,我買票。「
她想得當然,以為這票跟以前差不多。
誰知道《海瑞上疏》停了十幾年,這回還是名家演出,門票千金難求,大戲院門口天天大排長龍。
趙秀雲連著兩天去都撲空,都想咬咬牙跟二道販子們買了。
禾兒見天問媽媽買到票了嗎,每天得到答案都有些失望,但還是說:「沒事,我們不看也行。」
趙秀雲根本不行,反而較上勁,尋思我五點去買不著,大半夜去我還買不著嗎,當年她就是這麼排豬肉的,誰攔著都不好使。
她想干就干,這天兩點就起床,帶著單詞本和小板凳,就要出門。
方海在院子外,正尋思要不要翻牆,乍看二樓燈亮,想著要不喊一聲,還沒等他想好,院門已經打開。
嗯?還沒喊就知道嗎,啥時候夫妻間有心意相通到這步。
簡直是給趙秀雲嚇一跳,任誰大半夜看院門口站個人,都能叫出來。
方海沒防住,也是壓根沒想,被手電筒砸一下,哎呦叫喚出聲。
趙秀雲聽出聲來,說:「不是,你幹嘛呀你。」
方海是剛帶人野外訓練回來,正好車從市區過,就想著乾脆下車,不然他明天放假,還得從家屬院跑一趟,沒料到自己這次演習大獲全勝、分毫不傷,到自家門口反而「光榮」了,有苦說不出,只問:「你又幹嘛去?」
趙秀雲還想著天太黑不大敢出門,也顧不上問,拽上他就走,說:「你來得巧啊。」
擇日不如撞日,她今天買不到票都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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