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年

  方海果不其然挨罵了, 他靠著牆站,都沒敢湊過去,尤其是媳婦嘴裡反覆念叨著「票」。Google搜索

  枉費他這樣信任老張, 怎麼這樣靠不住。

  正好是吃過午飯的點, 孩子們都上學去了, 李老爺子去醫院接受術前檢查, 家裡只有夫妻倆。

  趙秀雲聲音都高起來, 罵道:「你氣死我算了。」

  和挖她的心肝有什麼區別。

  陳蓉蓉舉手要敲門, 聽見聲沒好氣地瞪一眼男人, 手還是落下, 喊:「秀雲,是我。」

  趙秀雲趕快換上待客的表情,她倆現在熟稔,算是要好的朋友了, 說話也自在,直接問:「東西翻過了?」

  陳蓉蓉無奈道:「可不是,你們老方給買的一樣不差, 我們這個,呵。」

  要是自己家的也就算, 偏偏還有別人家的。

  趙秀雲請他們進來坐,陳蓉蓉擺手說:「不用不用,我就是來問問,老張現在要進城, 我有個好姐妹在百貨大樓上班, 老方去不去?」

  她是本地人, 四處都有交情。

  趙秀雲躊躇片刻, 說:「會不會太給人添麻煩?」

  現在售貨員可是頂好的工作, 誰家有這麼一門親,買東西都便利。

  「不會,是我最要好的的姐妹了。」

  「行,那我拿票,你們等會啊。」

  趙秀雲怕人家等太久,匆匆列了張單子,把錢票單都給方海,說:「要是有不要票的吃的,多買點。」

  陳蓉蓉對這張盛志也是耳提面命,感覺這回他要是再錯,能叫人揭下來一層皮。

  等他們倆去搭車,也到上班時間,趙秀雲下午沒去辦公室,而是到工地看一下。

  這程子在修的是公社通往大路的連接處,本來只容許一輛車單向通過,太窄,要拓寬。

  兩側本來是水溝,要填平,再挖出新的水溝來。土下面石頭多,是項大工程。

  婦女們熱火朝天,很有幹勁的樣子。

  陳秀英看她來,湊過來說:「現在還行吧?」

  她們倆是副隊長,偏偏請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假,加上張主任這個隊長兩頭忙,顧不上,人心難免鬆懈。

  等回歸工作後就發現,隊伍不好帶啊,進度還嚴重落後。

  既然落後,那就趕工。

  她跟陳秀英帶著人一天干十五個小時,她倆都熬著,誰敢不熬,是鷹都給熬傻了,熬一個月,整個隊伍重肅風氣。

  唯一的缺點就是廢人,活生生給累的。

  方海都想說別干算了。

  趙秀雲至今還是沒有多少肉,摸著自己的手腕骨說:「挺好的,打算哪天歇?」

  工程隊是按天算工資,年前數著日子就得停下來,不然也沒人來跟你開工。

  陳秀英說:「再過半個多月吧,少說臘月二十。」

  今年過年得到二月份呢。

  兩個人說著工程隊的事,過會陳秀英問:「怎麼聽說過年家屬院要辦什麼聯歡會?」

  以前肯定是沒有的。

  昨天才決定的事,今天她就知道,到底都是上哪聽說的啊?

  趙秀雲見怪不怪,說:「是有這回事,也算迎接新氣象。」

  什麼新氣象,大家也還是都不太愛提,總覺得還有點恍惚。

  趙秀雲不說這個,說:「你愛熱鬧,得出倆節目啊。」

  「我哪成啊。」

  「不是說你們新疆人都愛載歌載舞嗎?」

  「嗐,我爹媽都是漢族。」

  光她這長相,也不是維吾爾啊。

  趙秀雲反正是能有一個節目算一個,才不管,說:「你肯定要一個的啊,表演啥自己想。」

  咋還強買強賣了。

  陳秀英下班到家都是愁眉苦臉的,趙慶最近能站起來走路,正在恢復期,看她這樣問,問完就笑。

  「小趙等著看你出洋相吧,你哪會表演節目。」

  陳秀英不服氣,說:「我出啥洋相,老娘還不信了。」

  她脾氣上來,想破頭也沒想出來,把僅會的幾首歌翻來覆去唱,覺得都沒有最合適的。

  家裡好幾天都是她的魔音穿耳,她大兒子趙國忍不住,說:「媽,你不是會頂碗嗎?」

  要說這可是個絕活,她祖上三代都是練雜耍的,她小時候也是正經的童子功,幾個孩子都看過媽媽耍這個。

  陳秀英先頭也想過,但怕不合適,說:「我這不是怕說我四、舊嘛。」

  當年可都是這麼說的。

  年輕人,讀書看報的,什麼不知道。

  趙國跟他媽解釋半天數字幫粉碎,現在已經不一樣了,這個新年聯歡會就是新生活的象徵,總之說得嘴都快幹了。

  她媽來一句說:「那我這是能演?」

  「能,怎麼不能。」

  不光趙國跟他媽解釋,趙秀雲自己也是到處解釋。

  報上來的節目全是唱《我的祖國》,這又不是什麼大合唱,合著就這一個啊?

  她想著「身先士卒」,挖掘一下自己有沒有什麼能表演的節目,想起來去居然也覺得自己只能唱《我的祖國》。

  這怎麼行呢?

  她夜裡都不睡,問方海說:「你覺得我表演個什麼好?」

  「詩朗誦?」

  「俗氣。」

  方海只有沉默,因為除了「俗氣」的這個,他居然說不出別的。

  趙秀雲想表演一個特別一點的,琢磨來琢磨去,好幾天後最終決定說:「我要詩朗誦。」

  方海一頭霧水,本來想說「這很我說的有什麼區別」,但鑑於他最後都會自取其辱,只能婉轉一點說:「請問這個和我說的有什麼區別的?」

  區別大了去了!

  趙秀雲給他看今天自己搜集到的資料,說:「我研究了一下,咱們家屬院居然有七個民族的人,來自五湖四海,方言大概是三十六種。」

  一般人聽到這就該反應過來,但方海不是,他「哦」一聲,擺出願聞其詳的樣子。

  趙秀雲只得說:「我決定用這些不同的語言,來詩朗誦。」

  嗯?主意倒是好主意,就是難度有點大的樣子。

  但這對趙秀雲來說不難,一種語言一句話而已,她死記硬背也背下來。

  每天就聽她在家裡嘰里呱啦,孩子還以為媽媽在說外語,聽得滿臉震驚。

  她要負責的還不止這一件,連主持帶籌劃都是她,還要為過年準備,忙得暈頭轉向。

  一直到大年初一,才消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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