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這侄女可真是孝順啊。」

  鄰居絮絮叨叨在她身後喊道：「金主任你跑什麼啊, 一會洗完衣服她不就回來了？」

  金秀鳳匆匆的下樓，都沒工夫理她的鄰居, 就像她鄰居說的, 這衣服什麼時候不能洗啊，金魏這是放不下慕連城，上杆子過去找不自在呢。

  早上她還誇下海口, 說金魏絕對不會主動去找慕連城, 這會金魏就跑過去讓葉姜打臉。

  明天再去學校，兩人爭一個崗位, 氣勢上就矮了葉姜一頭。

  金秀鳳越來越急, 恨不得跑起來, 把金魏抓回來狠狠罵一頓。

  希望她還沒來得及丟人現眼。

  ……

  「金魏, 現在是飯點, 你端盆髒衣服來添什麼亂呀, 就不能等你們北樓來水了再洗？」

  夏小靈嘗過葉姜的鰻魚燒肉，已經將葉姜劃成她們南樓的家屬，她心直口快說話沒什麼顧忌。

  看看葉姜, 淡定的在灶頭前做飯, 沒理會金魏在水槽前晃來晃去, 夏小靈心裡佩服, 小嫂子好定力。

  這份從容淡定, 一下子就將對面居心不良惦記別家男人的金魏給比下去了。

  金魏也是個嘴上不肯吃虧的主，馬上就為自己辯解, 「我老姑買菜還沒回來呢, 我把衣服先洗了, 你要是覺得費水，我給你錢。」

  夏小靈：……

  水費都是整層樓的住戶公攤的, 怎麼給，說的好像她很小家子氣一樣。

  夏小靈撅著嘴不知道說啥好，葉姜說：「你挺個大肚子不好生氣的，回屋歇著吧。」

  金魏低頭暗笑，看來這個葉姜也沒老姑說的那麼厲害。

  她就這樣大大方方的來南樓，葉姜要是挑刺，倒顯得葉姜不大方。

  她在心裡尋思著，兩年前她二十四，這樣一個大齡女青年都看不上離婚帶著孩子的男人，葉姜才二十二歲，條件比她好，人長的也漂亮，肯定也看不上啊。

  那葉姜為什麼要嫁給慕連城呢？

  家屬院裡從來不缺八卦，很好打聽的，據說葉姜在A城，被一個小混混給糾纏上了，葉姜的父母成分也不好，那葉姜找慕連城能為了什麼？

  還不是想從下放的農村回城裡。

  就跟慕連城的前妻是一個想法。

  金魏這趟來離城，原本只是散散心，然後在離城找一份穩定安逸的工作，可是聽說慕連城結婚了，心裡各種的不平衡，為什麼這個男人兩年前不肯娶她，現在倒肯娶葉姜了。

  很複雜的心情，她知道來南樓會惹老姑不高興，可就是忍不住。

  這個葉姜一定在裝，過不了多久就會暴露原形，對慕連城的孩子不好，她等著看慕連城對這個小媳婦失望透頂，這就是金魏現在矛盾複雜的心情。

  手上兩件衣服慢吞吞的來回搓，注意力一直放在過道上，慕連城出來的時候，金魏大方的笑了笑。

  「慕團長，我們北樓停水了……」

  慕連城一怔，怎麼又遇到這女人了，他牢記大兒子的告誡，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本來準備來端菜的，慕連城跟灶頭前忙碌的葉姜說：「家裡沒鹽了吧？

  我去買。」

  葉姜：……等你買回來，我飯也做完了。

  她知道慕連城這是主動躲出去，也好，才跟金秀鳳說過，碰到金魏繞道走，雖然這是她家，可是金魏賴著不走，也要讓這女人知道，慕連城煩她。

  「你去吧。」

  夏小靈後知後覺，「我家有鹽啊，我給你拿點鹽來，幹嘛讓慕團長現在跑出去……」

  葉姜：「夏小靈，你還想不想跟我學做好吃的了？」

  夏小靈：……

  察言觀色後，她說道：「當我沒說過。」

  慕連城貼著牆走，儘量離金魏遠點，可是架不住人家非得堵，金魏擰乾早就洗好的衣服，端起洗衣盆說道：「慕團長，我正好也要下去，一起啊。」

  她一點也不避嫌，和慕連城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這個距離，可以讓葉姜看著生氣，又挑不出刺來。

  金魏想，現在是白天，人這麼多，她堂堂正正的跟鄰居說句話怎麼了。

  她這麼想，金秀鳳並不這樣想。

  急匆匆跑過來的金秀鳳，一口氣上三樓，看到金魏在和慕連城說話，這傻孩子難道看不出來慕連城臉上的不耐煩？

  她自討什麼沒趣呢。

  「衣服洗好了？

  洗好就趕緊回去！」

  金魏看到她老姑生氣了，忙笑著說：「正準備回去呢，北樓來水了嗎？

  我一會再過來洗菜吧。」

  「哪怕中午不吃飯，你也不要再過來了。」

  「老姑，你這是咋了？

  誰惹你生氣了？」

  金秀鳳一口悶氣憋在心裡，還誰惹她生氣，她自己心裡沒數嗎？

  還跟她裝糊塗呢。

  她不好現在就發作，賭氣跟葉姜說：「這次不算啊，我們北樓停水了，金魏只是過來洗衣裳，沒別的意思。」

  葉姜笑道：「你都對，都是停水的錯，一樓二樓也有水槽她不去，偏來我們三樓，金主任你啥也別說，我家要吃飯了，沒空跟你磨嘴皮子。」

  金秀鳳氣的渾身戰慄，臉上無光，轉頭奪過金魏手上的洗衣盆，「還不跟我回去，丟死人了。」

  煩人的姑侄倆終於走了，葉姜跟慕連城說：「人家老姑來領人，你也不用躲出去買鹽了，端菜進屋吃飯吧。」

  鰻魚燒肉、文蛤蒸雞蛋、白貝豆腐湯，再加一個香菇絲炒青菜，小西喜歡蒸雞蛋，還舀了一勺送到葉姜的碗裡，才埋頭吃飯，小北有樣學樣，夾了一塊最喜歡的紅燒肉，「媽，你也吃肉。」

  葉姜笑笑：「還是我們小北和小西有良心，看你哥和你爸爸，都不知道給媽媽夾菜。」

  昨晚一桌海鮮美味，今天又是魚又是肉，這比在老家的日子好上一萬倍。

  慕向南紅著臉，不想承認自己還沒有弟弟妹妹懂事，默不做聲的盛了一碗豆腐湯，放在葉姜的面前。

  小北傻兮兮拽慕連城袖子，「爸爸，就你最不懂事，你怎麼不給媽媽夾菜，這麼好的媽媽，可不能被你氣走了。」

  慕連城差點沒被他兒子的話給堵背過氣去，小西給葉姜舀蒸雞蛋，小北夾紅燒肉，慕向南盛了豆腐湯，就剩一盤青菜沒動了，他給葉姜夾根小青菜嗎……

  「趕快吃飯，一會爸爸洗碗。」

  小北深深的嘆氣，又給葉姜夾了塊紅燒肉。

  葉姜哈哈大笑，在桌子底下踹了男人一腳，「慕連城，跟你兒子學著點。」

  吃完飯，葉姜碗一推，她有點困了，「慕連城，一會你帶孩子，我去午睡會行不？」

  「媽媽去睡覺覺吧。」

  小北很懂事的說道：「我帶妹妹，不要爸爸帶。」

  收拾好餐桌，慕連城又把衛生打掃了下，看倆小的在房裡玩累了，橫七豎八的躺在高低鋪上睡覺。

  大兒子在客廳的方桌子上複習功課，慕連城想明天就要回部隊了，難得半天空，好好跟大兒子相處一下。

  他坐到方桌邊，看看一旁的課本封面，驚訝的說道：「小南，這是高中的課本，你拿錯了吧？

  你天天複習預習，不是在糊弄你葉老師吧。」

  「葉老師現在給我補的就是高中課本啊。」

  慕向南抬頭白了他爸一眼，「初中的課本年初的時候就補完了，上學期開始補高中的課文，我比你聰明，葉老師說我學什麼都快，人家要一天才能消化的知識，我兩小時就足夠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慕連城，「葉老師啥時候開始給你補課的？」

  「前年她去山水村小學代課，我後奶奶天天讓我砍柴，我到了學校也遲了，就跑去聽五年級的課，葉老師看見了，她就考我。」

  「然後呢？」

  慕向南低頭寫作業，「然後葉老師給我出卷子，我都做了一百分，葉老師說我是個小神童，開始給我補初中的課。

  補了一年多，葉老師說可以補高中的課了，才補了半年，你就回來了。」

  六九年開始，全國陸陸續續實行五二二制，小學五年，初中二年，高中二年，葉姜能在兩年的時間裡，給慕向南補完初中的課程，慕連城並不驚訝兒子有多麼天才。

  他驚訝的是，葉姜在兩年前，就照顧了他的孩子。

  他竟然不知道。

  這場婚姻，到底是他虧欠了她太多了，多到他不知道怎麼還。

  慕連城轉身去了小臥室。

  葉姜面朝著牆，側身躺著，他也不知道葉姜睡著了沒有。

  輕輕在床邊坐下，哪知道女孩沒睡著，轉身抱住他的腰。

  慕連城渾身一震，站起來就要走，葉姜手上使勁，「來了幹嘛要走？」

  慕連城低頭看看她，葉姜眼裡帶著笑，看的他心頭微顫。

  「進來看看你被子蓋好沒有。」

  「口是心非，這才秋天，不蓋被子凍不死。」

  葉姜鬆開他，爬起來笑著說道：「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情觸動了你，讓你覺得我特別好，好到讓你內疚？」

  慕連城嘆氣，「你什麼都知道，還問，我看小南在複習高中的課本，你是怎麼打算的。」

  說到慕向南，葉姜也正色，「離城的高中要恢復招生了，全縣統一考試，今年先招三個班，一百二十人，我想讓小南去考。」

  慕連城啞然，半天不知道說什麼，這事他知道的，大學停止招生後，離城也在前兩年停辦了高中，今年準備恢復高中部，重新開始招生。

  他以為葉姜最多就是帶慕向南去初一班入學，哪裡想到葉姜看中的是即將重新招生的高中部。

  「小南虛歲才十三，太小了吧？」

  「不小了，再往前幾年，十七八歲的少年都能結婚了，十二三歲上個高中有什麼稀奇的，再說了，他進高中部也是要憑實力考進去的，你別操心，我心裡有計較。」

  葉姜重生後才慶幸，兩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了天才少年，她因為在學校代課不用下地干農活，空閒時間比較富足，開始給慕向南補課，那孩子也肯學，教多少就能吸收多少知識。

  而且上輩子高考剛恢復的那年，就有過十四五歲的考生，人家行，她家慕向南也行。

  上輩子，慕向南拖到十八歲才在C城念高中，後來，他參加高考，錄取通知書下來的那天，那個少年，因為過失殺了人……

  老大為什麼要殺人，葉姜一直沒弄明白。

  葉姜絕對不會讓慕向南再回C城上高中，不管是哪一年，都不行。

  她要把所有危險的因素都規避掉。

  她能做的，就是讓慕向南在離城上高中，參加兩年後的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