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浪來,人情

  月長霽像不知疼痛一般,面不改色丈量了一下腰帶的長度,大概兩尺多,將其穿過那洞打完結後還能留出較長的兩頭。

  她拉過關煜的手,用腰帶一頭快速在他手腕上系了個逃生結

  「快用力扯一扯,試試牢不牢固。」她道。

  關煜瞬間眼睛一亮,照她吩咐狠狠使出吃奶的力氣拉扯,手腕都被勒紅了,但是他卻欣喜若狂。

  月長霽解釋道:「剛才你們都看到了,這船不會沉,能自動浮起向前。現在我們只需保證自己不與船身脫離,在水中屏住呼吸,應該能扛住一擊。」

  「至於剩下的……」她神色淡淡,「就只能看命數了。」

  時間緊迫,該說的她也說了,要不要如此全看其他人自己的選擇。

  簫丞雪使勁晃動蕭丞衍手臂,「皇兄,快!快拿腰帶來!」

  蕭丞衍面上神情那個精彩,但事已至此,除了這樣也沒有別的辦法。石船太過光滑,連個扶手都沒有,只憑抓握船沿浪來時根本只有等死。

  他僵硬又迅速的解下腰帶,此時距離百丈高浪只有不到一里的距離。

  「嘭!」又是一拳下去,再次出現一個洞。

  石靈傀儡已經完全傻掉了。

  月長霽每打出一個洞,幾乎等同於打在它身上。

  它和這船都是長老們製成的,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船也是它身體的一部分。雖然沒有痛覺,可多少年了,這還是第一次受傷。

  要不要阻止?

  石靈傀眨巴眨巴豆豆眼,它受到的指令是不插手影響這些學子的任何決策,能不能通過考驗,全憑他們自己想辦法。

  算了。

  它在自己有限的思維和智慧下思索一會後,決定先不管了。

  而在離此處幾十里外懸明天江的盡頭,十八位外院長老正守在學宮天門內,等待著一眾通過懸明天海考驗存活下來的預備學子們。

  大多數長老皆不苟言笑,嚴肅以待,卻突然在他們之中響起了呼嚕聲。

  眾人皺眉看去。

  一三十來歲的男子正癱坐在一張石椅上呼呼大睡,口涎流淌,姿態懶散至極。

  長老們見狀只搖了搖頭,又繼續眺望遠方等待,好似對此人不著調的樣子早已司空見慣,雖無奈卻並不責怪。

  男子身邊站著一男一女兩位長老,都是四十多歲的年紀,女長老名蔣欒,男長老名蘇凡。

  蘇凡身形清瘦,風度翩翩,略顯滄桑的臉上總是帶著一本正經的神色。他瞥一眼睡成豬樣的男子,忍不住輕嘖出聲:「顧光臨這廝怎的又睡了過去?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要是被學子們看見,還有何威信可言?」

  「你又不是頭回見他如此。」蔣欒美目低垂嘆氣道:「他在院長面前都能睡,何況現在?別管了,等人快到了再叫醒他便是。」

  突然的,睡得四仰八叉的顧光臨身體沒由來的一抽,他微微皺眉,半夢半醒間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嘟噥道:

  「死蚊子……」

  隨後,顧光臨砸吧砸吧幾下嘴巴,又睡了過去,完全沒注意到剛才臉上的輕微刺痛,是因為承載自己靈力的石船遭到了破壞。

  也正由於他這般好眠,石靈傀儡沒有得到一點反饋。

  江上。

  水位已因不斷推近的巨浪而下降了不少。

  月長霽飛速拴好蕭丞衍的腰帶,正要綁上他的手,蕭丞駿拱到了兩人之間,遞上自己的腰帶連忙道:「月小女俠,這是我的。」

  「你急什麼?」蕭丞雪白了他一眼,不滿道:「一個一個來。」

  「好……」蕭丞駿憨笑應是,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怨念。

  看著月長霽一連打出三個洞,將蕭丞衍他們兩兩牢牢綁好,嚴邵兄妹和牙煩的魂好似才回到身體裡。

  一直冷淡的牙煩率走了過來,他乾淨利落解下自己腰帶,對月長霽道:「麻煩你,多謝。」

  嚴邵兄妹倆也緊跟其後,他們後悔了。

  月長霽沒有接過牙煩的腰帶,「剛才我主動幫忙,你們不領情,現在又想要我出手可沒這麼簡單了。

  她面露耐人尋味的笑:「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嚴邵心想,難道她是想要錢嗎?可他們兄妹一路從東炎到現在,早已沒有能給出去的值錢東西了。

  牙煩也盯著她,等她開口。

  月長霽笑意不變:「你們若是答應,只要能度過這關,就一人欠我一個人情,且不論何時只要我提起,立即兌換,那我便盡全力幫你們,說到做到,我在你在。」

  嚴邵毫不猶豫答應了。

  「想好了哦。」月長霽又道:「我需要你們對著懸明天海發誓,今後若違背不認帳,此生求無所得,至親之人萬劫不復!」

  嚴邵頓時被鎮住,這丫頭在威脅他們。

  「如何?」她看了一眼已到百米開外,遮天蔽日的巨浪,面不改色又一拳打出個新洞。

  這丫頭,果真不好糊弄,嚴邵心想。

  可她提的要求變數太大了,萬一是她得罪了什麼人,要他以這個人情讓他賣命呢?反悔食言的話,一輩子求無所得,至親之人萬劫不復……

  嚴邵雖不是迷信誓言之人,但要讓他在懸明天海上發這種毒誓,他免不了心存敬畏。

  月長霽料到他的顧慮,甜甜一笑:」放心,我若讓你兌現人情,絕不會逼你做傷天害理的事,更不會損害你切身利益和性命。如不然,你可隨時改反悔且誓言便可作數,怎樣?」

  內心天人交戰,腦子裡飛速權衡。

  這時石船晃得越來越激烈,浪聲咆哮,啼鳴聲交響,震盪著所有人的耳膜。

  他們已至那群蝴蝶鱺後不遠,所有船隻卻並未停下仍在繼續前行,魚尾瘋狂甩起的江水潑天撒來,船身如海上浮萍,風雨飄搖。

  嚴邵三人一個不防被被晃倒,直接從船頭滾到船尾。

  要不是他們三人反應都不慢,及時抓住了船邊,此時已經滾進江里。

  牙煩咬牙從地上爬起,跑到月長霽面前,再次將腰帶遞上,「我同意。」

  隨後,他便當著所有人的面,對著懸明天海發誓:「我牙煩自此欠月長霽一個人情,到學宮後,凡她任何時候提起,立即兌現。若有違誓言,此生求無所得,至親之人萬劫不復!」

  「我們也同意!」

  一直沒說話的嚴霏拉著哥哥的手跑來,小臉神情嚴肅,不顧嚴邵震驚的眼神,對著咆哮的江面豎起三指發誓。

  「哥!」嚴霏發完誓後急迫喊到。

  嚴邵看著已到眼前如山般壓來的巨浪,顫聲快速發完了誓。

  尾音剛落,月長霽便一把扯過兩人的手,飛速綁好。

  「浪來了!」有人嘶聲悲吼。

  關煜看著他腰帶空蕩蕩的另一頭,著急大喊:「月丫頭你快!」

  巨浪已如張開血盆大口的妖獸,在其將要吞沒所有小船之際,月長霽趕在最後一秒綁好自己的手腕。

  「轟——」

  天地顛倒,所有尖叫聲瞬間被江水盡數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