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請稍後。」
侍衛領著一個中年文士走進院中。
回過身來對著文士行了一禮,侍衛便去稟報去了。
而文士點了點頭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四處看了看。
他的樣子是和府上一般來拜訪的人都不同。
不做出謙恭的態度,也不故作高深。
若是北海之人,大多數應該都認識這個文人,也就是北海相孔融。
站在院子裡,此時的孔融臉上氣色並不太好,有些青黃,眼袋也凸顯在外,眼眶微黑。一副疲倦的模樣,看得出來,可能是一宿沒睡。
確實沒睡。
昨日他去學堂時,有一個白衣先生托人送了他一本書。那本書名叫《樂經》,是儒家六經之一,卻在早年失傳,一直不知道下落。
初拿到那本書的時候,他神魂落魄地站了許久,等到醒悟過來,學堂里已經是走乾淨了,他才匆匆跑回了府上校對。
一整個晚上,將那本書和其他書中提到過的《樂經》的隻言片語一一作了對比。
又將書中前一部分的內容看了數遍,如果不出意外那書應該就真是《樂經》無誤。
確定了之後,他卻沒有往下讀,而是捧著書一個晚上沒有放下來過。
是不敢放,也不敢翻,失傳的孤本如此突然的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他怎麼敢放下來,要是翻壞了一點叫他怎麼和先人交代?
直到現在他依舊覺得那是夢中的事情一樣,若不是今天必須來見曹操,他甚至都不會出家門。☮♕ 💘ඏ
伸手在懷中摸了摸,書還在,孔融才鬆了一口氣。
回府之後,就是不眠不休也定要先將孤本抄錄一遍。
做下決定,孔融又想起了什麼,放下手來。
還有就是要找到那個白衣先生,當面拜謝。
不過只是拜謝是否足夠?如此大恩,已經是無以為報了。
······
「哎,都快中午了,你說顧先生怎麼還不來?」
「是啊,這個時間平日裡應該到了才是。」
院子外傳來侍女交談的聲音。
孔融才回過了神,他現在是在曹府上。
「呵呵,你說是不是顧先生又睡懶覺了,公子常這麼說他。」
「先生的為人,一定不會是那樣懶散的人,該是有什麼事了,才有拖延的。」
「我想也是。」
侍女聊天的聲音越來越輕,應該是走遠了,她們聊的是什麼,孔融沒有聽明白。
那個顧先生又是誰,他也不知道。
不過這個時候可不是想那個人是誰的時候了。
孔融的神色專注了下來,眉頭微皺著,眼中帶著一些憂慮。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來見曹操了,曹操入北海以來他就來過數次。
曹操入青州之後就一直駐於北海,首先這裡是他第一次入軍的地方,其次是為了之後操練水部做準備。
說起儒生,大多數人都會覺得儒生死板,當然,也是有例外的。不過孔融不是這種例外,或者,他可以說是一個特別死板的儒生。
說的好聽一些是剛正不阿,說的難聽一些,就是不知變通了。
就像在他的眼中,所有不是劉氏的諸侯都不是正統一樣,曹操雖然目前沒有什麼不臣的舉動,在董卓之戰中也表現奮勇受人稱頌,青州之圍也是曹操所解。
但是在這種時候領兵割據的,還有幾個人能說是人臣?
孔融對於曹操,依舊是戒心較重。他始終認為,青州應該交於劉氏之人手中。
因此,他的眼中才滿是憂慮,如今曹操收青州黃巾無數,駐兵青州各地。而朝堂之中,動亂不堪,他是已經想不出有什麼能保青州的辦法了。
「孔大人,將軍請大人入內一敘。」之前進去稟報的侍衛走了出來,對這孔融行禮道。
「好。」孔融應了一聲,抬腳向著堂上走去。
罷了,不若就直言不諱,大不過就是一條性命罷了。
儒家之中也有知情理變通的人,也有不是人稱酸儒之輩。
可惜,孔融不是這樣的人,他是特別固執的一種,這樣的人,一般都不太受人待見。
(歷史上孔融是被曹操以不孝之罪殺死,不過具體他有沒有不孝卻是眾說紛紜,他是不是好人,又是不是偽君子,我只能說我也不知道,畢竟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在裡面。
不過孔融擔任北海相時開設學堂,教以百姓,設城邑抵禦黃巾,安葬無後或者遊方之人。但是常有戰敗,言辭激烈,因為政見同曹操不和。這些都是比較公認的記錄,大家可以參考。
總之查到的資料和說法里有太多道聽途說和傳聞野記,人言之下就實在是連最基本的善惡都難以分清了。)
腳步踩在堂上的木板上,發出微有沉悶的空空的聲音,
堂上的左右都被揮退,中間擺著一張桌子,曹操正坐在桌前倒茶。見到孔融入內,笑著站起了身來環手說道。
「曹孟德,見過孔北海。」
「曹將軍客氣了。」
孔融微微的退了半步,算是將曹操的禮讓了開來,回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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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細小的動作都被曹操看在眼中,雖然沒有什麼表示,但是眼裡還是有一些無奈。
孔融是北海名士,若是可以,他自然是想要交好的,這樣對他的名聲也有幫助。可惜,和孔融的這幾次見面里,他似乎並不是非常待見自己。
曹操放下手,看向孔融,卻見他的臉色疲憊,笑著問道:「孔先生怎麼一臉倦意,可是休息不好?」
「無礙。」提到昨晚的事,孔融的臉上露出了一些笑意:「是有好事相逢,才一晚未睡而已。」
他雖然不贊同曹操做主青州。
但是個人上,他此時對於曹操到是並沒有什麼太深的芥蒂。
不得不承認,曹操確實算是一方英雄,若是放在另一個情況下,兩人或許可以把酒言歡。
「呵呵,那想必是件大好事了,來孔先生請坐。」說著曹操讓開了身子,請孔融入座。
孔融走到了桌邊,低下頭,卻是一愣。
那桌面上刻著四個字。筆畫如同刀削斧鑿,只是寫在字跡里,就好像是能見到寫下這四個字的人的銳意。
好字,孔融一邊入座一邊暗嘆。
「曹將軍,這桌上的四個字······」只是一眼,就叫孔融起了想要見識見識這人的心思。
「嗯?這字啊。」曹操看到孔融入神的樣子,自得地笑了一下,也坐了下來:「這是操一先生所寫,操也是偶得。」
原本他是想要把這桌面取下來掛在房裡的,不過想了想,不如就整張桌子搬來用了。這幾天,他無論是見誰用的都是這張桌子,就差怕別人看不到了。
當然,後來他也從曹丕幽怨的嘴裡得知了這字是顧楠寫的。
輕勾著嘴巴:「孔先生覺得如何?」
孔融將擺在桌上的茶壺移開,仔細地逐字看過才說道。
「剛勁有力,曹將軍這張桌子,叫人羨艷了。」
在這方面,孔融是毫不吝惜讚賞。
「哈哈,言重了,言重了。」曹操擺了擺手,眼中卻不掩對自己這「藏品」的滿意。
兩人說完了客套的閒話,曹操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緩緩問道。
「不知道孔先生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