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5.03

  一家診所里,醫生拿著棉簽給沈宸肩膀上的傷口上藥。閱讀

  雖然出了很多血,但好在只是皮肉傷,看著嚇人,不出幾天就會結疤恢復。

  「小伙子,你這是被人打的吧,報警了沒?」醫生邊上藥邊問,他歲數大了,難免念念叨叨,眉頭皺得很深。

  沈宸不以為意,「警察到的時候人已經跑了。」

  醫生看到他唇角也有血跡,還有齒印,咦了一聲,仔細看了又看,「你嘴巴上的傷好像是被人咬的,他們還咬你嘴了?」

  「咳,這個你就別管了。」沈宸偏頭,不自在地咳嗽一聲。

  冬露站在一旁,雙手環胸,不住冷笑。

  沒錯,他嘴上的傷是她咬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那種時候竟然還敢做那種事。

  腦子裡全是黃色廢料。

  她真是白跑來救他了。

  冬露氣惱地想。

  還好喬卓偉他們最後沒有過來,而是拐彎繞了別的路走,要不然被他們看到這副景象,她怕是真的會有想死的心。

  更過分的事還在後面,喬卓偉走後,沈宸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吻得越來越深。

  冬露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舌頭在她的嘴中遊走,感官仿佛擴大了幾十倍,她甚至能聽到交纏的水聲。

  她惱羞成怒,推不開他,只好張嘴去咬他,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一切都是他活該!

  「你好了吧?」

  冬露涼涼看著他,背起書包作勢要走,「沒事我就回去了。」

  「嗯。」

  沈宸漫應了聲,竟然沒挽留,他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確實該回去了,太晚了,你家人會擔心的。」

  就這一句話,硬生生止住了冬露的腳步,秀眉蹙起,這才想起了沈母已經過世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都快讓她忘記了自己的本來目的。

  冬露忍住問沈母過世的原因,看著他道:「你家裡現在沒人嗎?」

  「我媽被火葬後,外婆帶著她的骨灰回老家了。」沈宸平靜道,臉上沒有情緒波動。

  冬露:「……」這樣毫不避諱地說出來真的好嗎?

  她看到醫生表面上雖然一本正經,但耳朵卻悄悄豎起,顯然是對他們的事產生了興趣。

  冬露閉上嘴,沒有繼續問,也沒有離開。

  倒是沈宸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還不回去?」

  「晚點回去沒事。」

  冬露怕他又去酒吧自甘墮落,便坐在他旁邊等他一起走,但仍舊對他吻她的事有點介意,彆扭地撇開眼睛,不想看他的臉。

  自相矛盾。

  沈宸見小姑娘鬧脾氣,不由勾了勾嘴角,眸底暈染出一層暖色,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笨蛋。」

  他的掌心溫熱有力,冬露被摸了頭,非但沒有排斥,還覺得很舒服,甚至羞恥地有點享受。

  她從很久以前就不討厭他的碰觸。

  即使……是剛剛的吻。

  想起那一幕,冬露左手掐右手,將臉上的熱度壓下去,眸中划過一絲懊惱。

  其實她生氣的真正原因,不是因為他強吻了她,而是她竟然一點不討厭這個吻。

  這很不正常。

  出於某種羞於啟齒的逃避心理,她才推開了他,而且不敢看到他的臉。

  事到如今,冬露不得不承認,她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上他了。

  醫生還在給沈宸上藥,敏感地察覺到氣氛不對勁,雖然沈宸和冬露都沒有看對方,但空氣中卻隱隱飄蕩著曖昧的情愫。

  甜得教人發膩。

  怎麼回事?

  剛剛不是還在說母親去世這麼沉重的話題嗎?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膩歪了?

  醫生表示現在的小年輕真讓人看不懂。

  *

  上完藥後,兩人離開診所。

  「我送你回去。」沈宸說。

  「不用……」

  冬露看著少年不容拒絕的面孔,嘆了口氣,不再爭辯,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好像篤定了她一個人就一定會遇到危險似的。

  冬露阻止他打車,「我家離這裡不遠,我們走過去吧。」

  沈宸也想和她多待一會,就答應了。

  前面是一條馬路,沒有紅綠燈只有斑馬線,來往車輛特別多。

  沈宸自然而然牽起她的手,認真道:「車子很多,注意安全。」

  冬露看了看他們十指相扣的手,又看了看少年一本正經的臉,有點忍俊不禁,任他牽著她過馬路。

  然而直到過了馬路,沈宸都沒有鬆開手,神情自若,像是忘了這一回事。

  冬露難得乖順,沒有甩開他,輕輕說:「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沈宸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麼,緊了緊她的柔軟的手指,唇角微抿。

  冬露:「阿姨是怎麼去世的?」

  沈宸沉默了很久,久到冬露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終於緩緩開口:「心肌缺氧,血脂升高,形成了血栓,引發了急性心梗。」

  「什麼意思?」冬露沒聽懂。

  沈宸嘴角微扯,「簡單來說,她是被氣死的。」

  他的眼神漆黑,像一汪深淵,晦暗不明。

  冬露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愣住,「啊?」

  氣死的?怎麼會?

  沈宸說:「那個女人過來了。」

  「誰?」冬露下意識問。

  「我爸二婚的對象。」

  沈宸實在說不出「後媽」這個詞。

  這些日子以來,他和沈剛振的交易都是瞞著沈母進行的,怕她受到刺激,所以沈母至今都不知道那些錢全都是沈剛振出的。

  而就在昨天,事情敗露了。

  沈剛振是背著他老婆偷偷花錢給沈母治療的,但那女人何等精明,最後還是被她發現了,立刻跑到醫院裡大吵大鬧。

  當時沈宸不在病房,只有外婆一個人應付她,可想而知根本擋不住。

  沈宸匆匆趕到醫院時,就看到那女人盛氣凌人地對著沈母冷嘲熱諷。

  「你惡不噁心啊,竟敢攛掇著我老公偷我的錢來給你治病,當第三者很有臉?」

  「瞪著我幹嘛?我說的不是事實?有本事你反駁我啊!現在的小三都這麼理直氣壯嗎?」

  「抱歉,忘了你現在不僅是個殘廢,還是個啞巴,要我是你,早就跳樓自殺了,活著就是浪費空氣!」

  ……

  沈宸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憤怒地掐著那女人的脖子把她扔出病房,可還是晚了,沈母知道了全部真相後,整個人就傻掉了,睜著空洞無神的眼睛,眼淚不停在流,因為氣急攻心,她的呼吸急促起來,臉色難看異常,連呼吸器都沒用。

  經過搶救,醫生就說她完全沒有求生的意識,而且器官衰竭得太厲害,估計熬不過今晚,要沈宸做好心理準備。

  沈母臨終前,醫生讓他去見了她最後一面。

  沈母虛弱地躺在床上,一張憔悴的臉慘白如紙,她半眯著眼看著他,眼神竟帶著怨恨。

  是的,怨恨。

  恨他不讓她乾乾淨淨走。

  恨他當初阻止她自殺。

  沈宸的心頓時空落落的,流不出一滴淚,和旁邊哭得死去活來的外婆形成鮮明的對比。

  大概是沈母的死在他腦中設想過太多次,於是真正來臨的那一刻,反而哭不出來。

  「你是對的。」

  簡單概述完一切,沈宸低聲對冬露說:「尊嚴比生命重要。」

  當初無論外婆怎麼逼,他都不應該妥協,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是他錯誤的選擇,加速了沈母的死亡,還讓她走得毫無尊嚴。

  他錯得徹底。

  冬露沉默了一會,說:「之前我選尊嚴,是有一個前提,如果是我的命危在旦夕,我會選尊嚴,但如果是我親近人的命,比如我爸爸媽媽弟弟,還有……」

  她及時把「你」字吞了回去,頓了頓說:「……我會選他們的命。」

  無論是誰得了絕症,最難過的永遠是他們的家人。

  沈宸輕怔,眼神複雜地看著她,低頭莫名笑了下,「你能不能別對我這麼好?」

  「嗯?」她對他很好嗎?

  「你對我越好,我就越想欺負你。」

  「……滾。」

  *

  沈宸送冬露到她家的小區,看到她上樓才轉身離去。

  路上,俞明陽打了個電話過來,「沈宸,你沒事吧?聽小喬說你傷得還挺嚴重?」

  「還好。」沈宸淡淡道。

  「不是,我說,你故意演這一出,讓我和你一起聯手騙小姑娘……」

  俞明陽心裡很不是滋味,「我現在越想越覺得我不是個人。」

  是的,在酒吧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戲。

  喬卓偉是他的表弟,幾年前看他開了一家酒吧這麼賺錢,自己也跟著開了一家,就是午夜酒吧。

  而喬卓偉和那些混混都是俞明陽的兄弟,幫著沈宸演戲。

  目的就是為了搞一出英雄救美,讓冬露動心。

  本來想著冬露找不到沈宸,一定會來問他,可他還沒等到呢,就收到消息說冬露誤打誤撞到了午夜酒吧。

  還真有緣分。

  只不過外加一個男人。

  「之後怎麼樣了?」俞明陽忍不住問,「我聽說那個男人一出現,你就叫他帶小姑娘走,不像你的風格啊?」

  白白便宜了別的男人。

  沈宸輕哂,「那樣才會更深刻。」

  他就是要在她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用血和淚作交換。

  「我發現你這人真的挺冷血的。」俞明陽說,「你媽才剛過世不久,你就立刻開始算計起了小姑娘,如果她知道你其實是這種人,一定會離你遠遠的。」

  沈宸淡道:「我不會讓她知道。」

  就像她不會知道,沈母死後,她就是他生命的唯一。

  他絕無放手的可能。

  即使不擇手段。

  「被你喜歡上真慘。」俞明陽吐槽,「看來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啊,你唯一沒料到的只有那個陸什麼越的吧。」

  「他在不在都一樣。」沈宸不在意道,「倒是另一件事讓我有點意想不到。」

  「什麼?」

  沈宸頓了下,喃喃自語:「我沒想到她還會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