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府里的事情交給周兒足夠了。」
辰時剛起,外面的天色已經大為光明,咸陽西城之中,周清所在的府邸之前,已然是馬車匯聚,聲勢卻是不顯,不過三輛馬車而已,隨行的也只是一支百人黑龍騎兵隊。
畢竟要快速趕路,督鎮隴西、北地兩郡的要務,周清倒是不需要帶太多東西,況且,一些衣服之類的常務,雲舒都已經準備完畢。
領頭的寬大馬車之內,周清已經閒逸的躺靠其內,清晨的涼氣還未散去,倒是清爽許多,雲舒正在馬車前交代一些要務。
近年來,府里的事情,多由雲舒掌管,雲舒不在的時候,由周兒掌管,周兒是數年前,周清從趙國照眉池內尋到的那位母族中人。
十多年前,母親身死,身在邯鄲內的母族也受到株連,沒入奴苑之內,好在被自己碰到,還有血脈留存,近年來,在府邸之內,也算是安穩生活著。
入府的時候,周兒的年齡已經不小,近年來,周清也曾想過為其尋找一門親事,但其人似乎不願意離開府邸,如此,周清也就沒有多言。
有其在雲舒身邊幫忙,自己也更放心一點。
雲舒在馬車之前交代的並不多,去歲跟隨公子在南陽的時候,周兒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雖不知道此行前往隴西需要多久,但短時間內,肯定回不來的。
府門之外,還有雲舒的那個小妹,近年來生活滋養起來,倒是生的俏麗許多,進來也聽雲舒念叨著為小妹尋找一門親事。
但自己身份卑微,小妹的身份也是不顯,周清自然明白雲舒的意思,但對於咸陽內的諸人,自己認識的也是不多。
一邊行入馬車內部,對著周清點點頭,一邊又打開車簾,看向府門外的小妹和周兒,揮手間,車隊徐徐前進,向著咸陽南城而去。
「她辦事,本侯還是放心的。」
「只是看著周兒已然雙十年華,繼續留在府中,未免有些不妥,但她常年待在府中,似乎也無相喜之人,雲舒,你覺得該如何?」
母族那邊的人,周兒雖言不緊要姻親之事,但周清自覺也要為母族那邊流傳一絲血脈,也算了結一下血脈之間的情分。
口中緩緩而語,看著此刻正渾身靜怡之氣擴散的弄玉,雙手玄光隱現,按捏腿部頗有韻律,勁力所致,舒爽著筋骨。
揮手一招,嬌軟的身軀入懷,徐徐的把玩著,輕嗅著那如蘭似芝一般的氣息,很是怡人。
「公子,這……這等事情,雲舒也不知道呢。」
看著弄玉姐姐在公子懷中嬌艷的模樣,雲舒抿嘴一笑,對於公子口中所言訊息,雖然覺得重要,但自己對於咸陽上下也是不了解。
如何能夠為公子分憂此事,語落,秀首輕搖。
「公……公子,弄玉倒是有一策,不知可否?」
盛夏時節,身上著裝的裙衫本就單薄,由著公子雙手的把玩,些許耀眼的肌膚閃爍,渾身提不上力氣,只是,想著公子先前之語,腦海中倒是微微一動。
「哦,說來聽聽?」
周清略有奇異。
「不知公子想要周兒妹妹相喜何人?」
農商百業,等級分明,公子對周兒妹妹的事情這般上心,想來不會讓其配於商賈末流。
「這一點全憑周兒自身,無論是仕者,還是農者,還是商者,均可以。」
周清想了想,有自己在咸陽,周兒無論配於何等人士,都將無憂。
「即如此,弄玉以為,周兒妹妹先前一直待在府邸之內,也無機會相遇外人,而且公子想來也不願意直接指定人選。」
「如此,公子不如將周兒妹妹置於櫟陽酒肆之中,以櫟陽酒肆的特殊,若然周兒妹妹看中之人,公子也可謀定。」
櫟陽酒肆,乃是如今咸陽南陽的一座酒樓,論繁華,不若烏氏居與近年來新開的幾家,但這家酒肆卻是整個咸陽城中傳承最久遠的酒肆。
昔年,緣由商君入秦,櫟陽酒肆便是被一位魏國商賈開在前都櫟陽,後來搬遷至咸陽,無論是孝公歲月,還是惠文王歲月,櫟陽酒肆都是咸陽重臣高官、學宮子弟的匯聚之所。
商賈縱然想要入內,怕也沒有顏面。
如今櫟陽酒肆歸於少府管轄,以公子的名望,將周兒妹妹送入其內,當輕而易舉,而且也能夠接觸諸多之人,若然看對眼了,公子再行出手不遲。
「櫟陽酒肆!」
「嗯,這倒是一個好去處,有少府的人護持著,也可無憂。」
「不錯,這是一策,當得本侯一獎!」
此策可行,以周兒近年來在府邸內的手段,有著自己的護持,櫟陽酒肆之內,也無無礙,即如此,心中略安,看向出策的弄玉,微微一笑。
從軟榻上坐起,打量此刻懷中越發脫俗的弄玉,俯首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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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將過,秦國隴西、北地兩郡突發地動之事,其後,兩郡之內又連綿旱情,雖有毛渠、水車等物,但仍使得夏收之料遠遠不足。
田野荒蕪,牧場凋敝,牛羊馬群死傷無數,沒有出乎周清的預料,從咸陽一路向西行進,已然看到大量貧苦的饑民從隴西流入關中。
與此同時,關中之內的流言也在有心人士的推動下,快速擴散,比起隴西之地的天地災難,似乎那些流言更為洶洶些。
有流言:秦國欲要吞併天下,此為昊天之報應也!
有流言:秦王暴戾,逼死母后,若然再興兵戈之事,當使得贏秦一族遭受滅頂之災!
有流言:隴西地裂三百丈,還是贏秦祖地的地脈,這是昊天示警,寓意秦人將絕滅矣!
有流言:地動之下,秦國已經大亂,已然成為危難之邦國,必將屠戮在秦山東諸國之人,以為警告!
……
諸般種種,一路之上,周清所聽到的太多了,災情被誇大的離奇恐怖,似乎整個隴西都被地動震垮了,各種有關天象的預言、占卜、謠言紛紛流傳,真有些言之灼灼之意。
「公子,也不知道如今咸陽是什麼情形?」
南下渭水,朔游而上,三天而過,仍未入隴西之地,聽著流傳越發之廣的傳言,雲舒似乎也明悟為何大王會派遣公子坐鎮隴西二郡。
「有小礙,但無大事。」
「山東諸國欲要以此等流言挽回頹勢,有些異想天開了。」
周清搖頭輕笑,秦國法治而上,流言而出,很容易查出來源的,如此,也能夠儘快的掐斷流言的擴散,流言不存,民心安穩,一切便可為秦國內政了。
而差不多,與此同時的秦廷咸陽興樂宮殿內。
中樞諸臣同樣聽到那些甚為誇張之流言,雖然一時間有些慌亂,但很快便是鎮定下來。
「隴西災難,對趙攻勢不變,一應糧草輜重、征伐民力之舉不變,不得影響既定之策。」
秦王政身著冕服,從章台宮下朝,尚未換過常服,翻閱手中政令文書,有諸多應對之策,面上輕輕一笑,那等流言不過山東諸國的拖延之策。
然……在自己面前,沒有任何作用。
或許藍田大營的主力出動會晚上一些,但明歲立春左右,決然東出,兵壓趙國。
「我王,如今隴西地動災難,饑民已經流入關中,不過又蜀郡、關中兩大糧倉之所,財貨糧草充盈,縱然百萬饑民入關中,也無太大侵擾。」
「然,此等亂象,也該一顯大秦應對之策,否則不足以安朝局民心。」
相邦昌平君出列進言,數年來,關中鄭國渠、蜀郡沃野千里之地盡皆大豐收,饑民入關中,並不為禍事,但若是秦國暗地裡處理,或許會令山東諸國以為秦國怕事。
唯有大張旗鼓出策應對,彰顯秦廷決心,才能夠震懾那些流言異心小人。
「相邦有何策?」
秦王政頷首以對,視線落在熊啟身上。
「臣昨日與長史、廷尉、大田令等人擬定三策,望大王裁決!」
「其一,昔者修築鄭國渠之時,秦法便是治災不救災,武真侯也曾提出以功換取食物之策,可以允許隴西、北地兩郡饑民修築長城,糧草由郡縣府庫支出。」
「若是不足,也可從關中調撥,如此,既可以令饑民留在原地,也能夠穩固長城戰線,旱情、地動之事解決完畢,則歸於鄉里。」
「流入關中的饑民,也可以入山林自救,也可入郡縣修築水利工事,以為代價。」
昌平君熊啟近前一小步,將口中三策徐徐道出,統領國政這些年,應對這些小事,自然遊刃有餘。
廳殿之內,群臣靜靜聽聞,為之頷首,此策堪為上佳,令饑民固守本地,也可防止他們生亂。
「其二,趙太后乃是高年病逝,雖然已經葬之,但按照秦廷禮儀,當禁婚樂諸事,然老秦也有古老風習,作喜喪待之,可以示寬各郡縣。」
針對流言攻擊的太后一事,昌平君也提出對策。
語落,群臣思忖一二,亦是為之頷首。
「其三,秦國咸陽乃至各大郡縣山東諸國商賈、游士去留自便,不加任何干預,文書當即刻下發各大郡縣。」
針對秦國欲要霸道持強對待山東諸國之人之事,同樣有此策。
文書而落,對於山東諸國之人,沒有任何限制,如此,流言可破,也可穩定在秦的山東諸國商賈、游士之人,他們中大多數都是受流言影響之人。
「善!」
秦王政聆聽完畢,丹鳳之眸深處,亮光忽閃,落下定語。
旋即,朝會剛散,秦王文書與國政府邸的文書連番而落各大郡縣,又在咸陽四門張掛公告,法治之下,令行禁止,各大郡縣即刻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