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賁神色有些激動,聽父親教誨卻有所得,從如今大王的懲處來看,蒙恬要崛起的時間還要再等上數年,難道數年之後,他們王家就只有干坐著?
不可能!
只消練就一支強大之兵,足以令大王重用的精兵,那麼,王氏一族的榮耀便不會衰頹,如此,也算是為離兒在軍中鋪路。
「此法不錯,可以行之,你自己看著辦就行了。」
王翦不可置否,但心中卻是對此法滿意的,如今自己已經快要五十歲了,數十年來南征北戰,怕是在軍中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了。
接下來自己要做的就是要好好的磨礪王賁,培養王離,自己所獲功勞多寡倒是無所謂,關鍵要能夠傳承下去,只要家族後輩沒有平庸無能之人,那時,自己就滿足了。
「是,父親,定不會讓父親失望。」
王賁再次深深點頭,而後,持起酒壺為父親續上。
「從今天起,你每日辰時將離兒送來我府上,直到為父返回藍田大營結束。」
持杯飲之,王翦看向孫兒王離,昨夜出現在咸陽北城的還有一位少年人趙佗,根據下屬來報,此少年同孫兒年歲相差無幾,但依然風姿初顯,乃是武真侯看中培養之人。
念及此,便是不能夠讓離兒繼續待在府邸中了,身為將門中人,也該承擔起足夠的責任了。
「是。」
王賁欣然,能夠有父親的教導,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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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王詔令,在長信學宮開啟之後,蒙恬當卸任藍田大營一切軍務,前往九原大營訓練騎兵。」
比起此刻王賁心中快然的心理,蒙武的府邸之上,此刻蒙恬、蒙毅兄弟二人心中無疑沉重,一念之差,在琦紅樓著了道,落得如此下場。
來至咸陽宮的文書傳令之人已經離去了,是故,前來父親府上,一論其中詳情,九原大營遠在關外千里,乃是最為靠近北胡的所在。
按照大王的詔令,一應糧草輜重,一應招攬兵卒,都從五郡而出,雖然條件足夠,但比起即將東出的大軍助力,無疑功勞不顯。
「此言是不是武真侯所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王已經認同了。」
「前往九原大營也好,雖然有可能錯過藍田大營東出函谷,兵壓三晉之戰,但將來若是騎兵訓練而出,北卻胡人,也是不小的功勞。」
「而且,若然攻滅三晉之後,蒙恬你也可以從北方策應,以為功勞,於此,大王也是希望看到的,當初武安君在軍中的聲望,不可能重演了。」
蒙武倒是沒有什麼別樣的情緒,數年來,於大王對軍中的手段,也是清楚,不可能讓蒙家一家獨大的,也不可能讓王家一家獨大。
故而,蒙恬只需要練好騎兵,就足以大功,就足堪大任。
「父親,蒙恬知曉,只是訓練騎兵,蒙恬怕是力有不逮。」
「胡人的騎兵蒙恬也曾見過,卻為兇悍,非尋常的騎兵可以應對,不然,整個趙國之內,也不會只有李牧的十萬邊軍可以對抗。」
「藍田大營之中,雖也有騎兵部隊,但蒙恬自覺不如李牧的邊軍戰力,它日,若要攻滅北胡,練出尋常的騎兵怕是無用。」
蒙恬頷首以對,父親所言的道理自己都清楚,況且,昨夜之事,若是王家捅出來,如今自己的罪行可就不僅僅如此了。
能夠訓練一支騎兵,能夠將來派上用場,蒙恬心中已然誠服,但念及訓練騎兵的要訣,自己實在是沒有經驗,如果仿照藍田大營的練兵之法,練出來的騎兵恐難以對抗胡人。
蒙毅則是在一旁靜靜的聽著,自己將卸任國尉府邸的職位,前往咸陽宮為郎中丞,雖職位不顯,但卻更加靠近大王了,此事,裨益良多。
唯一有損的也就只有兄長了。
「嗯,你所言的確是麻煩之事。」
「若論諸夏各國騎兵戰力,當以趙國為上,尤其是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以後,趙國的軍力大增,尤其是對抗北胡的邊軍,卻退北胡千里已然彰顯戰力。」
「蒙恬,你覺得李牧邊軍何以如此精銳?」
事情已成定局,不可能改變了,如此,只有儘可能的將事情辦好,以圖功勞,聞蒙恬至於,蒙武微微點頭,兒子所言卻為麻煩之事。
想要做到如趙國那般連卻北胡千里,非有一支足以和李牧邊軍抗衡的強大騎兵戰力,思緒滾動,蒙武面上笑意閃爍,一邊詢問著蒙恬,一邊走向書房不遠處的架子上。
那裡擺放著許多竹簡、書籍之物,有常常翻閱的,也有不常翻閱的,都是兵家典籍,外人難以窺探,走向固定的位置,從架子上取下三冊竹簡。
「趙武靈王繼位之初,邊境對抗胡人連連失利,是故,武靈王孤身入胡,觀察胡人民風軍紀,數年之後,頗有所得,是故胡服騎射,趙國實力大增,堪為山東六國之首。」
「李牧的邊軍如此精銳,以蒙恬來看,一則是承襲了武靈王的練兵之法,多為胡人的民風軍紀,取其精華為己所用。」
「二則是連年與胡人交戰,百戰成兵,父親所言,讓蒙恬以李牧邊軍的練兵之法為本,錘鍊騎兵?」
蒙恬眼中一亮,身為兵家世族,對於趙武靈王此人,當然不陌生,雖然晚節不保,但仍不失為一代雄主,如果沒有武靈王的變革,趙國數十年來,根本不可能對抗秦國。
既然有現成的例子出現,蒙恬心中一下子有底了。
「哈哈,說起來,若無今日大王之令,差點忘了這個東西,不知你二人可記得義渠國?」
兩隻手拿著三冊竹簡,行至蒙恬、蒙毅跟前,輕輕的吹了一口氣,將上面的塵土吹走,隨後,盡數的交予蒙恬,同時又對兄弟二人看了一眼。
「義渠國!」
「此國在四十年前已經被大秦攻滅,父親何有此言?」
蒙恬沒有疑惑,回應之,接下父親遞過來的三冊竹簡,並未打開。
「義渠國,乃是大周平王歲月,犬戎攻破鎬京之後,西方狄戎的一支義渠戎脫離大周自立一國,國號為義渠,史載義渠國之始。」
「春秋以來,勁敵主要為秦國,雖屢屢被秦國戰敗,但也多次戰敗秦國,疆域最為遼闊之時,北達河套,西至隴西,南達渭水,是義渠最為強大之時。」
「但在秦國惠文王、昭襄王歲月,不斷給予攻伐,不斷給予削弱,再加上宣太后之謀,一舉除掉義渠駭,滅掉義渠國。
蒙毅雖不知父親何意,但還是簡單的義渠國史說道而出,自春秋以來的歲月,義渠國堪為秦國在北方的勁敵,尤其是在惠文王歲月,若沒有義渠國的侵擾,早就東出大有戰果。
因為義渠國,東出的時間被拖延至昭襄王歲月,是故,昭襄王繼位之初,便是想要將義渠國除掉,謀劃多年,一舉功成,半點機會都沒有留給義渠人。
「不錯,義渠國乃狄戎各國中,實力乃是頗強的一支,若是還有義渠國的存在,也不會有匈奴的出現,商君變法之後,新軍鑄就,可是在騎兵之上,仍大有不敵義渠之兵,不然義渠國也不會給秦國帶來這麼大的困擾。」
「在昭襄王繼位之初,義渠駭駐守在咸陽,而穰侯與武安君,乃至你們的祖父都曾參與攻滅義渠國,其中尤以穰侯謀劃最深。」
「在謀略義渠國的歲月,曾多次派人深入義渠國,欲要將其狄戎騎兵強大之法落在老秦人身上,此法雖成,但在攻滅義渠之後,穰侯還沒來得及施展,就被昭襄王罷黜,引以為憾。」
對於穰侯的事情,蒙武沒有多言,對於秦廷來說,不是一件光彩之事,但穰侯留下的義渠國騎兵強大之法卻是好東西。
穰侯死後,不久長平之戰起,數十年來,國政有些不穩,以至於兵書蒙塵,非蒙恬今日提及要訓練騎兵,自己也想不到這一點。
「父親,難道這三卷竹簡便是穰侯留下來的東西?」
剎那間,蒙恬神色大喜,心中激動非凡,連忙盤身坐在書房的地板之上,將三冊竹簡放在地板上,取出一卷,徐徐打開,入眼處,果然是穰侯所語,細細一觀,正是關於義渠國騎兵之道。
「穰侯離開咸陽的時候,曾將此兵書流於武安君,武安君臨死之前,將一些東西留給了你們祖父,這三卷是義渠國騎兵強大之道與訓練之道。」
「作為能夠壓制如今匈奴的義渠國,或許在兵革之利上不必如今匈奴,但戰法卻可以汲取精華,這三卷兵書你就帶在身上吧。」
「身處九原大營,你當詳細讀之,以其要訣錘鍊騎兵,領略其精華,如此,也算不枉費穰侯、武安君、父親當年的一番心意。」
兵書之道,從來都是跨越歲月長河的,其內講述的不僅僅是兵戈之器的利用,更是對於一種新的兵種詮釋,身為狄戎之人,義渠國天然有著對於騎兵的優勢。
在大草原上,簡直就是如魚得水,此三卷兵書雖有大用,但還要看蒙恬是否能夠從中參悟出什麼,不過,蒙恬一直以來都沒有讓自己失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