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寡人終於等到你們回來了。」
「你等剛進入咸陽的時候,趙高就已經回稟寡人,是時下令尚食坊準備酒宴,只待韓非入宮,便可相召群臣為其接風洗塵。」
「嗯,長史與御史一路之上病患而生?」
興樂宮內,秦王政面上滿是歡喜的在廳殿之前來回走動,不復靜靜的端坐在上首,冕服加身,著九旒之珠,踏朝天之靴。
朗聲而語,看著前來向自己復命的李斯與張蒼,不住而道,對於韓非入秦,自己早已等待多時,而且,宮內也都早已經做好準備。
只是,正欲要多說些什麼,忽而,打量著面前兩位膚色明顯黝黑許多的李斯、張蒼,再加上二人眉目之間無可掩飾的疲憊和病態,不由得有些奇異。
「未有病患生出,不過一路之上同韓非師兄縱論良多,以至於晝夜顛倒,陰陽二氣失衡,使得精神略有不振,然,無關大礙。」
李斯聞聲,連忙上前一小步,拱手一禮,自己這副模樣,還真不是病患所生,回想著這幾日同師兄韓非在一起的經歷,渾身又是不自覺的抖動。
「誠如長史所言。」
一旁的御史張蒼同樣拱手一禮,對著身側的李斯看了一眼,二人自然不是生病。
「你等均是我大秦的支柱重臣,這幾日卻是辛苦良多,若是今日為韓非接風洗塵,未免太過於因一大才而忽視我秦廷要臣。」
「長史、御史,你二人即刻回府邸修整三日,對於韓非先生的接風洗塵當定在三日之後,期時,也能夠讓更多的要臣相聚。」
秦王政搖搖頭,自己雖不清楚一路之上發生了什麼,但是從李斯與張蒼二人身上的痕跡,也能夠猜出二人的不容易。
自己非薄情之人,若是強行今日留下二人,繼續為韓非先生接風洗塵,倒是顯得有些太過了,當即,略微思忖,心有所感,清朗而言。
「大王切勿因李斯和張蒼二人,而耽誤秦國敬賢法統。」
「多日來,咸陽之內,上至朝中重臣,下至咸陽庶民,都知曉大王對於新鄭韓非的重視,如今,韓非已經入咸陽,正該即刻相召。」
「以表大王對其重視,以表大王對大才的苛求,也能夠令山東列國那些心思浮動的士子西行函谷,李斯斗膽,請大王即刻相迎韓非。」
大是大非面前,李斯還是明悟的,大王要下令延緩接風洗塵之意不似作假,只此一點,心中已然暖意橫生,但身為秦廷長史,自當為秦廷謀略。
大勢而言,如今並不適合延緩為韓非接風洗塵,反而當快快迎之,李斯對著身側的師弟張蒼看了一眼,神情帶著莫名的激動,誠懇而道。
「大王,長史所言甚是。」
「況且大王在興樂宮也已經等了韓非許久,如今韓非先生已經在前往咸陽宮的路上,當即刻相召為上。」
御史張蒼不住頷首,附和著師兄李斯所言,進入秦廷也有數月了,對於身邊的這位師兄李斯也有相當的了解,當初還在小聖賢莊的時候,師尊就曾評價過李斯。
言其長於實才,謀略經緯不凡,洞察人心為上。今日一觀,遠勝自己,不外乎能夠從當初一介河渠之吏晉升長史之位。
「大王,行人署上卿姚賈有急事求見!」
不過,待張蒼之語落,還未待秦王政做出決定,明亮空曠的興樂宮外,陡然傳來一道宮奴侍者之音,傳入其內,秦王政眉頭一挑。
行人署姚賈?
此刻應該正合韓非先生待在一起才是,怎麼會突有急事求見?難道有其他突發之事?心中雖這般想,但姚賈為上卿,素來行事穩重,想來當有其它之事。
傳語之,數息之後,一道形體清瘦的身影步入興樂宮,緩步入內,近前一禮,神色略有些尷尬,略有些忐忑,然,縱酒還是一步而動,輕言道之。
「大王,剛才入宮途中,韓非突然昏倒了!」
「急召院醫所診,言道韓非食水長期不佳,久缺睡眠,又積慮過甚心神火燥,非調養月余不能恢復,是故,臣先行決斷,已經將其置於西城行人館中。」
按照固定的計劃,那韓非是要今日面見大王的,但誰曾想到,那韓非快要行入咸陽宮的時候,就在剛一步走下生鐵軺車之時,驟然間昏倒了。
一時間,將所有人震驚的不行,韓非的重要性這些天從大王一道道文書中也能夠看出來,若是韓非出了什麼事,估計肯定要有許多人付出代價的。
好在,經過儘快趕來的院醫診斷,韓非其身倒是沒有大礙,只需要安心靜養便可,念及此,姚賈心中微安,不敢遲疑,即刻前來拜見秦王政。
「什麼!」
「韓非先生病倒了?」
果如姚賈心中所料想,聽聞那新鄭韓非病倒,秦王政神情陡然大變,又聞韓非之病實無大礙,面上微微舒緩了一口氣。
從接到韓非先生入秦開始到現在,早已經過去半個月,過去大半個月,若是快馬而進,不過三五日罷了,然,如此長的時間,一直在趕路,想來無論是休息,還是飯食,都要粗糙許多。
韓非乃是韓國九公子,身份尊貴,自是鮮少受那奴隸人之苦,倒也是可以理解,雖反問,但也隱約明悟發生何事。
「卻如此!」
姚賈眉目低垂,此事無論如何,也算自己的失職。
「看來上天都想要讓長史與御史休息一二,還有姚賈先生,從新鄭一路歸來,勞苦功高,當暫時好好的休養一二,待一個月後,再為韓非先生接風洗塵。」
無論院醫是否而論,韓非先生既生病患,自當安穩休養,其人已經入了秦國,接下來還有相當長的時間,還有相多的機會。
一時間,秦王政倒也不著急了,面上帶著一絲輕笑,看著李斯二人點點頭。
「為大王辦事,豈敢言辛勞二字。」
「既是韓非病患陡生,當待其復原之後,再行細細接風洗塵。」
長史李斯聞秦王政語,身軀又是一躬,搖頭而應,一路走來,對於師兄韓非的心思也能夠猜出一二,故而,雖不知師兄韓非病患陡生是真是假,總之,其人如今入秦,絕非尋常人可比。
就是不知道師兄入秦之後,會如何而作?是助力秦國一天下大勢?還是要固守家國宗族,存韓國之意?若是前者,李斯自覺遜色許多。
不過,若是後者的話,那麼,師兄可就有些不識時務了。
「大王,武真君在殿外求見!」
李斯與張蒼、姚賈三人均是一禮,因為韓非病倒的緣故,為其準備的大禮也要推遲不少,三人心中倒也徐徐舒緩了一口氣。
從新鄭一路行進咸陽,相對於李斯和張蒼,姚賈才是最為煎熬之人,既要擔負重任看護韓非的安全,也要負責一路之上的所有大小事務,勞心多矣。
三人剛轉身禮過秦王政,少府令趙高悄然從殿外而入,近前低語。如若尋常秦廷之臣,普通的宮奴侍者便可以應對,但武真君畢竟非常人。
「哦,武真君在殿外?」
「哈哈,快請,原本寡人正要你前往武真君府邸傳語的,不曾想,武真君剛回到咸陽,便入宮中。離宮近三載,遍覽列國風華,好生逍遙哉。」
「今日,想要從咸陽宮離去,可沒有這般容易。吩咐尚食坊,寡人要在偏殿之中宴飲武真君,哦,對了,記得今日太樂弄玉正在昭德宮吧,相召二人前來。」
秦王政聞趙高之語,豁然間,剛剛因為韓非病倒而略有擔憂的神色為之而變,神情驟喜,自己這個王弟總算還知道回到咸陽第一件事前來見過自己。
不然,自己還得派趙高去武真君府邸相召,數年來,自己待在咸陽宮政令不絕,王弟卻悠閒無比,根據羅網時不時送來的消息,秦王政可是相當為之羨慕的。
朗聲而動,話鋒而轉,本想要單獨與王弟偏殿而飲,但想了想,還是想找昭德宮內的驪姬與今日入宮教導驪姬琴技的太樂弄玉。
「喏!」
趙高心中一動,神容未改,但心間深處卻欽羨無比,若是尋常的君候,立功數年,估計在大王心中印記會淡化太多。
但這位道家天宗的道武真君卻迥異無比,不僅沒有印記淡化,反而從大王口中的隱約窺得一絲更為歡悅的寵幸,當即,不敢遲疑,躬身而退。
「玄清見過大王。」
「數年不見,大王英姿如初,體態康健,玄清心安也。」
在少府令趙高的在前領路之下,周清帶著身側煥然一新的南陽守葉騰入興樂宮,剛一步入那明亮無比的廳殿,便是看在丈許開外神情甚喜的秦王政。
周清見狀,面上同樣一喜,上前一步,近前一禮,靈覺忽閃,微微頷首,口中脆語而落。側後方那著淺灰色錦袍,束髮正冠的葉騰未敢直視殿中秦王政,順勢拱手深深一禮。
「武真君也知道離宮數年了?今日捨得回來了?」
「看來是頗為不將寡人放在心上也,待會偏殿而飲,當先下三爵,以為小懲,再陪寡人述論一夜,以為大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