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傳話的士兵並未立刻離去,而是又清了清嗓子,道:「秦營長,方隊說他一會兒還得開會,請您儘量快點。」

  秦崢狠狠一個挺撞,嗓音極低:「行。」

  「……」余兮兮眉頭緊蹙,在他懷裡劇烈顛簸,唇咬得發白,用盡全力才克制住出聲的衝動。

  可桌子不固定,在衝力作用下往後移,吱嘎一聲,似不堪重負,桌子腳也和水泥地面摩擦,噪音尖銳又刺耳。

  門口的士兵:「……」

  余兮兮驚得一顫,嚇壞了,慌忙用唇形抗議:「不要了,你快點兒出去。」

  秦崢沒說話,兩手分別穿過她膝蓋彎處的腿窩兒,一下抱起來,壓牆上。她背貼著牆,纖細十指無意識地想抓住什麼,然後抱住他脖子,緊緊的,柔弱的身體抖如狂風暴雨中的一片葉。

  他弓腰,激烈吻咬她的唇舌和脖頸。

  門外,穿迷彩裝的年輕戰士一頭霧水,略上前,側耳去聽裡邊兒。

  沒什麼動靜。

  於是士兵試探著開口:「秦營長……」

  懷裡的嬌軀頓時又不安地掙紮起來。秦崢眉心擰成個川字,抱緊她,暗暗咬牙:「你他媽還有事兒?」

  這語氣陰沉不善,夾雜怒意,小戰士乾咳一聲,連忙道:「沒、沒了。」隨後腳步聲很快遠離。

  等士兵走遠,余兮兮再忍不住,咬著秦崢的肩膀小聲罵他,嗚咽低泣:「你、你簡直是個混球……」

  他用力蹭蹭她滾燙的臉蛋兒,低笑:「挺刺激?」

  她拿指甲狠狠掐他:「壞蛋!」

  「噓。」

  秦崢吻了吻她的唇,嗓音低柔地哄:「乖點。情況特殊,我爭取半小時之內完事兒,回來再伺候你。」

  結束時,外頭的天已經擦黑,幾隻叫不出名兒的鳥矮矮飛過天空,往巢穴的方向歸去。訓練場上仍迴響著戰士們的口號聲,洪亮渾厚,乍一聽,頗有幾分滌盪山河的氣勢。

  秦崢緩緩退出去,她軟綿綿的,臉頰乖巧貼著他的胸膛,平復呼吸,全身上下的皮膚都蒙上一層薄粉色。

  他轉身把她放到床上,拿被子從腳裹到脖子,然後低頭,親吻她汗濕的額頭,潮紅的臉頰,和略微紅腫的唇瓣。

  余兮兮連說話都覺得費勁,動了動唇,嗓音嬌軟:「再不走,你們那個方隊應該要等睡著了。」

  秦崢笑,食指勾逗她的下巴,「現在去也差不多」

  她眸光閃了閃,「……會不會受罰?」

  「不會。」

  他語氣很淡,撿起T恤和軍褲套上,扣皮帶,「不是什麼要緊事兒。」

  余兮兮眨眼,好奇地湊近一分,「你怎麼知道?」

  秦崢微挑眉:「猜的。」

  剛才士兵來叫門兒,原話是「儘量快點」,給人留足餘地,明顯不可能是什麼十萬火急的軍務。

  她聽出他敷衍,癟癟嘴說了個「切」,隨後困意上頭,翻過身,柔軟捲髮在軍綠色的枕頭上鋪陳開,像一匹墨色的綢緞。

  不多久,秦崢扯過外套隨手搭肩上,弓腰,揉她腦袋,「先走了。」

  余兮兮眼皮打架,懶懶地應道:「拜拜。」

  他又親了下她的鼻尖兒,「待會兒別忙洗澡。」

  「為什麼呀?」

  秦崢似笑非笑:「等我回來一起。」

  她怔了下,旋即反應過來他在打什麼注意,臉發熱,隔著被子踢過去一腳。他躲都不躲,挨完後貼上去,抬起她的下巴又是一陣親吻,片刻道,「乖,閉眼睡覺。」

  門開了,又關上。

  天色暗下去,夕陽殘留的光芒已悉數被夜吞噬,屋子裡逐漸變得黑漆漆。好在黑暗並未持續多久,走廊的燈亮了,白色光線依稀投進來。

  余兮兮攏了攏被子,閉上眼睛。

  耳畔,不知哪個方隊的兵唱起了軍歌,嗓門兒粗粗的,全靠喊,根本聽不出調子:「軍號嘹亮步伐整齊,人民軍隊有鐵的紀律,服從命令是天職,條令條例要牢記……」

  睡在駐地,聽著軍歌,她忽然就想起了山狼,嘯天,逐日,想起軍犬兵李成黝黑憨厚的臉,想起之前在基地工作的短短兩個月。那些日子,她掙脫了余衛國的束縛,遠離了那個由富二代組成的朋友圈,從事喜歡的職業,滿懷熱情,努力上進,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世事無常。後來,余衛國甩了她一巴掌;再後來,嘯天和逐日因為她的失誤藥物中毒……

  短短几天,她失去了父親,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工作,從雲端跌落,摔進了泥地。

  好在……

  還有這個地方能躲。

  「……」余兮兮沉默看著窗外,窗戶沒關,微涼的山風溫柔吹進來,帶著絲絲泥土味兒。自然的,清新的,聞不到任何工業痕跡。

  這一刻,她的心忽然就靜下來。

  正神遊天外,背包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余兮兮回魂兒,撐身拿包,費力掏了半天才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李成同志。

  她皺眉,別過頭用力清了清嗓子,然後才接起:「喂,小李同志?」

  李成的聲音從聽筒傳出,像是鬆了口氣,道:「謝天謝地。余醫生,你總算接電話了。」

  「……你之前給我打過?」

  「對啊。從昨兒晚上就開始打了,一直沒人接,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兒了呢!」

  余兮兮抱歉:「不好意思,之前一直沒看手機。」

  「原來是這樣。」李成嘀咕著,又關切地問:「那你還好吧?」

  「沒什麼事。」她道:「對了,嘯天和逐日的情況怎麼樣?」

  「我就是想跟你說這個。放心吧,那倆防暴犬已經沒大礙了。」李成說著又嘆了口氣,有些憤然,「這事兒羅隊也太草率了,什麼都沒查清楚,居然就讓你……」

  這孩子一貫單純善良,心眼兒實在。余兮兮有些無奈,說:「這事怎麼也怪不到羅隊頭上。你想,當時現場有那麼多領導,我一個實習醫師帶犬只已經不符規定了,他再不處理我,整個基地都得倒霉。」

  利害關係分析了,但李成還是想不通,只道:「無論如何,你平時的工作情況大家都有目共睹,我覺得這件事肯定有誤會!」

  她苦笑,「謝謝你相信我。」

  那頭靜了半天,終於遲疑地問出一句:「余醫生,秦營長現在在石川峽,我聯繫不上。要不,咱想辦法,托人跟他說一聲?」

  聞言,余兮兮臉色微沉,想也不想便道:「不必了。這件事暫時不要讓他知道。」

  「啊?為什麼啊?」

  「不為什麼。」余兮兮淡淡的,換另一隻手拿手機,「總之你聽我的就好。」

  見她態度堅決,李成也不好再多言,只囁嚅了下,道:「那,好吧。」

  拂曉大隊成立多年,期間,駐地搬遷三次,最終落腳在石川峽這個小縣城,深深紮根。

  暮色中,一棟辦公樓矗立在宿舍區和醫院的左前方。四層高的樓房,占地面積不大,外觀老舊,牆面斑駁,遍布大片大片爬牆虎,看上去,很有些年頭了。

  辦公室里,一個三十七八歲的男人站在窗邊兒抽菸,身材健碩,相貌周正,青白色的煙霧在唇間吞吐。

  腳步聲從走廊的另一頭響起,略急促,然後,一個年輕士兵站在門口高聲喊:「報告!方隊,秦營長來了!」

  「……」那人回頭,一把掐滅手裡的煙,低聲嘀咕:「媽的,等了四十來分鐘,這臭小子。」

  緊接著又是一陣腳步聲,速度也不慢,但穩健有力,教人聽不出絲毫慌張。他側目瞧門口,看見個挺拔高大的男人,迷彩短袖裹著一副結實身軀,底下的腿格外長,唇緊抿,面容冷峻,沒什麼表情。

  秦崢站門口:「報告。」

  方義武把手裡的菸頭仍垃圾桶里,甩過去倆字兒:「進來!」

  秦崢上前幾步,站定。

  方義武繞到辦公桌後頭坐下,一轉頭,看見他前胸和後背的衣服全都是汗,整個人神清氣爽。不禁皺起眉:「四十分鐘之前蔣飛就回來了。結果你這會兒才來,幹什麼去了?」

  秦崢冷著臉,眉毛都沒動一下,「拉稀。」

  「……」方義武靜默,伸手點點他衣裳,「那這麼多汗?」

  「天熱。」

  「……」方隊一聲冷哼,懶得跟他鬼扯,身體後仰靠椅背,食指點桌面:「我聽說,你媳婦兒從雲城跑過來探親了?」

  「對。」

  「之前你為什麼不給組織打報告?先斬後奏,符合哪門子規定?」

  「之前她也沒跟我打報告。」

  方義武給氣得笑出來,「合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兒,你教育媳婦兒教育得還挺成功。」臉色一沉,桌子敲得邦邦響:「當部隊是姥姥家呢,愛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他面無表情,沒吭聲。

  部隊對家屬探親有規定,通常都要求家屬探親之前提交申請。但規定是規定,許多戰士家屬怕申請失敗,在來部隊之前都不會提前打招呼,久而久之,大家也習以為常。

  方義武罵完消了火,自然也沒真打算追究,只點了根煙,不大自然地道:「家屬區那邊兒收拾出來了麼?要實在嫌髒嫌麻煩,就住你嫂子那屋去,她前幾天剛走,屋裡乾淨,床單被套也有新的。」

  秦崢沒什麼語氣,「不用。我媳婦兒跟我睡。」

  方義武嗤:「一米二的床,你他媽那麼大塊頭,怎麼睡?」

  秦崢淡淡看他一眼:「這他媽也要匯報?」

  「……」

  方義武被煙嗆得咳嗽一聲,頓幾秒,道,「愛怎麼睡怎麼睡,誰稀得管你……」說完用力清了清嗓子,伸手指秦崢,聲音壓低:「先說清楚,這裡是駐地,你給老子悠著點兒。帶好手底下的兵,抓緊安排各項訓練,別成天尋思搞那個。」

  一個多月未見,秦崢忍耐太久,需索起來便半點不知節制。當晚,余兮兮累得散架,直到凌晨四點多才終於有機會休息。

  她蜷成小小一團,腰間沉重,男人從背後摟緊她,身軀嚴絲密縫貼合。

  須臾,低沉嗓音從耳朵邊響起,柔聲問:「疼不疼?」

  「……」余兮兮下意識地縮脖子,搖頭,忽然又想起什麼,轉過身,雙頰通紅,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你、你又全都弄進去了?」

  秦崢一臉平靜地點頭,「嗯。」

  余兮兮無語,拉高被子蓋住整張臉,有點想哭:「沒什麼,晚安。」

  這個男人似乎絲毫不介意她會不會懷孕,之前提過,他反而一臉淡然地說有了就生。她很佩服,這心態著實是太好了點兒。

  次日,石川峽迎來個雲朗風清的好天氣。

  秦崢今天給手下的兵派了野外偵察訓練,六點整,分隊準時集合出發。余兮兮迷糊睜開眼,將好聽見軍卡的引擎轟隆,載著一車的人平緩馳出駐地。

  再次醒來已經是上午九點多。

  她起床簡單梳洗了一番,列了個清單,填了張出門條,然後便走出大門,準備去縣城中心買東西。

  石川峽並不發達,沒有滴滴也沒有優步,她沿著大路往前走,好半晌才攔下一輛電動三輪車。

  車主是個頭髮花白的大爺,要價公道,去縣城中心只收七塊錢。余兮兮沒還價,直接坐了上去。

  大爺樂呵呵的,隨口問:「姑娘哪兒人吶?」

  「哦,雲城的。」

  「難怪,我就說像雲城口音。」大爺笑起來,「來石川峽玩?」

  余兮兮不好多說,也笑笑,「差不多。」

  大爺說:「來這兒就對啦。我們這兒可是好地方,山好水好,比你們大城市養人。」

  一路閒聊,不知不覺周圍就熱鬧起來。

  大爺把余兮兮放下來,又熱心地給她指路:「你要買東西,這條路往左走就有個超市。要吃飯的話咧,有一家豆花魚不錯,也在這條路上,生意好得很。」

  「謝謝啊大爺。」

  余兮兮揮了揮手,轉過身,順著下坡路筆直往前。

  街道上,時不時就能遇見些穿草鞋,背背篼的人,蔸里玉米蔬菜裝得滿滿,抄著一口本地方言,有說有笑。

  鄉下景象余兮兮沒見過,覺得新奇,趕緊拿出手機拍拍錄錄。

  左轉時沒留神兒,腳下一崴,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下。

  「……」余兮兮低呼著摔倒下去,屁股鈍痛,頭昏眼花。

  街邊兒一個女人目睹這一幕,慢悠悠走過來,嗓門兒拔高,「張媽,你家孫子又調皮,把椅子搬到路中間,還摔著人了咧!」

  緊接著就是一個中年婦人驚乍乍的罵聲:「哎呀這個死娃娃!」

  一時間,小孩兒的哭聲和大人的打罵聲交織成片。

  隨後又是那個女人的聲音,輕描淡寫的:「來,我拉你。」

  「……」余兮兮甩了甩頭,目光落在那隻手上:膚色白膩,指根纖細,小拇指上套著一個成色上佳的翡翠戒指,極其地養尊處優。

  她微怔,目光從頭到腳打量那人--

  三十五歲上下,捲髮懶盤,皮膚雪白,身上穿牡丹刺繡旗袍,細腰翹臀,曲線曼妙。細細的眉細細的眼,嘴唇塗著艷紅色唇膏,這五官,拆分開來並不算出眾,但組合在一起卻極有味道,曼麗,妖嬈,風情萬種。

  余兮兮握住了那隻手,女人把她拉了起來。

  「謝謝啊……」

  「不客氣。」女人勾嘴角,「小妹妹,出門要看路。」說完轉過身,嘴裡哼曲兒,款款進了一家黑漆漆的門店。

  這種小地方,居然能見到這麼漂亮的女人。

  余兮兮來了幾分興致,視線上移,看向那家店的招牌:一夜情酒吧。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