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各自謀算和背負罪惡的大秦

  始皇帝37年，十一月十八日。

  蒲坂渡口，漢軍營地。

  聯軍殺進函谷關之後，這個消息快速傳到葛嬰部。葛嬰興奮召集全軍將士對他們說了這個好消息。

  但這個消息對曹性，韓信等想要建功立業的漢軍將領來說，就算不得什麼好消息了，他們到現在還沒有辦法渡過黃河。

  蒲坂渡口雖然不算什麼天險，但漢軍想要從此渡過黃河殺入關中卻極其艱難。

  因為能渡過黃河的地區只有幾十里的黃河河道，餘下的黃河河道在崇山峻岭之間，根本不能渡河。

  始皇帝六年，關東五國聯軍因為從此攻入關中之後，秦國對蒲坂渡口就極其重視，在此修建了臨晉關等關隘要塞。

  王載在這幾十里的黃河渡口布滿秦軍探馬，只要發現漢軍渡河就會帶來騎兵殺過來，而漢軍不能建立營地，根本不能抵擋住秦軍騎兵的經過，每次渡河都被秦軍趕回來了。

  以至於葛嬰只能下大力氣打造戰船，想要憑藉漢軍的硬實力，直接殺過黃河。

  曹性有的著急道：「將軍，要想辦法打過黃河，要不然王載他們就該準備逃命了。」

  韓信看著地圖道：「函谷關被攻克之後，後面的胡縣，寧秦，平舒，懷德會馬上被漢王的聯軍攻克，王載能做的選擇並不多，一是向我軍投降保全自身，二就是後撤到關中，繼續繼續抵抗。」

  「但繼續抵抗暴秦也無力回天，咸陽城是一座無城牆的城池，王載他們即便逃回咸陽也不過是苟延殘喘幾日而已。

  大秦雖然稱霸天下上百年，但大秦的強大只是軍事實力的強大，加上商鞅制定的利出一孔的政策，士農工商，除了農之外，全部受到打壓，甚至連士這階級也受到打壓。

  在商鞅制定的政策當中，士，工，商的比例都受到限制。

  要說對社會組織的認識，商鞅直追後世之人，他明白農戶才是產生財富的階級，餘下三個階級都是分配和消耗財富的階級，手工業也可以生產財富，但對那個時代來說是遠遠比不上農業的，而且手工業大部分都是服務於士這個階級，說是奇淫技巧真不為過，所以連手工業受到商鞅的打擊。

  商鞅的政策就導致了咸陽城上百年來都沒有太大擴張，比起同時代的大梁，臨淄，甚至鄭都遠遠不如，整個關中就是一個大農村，大軍營。

  但歷代秦王也喜歡這種樣子的關中，農戶質樸是當時最好的兵員。

  等始皇帝一統天下之後，咸陽城人口劇增，尤其是遷徙六國貴族到咸陽城之後，整個咸陽人口暴漲，城市範圍也大幅度擴張，修建外城牆的速度遠遠趕不上擴張的速度，所以韓信才說咸陽是一座沒有城牆的城池。

  韓信繼續說道：「將軍末將認識一謀士名叫李左車，乃趙國名將李牧之孫，他熟讀兵法，腹有謀略，將軍以李左車說客，定可說服王載來降。」

  葛嬰聽說李左車乃趙國名將李牧之孫，當即就任命他為使者渡過黃河勸降王載。

  臨晉關，秦軍營地。

  函谷關被攻克的消息咸陽還沒有得到，但在臨晉關的秦軍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這對王載為首的秦國武將來說不亞于晴天霹靂了，函谷關淪陷，幾十萬合縱聯軍殺進關中，沒有地利，此時大秦再也無力回天了。王載即便手中有3萬秦軍，但這些人還是處於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當中。

  王載怒道：「函谷關乃天下險要之地，當年幾十萬合縱聯軍都在函谷關下鎩羽而歸，你們是怎麼做到，用一個月時間就把這樣的要塞丟失的。」

  大秦能完成前所未有的統一之舉，有他的祖父，伯父的心血，大秦的存在，就是祖父伯父最好的證面，但如此強盛的帝國，不到三年時間就土崩瓦解了，王載已經處於一種三觀粉碎的狀態了，他只能用這種無奈的怒吼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惶恐。

  秦軍軍官帶著哭泣道：「黃河改道了，在函谷關的山脈弄出一條小道，被漢軍找到了，他們忽然殺到函谷關後方，此等事情我等如何想得到。」

  秦軍軍官能如此快的知道原因，還是因為季心覺得，漢軍如此快的攻破函谷關，是徐凡天命所歸的象徵。為了能更好的削弱關中秦人的反抗心理，於是他找到文吏做了一首歌謠。

  什麼漢王至函谷，高山畏懼逃，黃河奔流開，險阻秦師勞。將帥膽俱寒，負隅頑抗招。裹挾歸百姓，漢王得民招。天命加身上，豈止天命助。澤被蒼生贊，萬民共擁護。

  這歌謠已經傳遍整個關中，說漢王是天命所歸的王者，所以他帶領軍隊來到函谷關，高山也給漢王讓路，黃河也分開水道讓漢王行軍。

  因為這個故事傳遍整個關中，所以這次秦軍軍官才明白自己自己是如何敗的。

  這歌謠雖然唱的和神話故事一樣，但王載很快就抓取到有用的信息，黃河改道不是一兩次了，函谷關的小道只怕很早就出現了，只是除了當地的小民之外，沒有人知道，而徐凡覺得得到關中百姓之心，當地人才會幫助徐凡通過這條小道打進關中。

  帶領敵人來毀滅自己的國家，大秦如此不得人心，王載還是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

  「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這是夏末的故事，但今天卻實實在在出現在大秦了，恍然間王載第一次察覺大秦的殘暴已經追上夏桀，百姓甚至願意追隨敵人來摧毀自己的國家。

  怎麼會這樣？

  半天后，王載面如死灰頹然問道：「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多少人逃出來了？」

  軍官畏懼道：「因為漢軍攻克的是胡縣大營，除了少量將士逃出來，餘下的全部被漢軍俘虜，將軍要早做打算。」

  王載揮揮手，讓這些士兵離開。

  「將軍，我等要早做打算，不然我軍就被幾十萬合縱聯軍包圍了。」

  函谷關一破整個關中無險可守了，大廈將傾，這些秦軍都尉也想給自己找一條出路，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顯然是想要王載帶領他們向漢軍投降。

  就在這個時候士兵來報，說漢軍使者前來求見。

  秦軍軍官聽到這話，內心一喜，既然是來使者，肯定是來招降他們的。

  王載萬念俱灰道：「來的好快，帶使者進來。」

  「諾！」

  沒多久秦軍士兵就把李左車帶入營帳當中。

  李左車拱手行禮道：「漢軍使者李左車拜見將軍。」

  王載道：「使者前來何事？」

  「李左車道：「為了讓關中早日安定，百姓不再戰死沙場。」

  王載被這樣無恥的話逗樂了，他冷笑道：「關中不得安定，不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叛軍打的，要不是你們造反，整個天下都是安定的，也不會有幾百萬百姓戰死沙場，現在說想要讓關中早日安定，這不是把我等當眾愚夫來戲弄。」

  李左車微笑著說道：「將軍此言差矣，在漢王反秦之前，這天下真安定了？或者將軍也認為始皇帝統一天下之後，天下的百姓活得安定？」

  王載被說的無言以對了。其他秦軍將領也尷尬無比，他們還真說不出如此無恥的話。

  李左車看他們不說話，裝作恍然大悟道：「原來我家漢王如此厲害，一人就打垮了大秦的百萬雄師！」

  始皇帝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主，統一天下之後，他南取百越，北擊匈奴，甚至為了打擊匈奴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修建一條前所未有的直道（後世都說始皇帝修直道是為了打擊匈奴，但其實秦直道是蒙恬打垮匈奴主力三年後，修築完成的，這條秦直道在後世很重要，但在大秦時期，它幾乎沒有發揮出作用，始皇帝的舉動在當時的人看來，有的像為了吃一口冰淇淋，直接購買下一個冰淇淋廠。）

  王載真厚著臉皮說統一天下這十年時間天下安定，只怕會被人恥笑。

  王載無奈道：「成王敗寇而已，今天不過是你家漢王勝利了而已。」

  李左車笑道：「可不止是成王敗寇，幫助我家漢王發現函谷關小道的是關中人，他之所以出現在漢王軍中，卻是你們的袍澤馮毋澤幫忙。

  他派遣秦軍士兵當死士來摧毀我軍的石炮，對這些死士我家大王不但沒有責怪，還救治他們的傷勢，這才使得關中士兵歸心，主動告訴漢王這條函谷關小道，要不然如此隱秘的事情，你們秦軍都不知道，我們漢軍不過剛剛來到函谷關又如何知道。

  這就是我漢王得人心，王者出，而天下歸心。」

  王載這下想通了，難怪漢軍當中有關中籍士兵，原來都是馮毋澤自己送過去的。

  「而且我家漢王進入關中之後，不但沒有騷擾關中百姓，還想辦法放關中籍士兵歸家，現在天下豪傑對秦軍喊打喊殺，只有我家漢王仁義保全他們，要是沒有漢王，只怕此時的關中只剩下老弱婦孺了，所以我家漢王想要讓關中安穩，百姓不再戰死沙場，不是口舌之爭，而是實實在在做了實事。」

  王載再次被說的無言以對了，在進攻咸陽的時候，徐凡還敢釋放士兵歸家，光這點氣魄就不是一般君主敢做的，關中百姓之心只怕真被漢王收服了。

  這個時候秦軍其他軍官都在著急看向王載，他們都想趕快投降，這些秦軍都尉幾乎要哭了。

  將軍您就說一點實際的東西吧。

  王載問道：「我軍投降之後，漢軍會如何對待我們？」

  李左車道：「士兵給與口糧，而後按照他們戶籍放歸家鄉，軍官則無罪則釋放歸家，有罪則接受審判，歸家之後，你們每戶也會得到100畝土地。」

  「漢王不讓我們繼續帶兵了？」都尉江尤失望道。

  他們缺這100畝土地嗎？他們是不能接受奮鬥幾十年得到的官位。這算什麼招降，不說官升一級，連官復原職都不是，這和秦軍將領的預期完全不同。

  「我等手中還有軍隊，還不是敗兵之將，漢王就不怕我軍拼死一戰。」都尉武易帶著一絲氣憤說道。

  李左車淡然道：「漢王帶領的合縱聯軍已經到了寧秦。」

  寧秦距離臨晉只有不到百里的距離，快馬一日就可以趕到，李左車是告訴他們沒有資格談條件。

  王載淡然道：「還請使者先休息，我等商議之後再決定是否投降？」

  李左車拱手離開大營。

  「欺人太甚！」李左車離開之後，武易大怒道。

  王載淡然道：「人為刀殂，我為魚肉，聯軍沒有要我們的命已經是大度了，爾等真有為國盡忠的想法，可以撤退到咸陽城。」

  眾將沉默不語，他們有任何選擇都不會接受漢軍如此苛刻的投降條件，現在重要的是他們沒有選擇。

  王載想了想道：「我等不比秦吏，手中沒有沾染多少自己人的血，不用擔心漢王的清洗，爾等保住有用之身，未來未必沒有再次崛起之時。」

  武易等人都滿懷希望的看著王載，想要他給自己指一條方向？

  王載冷笑道：「以徐凡雄心，他是不可能看到天下諸侯並起的，從始皇帝統一天下之後，這個世界的規矩就發現改變了，不會再出現好幾個王，以後只可能出現一個皇帝，也只會出現一個皇帝，大秦被合縱聯軍摧毀之後，不是天下太平的開始，而是諸侯混戰的開始。」

  武易等人聽到這話，終於升起幾分希望了，只要有戰爭，他們這些武將就會有用武之地。

  始皇帝37年，十一月十八日。

  秦將王載帶領3萬秦軍向漢軍投降，7萬漢軍將士渡過黃河殺入關中。

  與此同時，漢軍謀士陸賈說服武關守將恆齊投降，10萬漢軍殺入關中。

  聯軍近60萬大軍兵分三路同時打進關中，一時間咸陽朝廷上下都陷入大廈將傾的惶恐當中。

  始皇帝37年，十一月十九日。

  秦二世在章台宮，召集文武百官商議如何應對此時的局勢。

  但此時咸陽朝廷還上朝的官員已經不足四分之一了，往日密密麻麻的臣子，此時卻極其稀疏。

  這種情況讓秦二世既惶恐又憤怒。

  「吃著我大秦的俸祿，危難之時卻是一走了之。」

  但此時卻沒有人回答秦二世的責問，想來有人回答也是不屑一顧的。

  伱大秦又不講仁義之道，你給我俸祿，我給你做事情，現在大秦亡了，我們當然要走了，給大秦陪葬，我們的感情還沒有到這種程度。

  秦二世只能看向丞相馮去疾了道：「丞相，您可是父皇指定的輔政大臣，現在您拿一個主意吧。」

  馮去疾沉默半天后說道：「陛下要是能吃苦，就帶領親衛逃到隴西郡去吧，那裡是我大秦的龍興之地，或有轉折之機。」

  秦二世一臉愕然，他去過隴西，在秦二世看來，隴西就是一個野蠻之地，他並不想去隴西。

  「叛軍繼續打到隴西怎麼辦？」

  馮去疾道：「那就去月氏人的地盤去，我大秦養馬出身，陛下去了草原就能守住大秦的社稷，等待天時。」

  隴西秦二世都不想去，月氏更比沒有聽過，這不就是讓他當野人。

  秦二世指著馮去疾想要發怒，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失望離開這裡。

  姚賈頹廢道：「陛下是吃不了這等苦的，大秦的社稷亡今日。」

  而後姚賈緩慢站起來，緩慢而又悠悠的向著殿外走出去道：「我大秦居然會如此盛極而衰，難道上蒼真如此厭惡我大秦？」

  要是大秦緩慢腐朽他們還能理解，但三年時間就讓一個強盛的帝國就崩潰，這是他們難以理解的事情。

  尤其是函谷關被攻克，更是連姚賈這樣的智者也認為是上蒼厭惡了大秦，所以才有徐凡來摧毀大秦，要不然往上數3000歷史，就從來沒有像大秦毀滅的如此快的國家。

  姚賈走之後，本就不多的大臣也離開了這裡，大秦已經保不住了，他們要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家族。

  李斯淡然問馮去疾道：「丞相，這咸陽可能守？」

  馮去疾平靜反問道：「你可有什麼法子守住咸陽。」

  李斯卻反而說道：「不知道丞相聽沒有聽說，偽漢王攻克關中之後，沒有想著快速進攻咸陽，反而開始大量釋放關中籍士兵歸鄉，據說已經走了十幾萬人。

  現在關中終於可以看到一些青壯的身影了。他這一舉動收盡關中民心，而贏室留給關中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徭役和死亡，關中的百姓只怕會很快淡忘贏室了。」

  馮去疾搖頭道：「徐凡這是沒有把我們看成是敵人，他這是已經把關中看成是自己的國土了，把關中百姓看成是他漢國的子民了。也是，三年時間他就摧毀了強大的大秦，他有資格輕視我等。」

  而後馮去疾緩緩起身道：「這天下已經出了陛下這樣的霸者，為什麼又要出徐凡這樣的王者，難道我大秦的命運就是為了背負著戰國幾百年來的罪惡嗎？」

  函谷關的淪陷真把這些人的精氣神打碎了。再也沒有一個人認為大秦的天下還能繼續堅守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