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澤這天到醫院時已經快中午了。
傅瑩早上醒來後覺得身體有些不適,他一直陪在她身邊,確定傅瑩沒事後才來了醫院。
他照例先去了李書意的病房,結果一打開門,裡面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魏澤看到床上的病服,臉立刻沉了下來。
魏澤先找到負責李書意的護士,人一聽李書意不見了也慌了。李書意燒退了後就不用再時時盯著,再加上他那冷冰冰的性格,沒有事別人也不敢來打擾他。
護士早上給他送了藥就離開了,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
魏澤聽完,正準備拿起手機打給李書意,一個陌生的電話就先打了進來。
他接通,是喬宇。
喬宇說他們剛剛找到了靳言,現在正往醫院趕,但靳言的情況很危險,希望魏澤這邊能提前做好準備。
魏澤問:「李書意呢?李書意沒事吧?」
「魏醫生你放心,李總沒事。」
魏澤這才鬆了一口氣,掛了電話後馬上在醫院做了安排,又聯繫了他大伯。他大伯是業內數一數二的外科醫生,剛剛參加完一個學術會議回了金海市,魏澤把他請過來,手術把握也要大幾分。
沒等多久李書意他們就到了,車子還沒有完全停穩,就有護士推著擔架床趕了過來。
靳言被轉移到床上時,呼吸已經微弱得幾乎感受不到了。
魏澤沒想到情況會嚴重到這樣的程度,把人推往手術室時,他抬起頭跟李書意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李書意一愣,伸手拽過魏澤的領口,低吼道:「心理準備?他才剛滿二十歲!你要我做什麼心理準備!」
喬宇快步過來拉開李書意的手把人往後拖,勸道:「李總你冷靜一些。」
魏澤看了李書意一眼,沒再說什麼,轉身進了手術室。
等魏澤走了,看李書意也不再像剛才那般激動,喬宇才鬆了手。
李書意站在牆邊一動不動,過了許久,像是脫了力一般,抵著牆一點點滑坐在地上。
喬宇伸手去拉他,他揮開喬宇的手,啞聲道:「別管我。」
喬宇印象中的李書意,一直都是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的,何時見過他這樣狼狽的樣子。
喬宇這時才覺得後悔,為什麼他沒有在事情一開始就告知李書意,為什麼他會暗自擔心,李書意也許根本不想管靳言的死活。
靳言平常總是說「我李叔」,他們都沒太當一回事,以為這只是靳言的一廂情願。喬宇今天才知道,靳言在李書意這裡有多重的分量。
喬宇轉身往外走了幾步,打電話給刀疤說了這邊的情況,然後兩人商量了一下,還是刀疤帶著人在娛樂城附近接著查,喬宇繼續留在醫院。
等喬宇回來時,李書意還是坐在地上,頭抵在膝上一動也不動。喬宇實在是忍不住了,想上前把他扶起來,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聽到了旁邊的腳步聲。
他轉頭,看到白敬和左銘遠,趕忙問了好。
左銘遠問:「情況怎麼樣了?」
喬宇搖了搖頭,低聲道:「還在搶救。」
他和左銘遠說著話,白敬腳步不停,徑直走到了李書意面前,喊了一聲:「李書意。」
李書意腦子裡亂成一片,根本沒注意到白敬來了,聽到有人叫他,這才茫然地抬起頭來。
他身上穿著一件白色襯衣,臉色蒼白如紙,越發顯得那些被沾染的血跡觸目驚心。
白敬心頭一跳,蹲下來看著他,目光在李書意身上一一掃過,聲音里都是森然冷意:「你受傷了?」
李書意呆呆地看著白敬,像是認不出眼前的人,更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喬宇聽到白敬的話,走過來輕聲答:「李總沒有受傷,那是……靳言的血。」
白敬沒吭聲,握住李書意的手臂把人拽了起來。李書意一點抗拒的力氣也沒有,跟著白敬起身,又被帶著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白敬跟左銘遠道:「你去找點吃的來。」左銘還沒走,又被白敬叫住,「不要其他的,白粥就行了。」
左銘遠應聲,喬宇還有事跟他說,也跟在他後面一起走了出去。
他們兩人離開後,李書意依然沒開口說話,白敬卻也暫時顧不上李書意。
他的手機一直在響,有一個還是他二叔公打來的。老爺子是白偉堂過世以後白家家族裡最有影響力的老人,連他都親自打來電話,可見這件事現在有多複雜。
左銘遠和喬宇很快就提著東西回來了。
時間倉促,左銘遠也顧不上講究,直接在醫院買的粥。
這粥剛剛熬出來,左銘遠還跟人買了個小瓷碗。
他打開蓋子,把冒著熱氣的白粥慢慢倒進碗裡,然後把碗遞給李書意,叮囑道:「小心燙。」
李書意根本沒聽清左銘遠在說什麼,動作機械地接過碗,一抬手,手上全是幹了的血跡。
他還在走神,想著白家的事,想著靳言的事,勺子都還沒拿到,就把粥往嘴裡送。
白敬剛剛收了手機在李書意身邊坐下,看到他的動作及時抓住了他的手。
李書意愣住,轉頭看了一下白敬,目光總算有了焦點。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後,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疲憊。
他把粥放在一邊:「我一會兒再喝吧。」
他其實根本沒胃口,只是從早上到現在什麼都沒吃過。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把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了,他要是倒下去,靳言怎麼辦。
白敬把碗端起來,朝左銘遠伸手:「勺子給我。」
左銘遠趕忙把勺子給了白敬。
白敬用勺子在碗裡攪了攪,吹掉熱氣,然後舀起一小勺粥,連碗一起端過去,湊到李書意嘴邊。
李書意茫然地看向白敬,白敬神色隱隱不耐,沉聲道:「張嘴。」
李書意還是沒反應,白敬這下是真的不悅了,皺眉道:「不要浪費時間。」
李書意這才垂下目光,把粥慢慢喝了進去。
左銘遠還站在兩人旁邊,臉上滿是尷尬。他覺得自己繼續看著不對,轉身走開好像也不太對。
喬宇離得更遠一些,臉上掩飾不住露出驚詫的神色來。
他跟著白敬和寧越一起出去過好幾次,也沒見白敬對寧越做過這種事。
就這麼餵了半碗,中途白敬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卻理也不理。
等粥的溫度不再那麼燙了,李書意就伸手把碗接了過來:「我自己喝。」
白敬這次沒再跟他爭,看李書意把一碗粥都喝完了,這才站起身來,跟李書意道:「你待在醫院,後面的事情我會處理。」
說完了,他才把他那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拿了出來。經過喬宇身邊時,又停下腳步道:「你去找塊濕毛巾,給他擦一下手。」
然後也不等喬宇回答就大步離開了。
左銘遠都顧不上跟李書意多說幾句話,匆匆道了再見,追上了白敬的腳步。
天知道,他們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收到消息說找到靳言,人已經送來醫院搶救,白敬居然放下了手上所有事跟著來了。
左銘遠開始還不知道白敬過來幹什麼。現在他明白了,白敬大概,可能,也許,只是來盯著李書意吃飯的。
喬宇看著白敬和左銘遠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來。外面都在說,白敬為了寧越把李書意趕了出去,兩個人已經徹底決裂了。
可是剛才,白敬離開時,電話都接不過來了,還不忘叮囑他給李書意擦掉手上的血跡。
這是決裂的態度?
喬宇覺得自己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