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李書意說完了那段話就徹底沒了聲,只剩灼熱的呼吸噴在白敬耳邊。

  白敬背著他用最快的速度往下走,左銘遠看李書意昏昏沉沉的樣子,急得叫了好幾聲他的名字,都沒有回應。

  到了車前,左銘遠先一步拉開車門,白敬把李書意慢慢放到后座,又跟他道:「你坐前面,告訴司機去魏家的醫院。」

  「好。」左銘遠應聲走向副駕駛。

  車子開動後,白敬在後面側過身擋住李書意,然後把人扶起來靠在自己胸前,用最快的速度剝掉了他身上已經完全被雨水浸透的衣服,再一把抓過車裡常備的毯子裹住了李書意。

  白敬身上的外套也有些濕了,他解開扣子把外套脫下甩在一邊,把被毯子裹著的李書意緊緊摟進自己懷裡。

  李書意在大雨中淋了這麼久,又是睡在地上,寒氣入體,怎麼可能不出問題。他起初是覺得冷,凍得牙齒都咯咯響了起來,後來又覺得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一般。

  白敬抱著李書意,看他緊閉著眼面色潮紅,嘴巴微張呼吸急促,身體也不自然地顫抖著。他不斷低下頭去試李書意額頭上的溫度,又不斷催促司機開快點,聲音越來越不耐。

  到了醫院,因為在車上時左銘遠已經跟魏澤聯繫過了,所以魏澤早早就等在了門口。

  白敬抱著李書意下車,魏澤一句話沒多說,馬上把人安排進醫療室進行治療。

  把人推進去後一量,已經高燒到了41度。這個溫度已經很危險了,持續時間長甚至可能會對腦、肝、腎等重要臟器造成損害。

  魏澤給李書意掛了藥水,又做了物理上的降溫。其他的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先觀察一下看藥水起不起作用,燒能不能退下來,然後再決定後續治療。

  魏澤出來時白敬和左銘遠都在。其實魏澤和白敬的交集很少,說起來兩人還是「情敵」,魏澤對白敬一直都沒什麼好印象。

  兩人都沒開口,還是左銘遠先說的話:「不嚴重吧?」

  「不嚴重。最好再晚一點送過來,讓他把自己燒死得了。」魏澤生氣李書意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更生氣白敬作為他的另一半沒照顧好他,說話忍不住帶刺。

  「魏醫生。」白敬的聲音有些冷,「希望你能專心於他的治療,如果不能,我們也可以隨時轉院。」白敬不覺得他做錯了什麼,需要去忍受魏澤的諷刺。之所以選擇來這裡,也是因為李書意這幾年有什麼不適都是找魏澤,魏澤相比其他醫生更了解他的身體狀況,並不是他找不到別人,非魏澤不可。

  魏澤合上李書意的病曆本笑了一下:「生病的人不是我,被折騰的人也不是我。如果你想轉院,請便。」

  說完了,他不再看白敬,轉身就走。

  左銘遠看著白敬難看的臉色,試探著問:「要轉院嗎?我馬上安排。」

  「不用。」白敬一秒也沒猶豫。

  話音才落,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出一看,是寧越。

  白敬走遠幾步接了電話。寧越告訴他,他的那些朋友都走了,說白敬既然有事,他們下次再約出來一起吃飯。

  白敬「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寧越在那邊遲疑地問:「是……出了什麼事嗎?」又溫聲道,「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嗎?」

  白敬剛剛還有些冷硬的聲音緩和下來:「沒事。」

  寧越不再追問,轉了話題道:「今晚要回來吃飯嗎?」

  白敬看了下時間答:「不一定,你不用等我。」

  寧越應了一聲好,然後道:「那我不打擾你了。」

  白敬掛了電話,抬頭就看到左銘遠一臉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也不等白敬主動問,他自己開口道:「有個事,我一直沒跟你說,我前幾天去了一趟怡和。」

  白敬知道左銘遠也有家人身體不好在那裡療養,但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這個,皺眉看了過去。

  「我順道去看了下江曼青。」左銘遠頓了頓,見白敬沒有打斷他的意思,繼續道,「聽照顧她的護士說,李書意去看她的那天,她在手裡藏了刀片,對著李書意的喉嚨划過去的……幸好李書意反應快,不然就……」

  不然就什麼,不然就劃破喉管,這人可能已經死了。

  左銘遠想想那畫面說不下去了。

  白敬沒說話,但左銘遠被他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苦笑道:「我以為你不在乎,所以沒有立刻告訴你。」最開始左銘遠查這個事,是打電話問的院長,只聽說李書意的手被江曼青劃破了,並不知道過程有這麼危險。當時白敬沒多問他也就沒往下查,李書意那邊更不可能自己主動提。

  「你找人查,那女人手上怎麼會有刀片。」白敬臉色難看,但聲音還算平和。

  左銘遠忙點頭應了一聲。

  其實說句實話,他都有些糊塗了。有時候他覺得白敬恨不得李書意立刻消失,可李書意出事了他又不會真不管。之前白恆不過罵了李書意一句,看看現在家裡鬧得雞飛狗跳的。今天也是,一聽李書意失蹤了他那些朋友也不管了。可是寧越回來就住進了他們家,李書意現在也搬去了酒店……

  左銘遠想想三年前兩人鬧到最後都快收不了場,正色道:「我今天多說一句,你也別怪我多管閒事。」他摸出根煙來,想到這裡是醫院,又收了回去。

  「你也知道他家裡的事,他挺不容易的……三年前他做得再不對,也拿命抵了。你現在要跟寧越在一起,就別管他了。」

  左銘遠嘆了口氣:「給他幾分同情,讓他以為有希望,又不要他。挺……殘忍的。」

  話講完了,左銘遠摸摸鼻子無奈道:「我就多嘴這麼一次。」

  左銘遠比白敬和李書意大一些,三人共事這麼多年,也算有幾分情誼。可再有情誼,他也只是給白家打工的,沒資格去指手畫腳白敬的感情生活。他今天說這麼多,是因為親眼見到李書意在雨中睡在一塊墓碑旁的樣子,實在有些不忍。

  白敬一直沉默地聽著,也沒有露出什麼不悅的樣子來。左銘遠知道他是聽進去了,也就稍稍放了心。

  他正想說他在這守著,讓白敬先回去,遠處就突然跑過來兩個人。前面那個跑得太快沒剎住腳,左銘遠差點被撞飛出去。

  還是靳言一把抓住他,慌慌張張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左叔你沒事吧?」

  左銘遠站穩了,咬牙道:「怎麼老這麼莽莽撞撞的!」

  靳言連聲道歉,後面跟過來的唐雪忙問:「左助理,我們李總沒事吧?」

  左銘遠把情況說了下,靳言眼眶都紅了:「都怪我,是我不好……」他如果接到李書意了,不會讓他一個人去墓園,一個淋了這麼久的雨。都怪他,一整晚都在胡思亂想,正事反倒沒做好……

  靳言看到站在一邊的白敬,鞠了個躬:「白先生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唐雪也忙轉身道:「白總不好意思,這次是我們疏忽,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您回去休息吧,這裡我們看著就好。」

  左銘遠看著這兩人左一句麻煩右一句不好意思,莫名地就尷尬起來。唐雪和靳言是李書意的什麼人,白敬又是李書意的什麼人,這遠近親疏是不是有些顛倒了……

  白敬一句話沒說,撥開擋在門口的兩人,徑直進了李書意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