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光線,照射在青黃交雜的草地上,微風夾雜的植物清香帶著些安寧的味道。
兩千餘匹駿馬張大鼻孔,沉悶地粗喘著,脖頸間汗濕的鬃毛粘結在了一起。
越來越慢的速度,表明它們已經精疲力盡。
將馬兒視為生命的胡人,這次卻沒有在意它們的身體狀況。
漫天煙塵中嘶吼聲越來越大,鞭聲越來越急。
胡人們奪回聖狼的心情,反而比之前更加強烈。
附近三大部落,出動了他們最精銳的部隊。
防守魏國防守西部邊陲的十萬大軍中,也只剩下了五千騎兵。
並且他們鮮少出塞作戰,僅僅用來巡防關隘。
距離魏國邊陲數千里外的草原上,此刻竟然出現了一支氣勢上足堪與魏國騎兵主力一戰的胡人軍隊!
更加令陳子凌心驚的是對方的集結時間。
一切都在表明,胡人正在重新崛起,他們已經具備了和魏國一戰的實力。
陳子凌停止逃跑後,圖澤部落首領親自帶著四名巫師,率先朝他靠了過去。
追在最後方的鐵澤部落中竄出三名巫師。
圖澤部落首領,則派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
陳子凌聽到聲音停止後,抬頭掃視了一眼幾人的神情,迎著他們夾雜著仇恨、警惕和渴求的複雜目光,舉了舉手裡的小狼,說道:「你們是在找它嗎?」
身穿黑色鎖子甲的男子,很奇怪黑衣少年會為何突然停下和他們交談。
注意到少年淡定的神態後,他似乎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逃跑是為了獻給魏國皇帝獲取更大利益,少年發現自己逃不掉後,只好退一步向他們榨取財物。
「你很聰明,主意似乎打的也不錯。」
男子笑了笑,刀片一樣的嘴唇上下動了動,眼神中透著股濃濃的厭惡,冷聲道:
「不過,我勸你乖乖將奪走的聖狼交出來,說不定我還可以替你求個人情,讓你活著回去。」
胡人們私下交流一番,指著少年鄙夷地仰天大笑。
陳子凌收了笑臉,將小狼重新放進懷中,認真道:「我只是讓你們看看,並沒有賣給你們的意思,別誤會。」
男子聽到對方竟敢對他如此不敬,握了握腰間的彎刀。
可男子並沒有直接出手,其他人也沒有動手的意思。
陳子凌對此人的隱忍微感吃驚,不過很快他就從眾人相互警惕的舉動中,看出了些別的東西。
遠處不斷靠近的三支軍隊,明顯以男子身後的隊伍氣勢最盛,軍容最為嚴整。
看著猶豫不決的眾人,陳子凌提議道:「你們三方比試一下,誰勝了,我就將懷裡的小狼送給誰,怎麼樣?」
圖澤部落那名能聽懂魏國話的貴族,有些忌憚地看了看兩邊的勢力,扭頭對少年嘲笑道:「如此低劣的挑撥手段,你當我們會上當嗎?」
陳子凌估算了一下自己需要爭取的時間,神情顯得有些無奈。
「你們說我該將小狼送給誰?商議好了告訴我一聲,我立即給他,決不食言!」
鐵澤部落的人一直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急的抓耳撓腮,生怕狡猾的圖澤部落與強勢的狼澤部落,聯手弄出什麼陰謀。
待他問清了剛才的談話內容,看了看另外兩個部落的軍隊,用胡語對他們高聲道:「聖狼出現在我鐵澤部落的領地,理應歸我鐵澤部落!」
圖澤部落的人陰惻惻嘲笑道:「聖狼是我部落的人首先發現的,這是上天的旨意。」
狼澤部落首領看了看相互爭執的二人,有些苦澀地笑了起來。
當初若不是圖澤部落中有人對納石家動了手,他派出的手下還發現不了聖狼的秘密。
「自從單于殞沒於戰場,回歸了上天的懷抱,這些年你們雙方還沒鬧夠嗎?
草原上沒了王,就像狼群沒了首領、天空沒了太陽、神箭手失去了銳利的眼睛,胡琴斷掉了悅耳的鐵弦!」
男子說著眼睛微有些濕潤,聲音停頓了一下,從腰間抽出了金色彎刀,怒吼道:「我木雷以我母親的名義發誓,將來一定帶領你們攻進大興,活捉魏國皇帝!」
狼衛聽到這樣的豪言壯語士氣更勝,刀身相會碰撞的響聲,漸漸感染了圖澤和鐵澤部落的熱血漢子。
「木雷,你不要忘了,若是依照規矩,王應該輪到火澤部落首領來做,即便火澤部沒了人選,也應該輪到雨澤部落的首領來做。」
圖澤部落首領立即反駁起來。
鐵澤部落的將領也止住了手下們的呼聲,應和起了圖澤部落首領的言論。
「我和雨澤部首領正是親家,這件事就交給我好了。」
鐵澤部落的一位貴族開了口。
……
陳子凌默默地看著眾人爭執,他巴不得對方長時間爭吵下去,如果能吵到天色漸暗,日落星出更好。
只是他的如意算盤終究落了空,不到一炷香時間,三大部落暫時放下爭執,重新將矛頭指向了他。
陳子凌活動了一下手腕,提議道:「不如你們派人和我打?誰贏了我就將小狼送給誰,如何?」
說起來陳子凌十幾年來真正和人交手的機會很少,總覺的自己的戰鬥技巧和經驗有些不足,如此一來真好一舉兩得。
胡人雖重視協同作戰,對於個人武力的痴迷程度,卻絲毫不弱於希望通過武舉一飛沖天的魏人。
因此聽到少年的提議,胡人們立即來了興致。
不過接下來他們卻傻眼了。
「三大部落派出去的巫師和勇士都失敗了……」
「這怎能可能!這少年到底是什麼來歷?」
「我都輸了三頭羊了,真是邪門!」
……
圍觀的胡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三位首領看著被軍隊圍在中間的黑衣少年,沒有任何表示。
其實在主力軍隊將少年圍在中間的那一刻,他們已經派人朝東南方向追了過去。
若是按照時間推算,現在應該捉住了那名女子。
他們之所以沒有動用強大的軍隊,只是怕誤傷到少年懷裡的聖狼。
至於少年心中打的什麼鬼主意,他們早已心知肚明。
他們要用少年不惜冒險也要保護的那名女子,來逼迫他交出聖狼。
所以這場局真正掌控者其實是他們,至於聖狼究竟會落到誰的手中,關鍵還在那名女子身上。
太陽逐漸西沉,派去的追兵終於回來了。
遠遠的看不清來人的相貌,無法分辨出究竟是誰的人。
三名首領雙眼灼灼地盯著來人,漸漸發現了些不對勁的地方。
馬背上沒有那名女子的身影!
搖搖欲墜的來人,全是他們派去的追兵。
他們失手了!
看著即將昏暗的天色,他們終於沉不住氣了。
三人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齊齊點了下頭。
他們要以絕對優勢捉住對方。
哪怕導致聖狼慘死,他們也無法容忍聖狼流落到魏國成為被人圈養的玩物。
那不止是他們胡人部落的恥辱,更是對上天的不敬。
圍在黑衣少年周圍的胡騎,聽到命令立即舉起了手裡的彎刀,形成了一道道泛著銀光的鐵牆。
十名巫師從人群中朝著少年走了過去。
不要說少年還未到達九境,即便是九境高手也未必能從他們手中逃脫。
「交出聖狼,饒你不死!」
狼澤部落首領木雷隔著三道人牆,朝著遠處衣衫破爛的少年威脅道。
陳子凌雙手拄著青銅劍,低頭數了數今天的戰果無聲一笑,一滴汗水沿著濕漉漉的衣角落在了地上。
看似精疲力盡的少年,就像是一把在磨刀石上摩擦的即將卷刃的匕首,鋒芒畢露銳利無端,體內的戰意卻已經到達了最高點,
陳子凌仰頭看了看天色,痛快地將一口微涼的空氣吸入肺中。
插在地上的青銅劍,不多一寸,不少一寸恰至少年眉間便停了下來。
動作停了,卻又沒停。
所有的人都能感覺到,少年體內那股鋒芒畢露如有實質的氣勢,依舊在快速上升。
胡人中的修行者,感受著身周的真氣流動,倒抽一口涼氣。
少年竟然在這個時候有了突破的跡象!
他們不相信少年可以一次跨越兩道門檻,不相信一個修行門檻有這麼高,更不擔心少年會逃脫。
陳子凌只用了短短七息時間,便將氣勢提至最高,腰間如有一股漩渦,吸引著天地間的真氣朝他的身體瘋狂涌去。
即將枯竭的真氣立即得到補充,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興奮了起來。
少年沒有逃竄,一人一劍向著太陽降落的方向殺了過去。
青黃難辨的劍身,形成了一輪詭異的光盾,以常人難以理解的速度,擊開了前方的彎刀,砍斷了刺來的長矛。
沒有人能阻止那輪詭異的太陽,便沒有人能攔下少年的步伐。
顧左不顧右,一往無前,則只顧身前三尺之地,更無其他。
依然是四顧劍法中的第一式——一顧頻繁天下計。
隨著黑衣少年的走動,圍在他身周的兩千餘名騎兵和胡人巫師,朝著西北方不停後撤。
雜亂的馬蹄聲個和屬的撞擊聲混在了一起,場面如夢似幻顯得很不真實。
「這不可能!他體內怎麼還有這麼多真氣!」
「這到底是什麼劍法,防守如此嚴密!」
兩名巫師怪聲叫了起來。
巫師們即便在意聖狼安危,出手過于謹慎了些。
他們就算輪流耗損真氣也足以將少年耗死,卻不料始終無法阻止對方的步伐。
木雷聽到巫師們的聲音,看著朝西北方凸出的陣型,憤怒地命令道:「所有人都不准後退!不准退!」
無論他如何怒吼,軍隊依然在止不住隨著少年朝後挪移,場面甚至有些可笑起來。
三大部落首領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似乎是遭受了什麼奇恥大辱。
本不該發生的事,卻發生了,這如何解釋?
「是大氣運,是聖狼在保護他,或許我們一開始就錯了,我們應該遵照桀月單于留下的規矩行事。」
鐵澤部落的首領看了一眼落日餘暉下的那座青峰,突然開口道。
他說的是千年前將胡人分成八個部落,定下規則的那個人。
木雷反駁道:「我看你是老糊塗了,桀月單于的話怎麼能應用到異族人身上。」
本打算辯解的老者,望著空中那道如同神罰般的熾烈光柱,震驚的睜大的雙眼,眼皮子顫動了幾下。
所有的胡人都僵在了原地。
巫師們全部停止了攻擊,外圍的胡人也沒有試探阻攔少年的步伐。
陳子凌一臉警惕地穿過胡人們讓開的道路,亮了亮手裡的恐怖武器,然後——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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