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客棧樓下的兩個小廝正趴在櫃檯上偷懶,此時夜已過了二更,大興城內早已宵禁。【Google搜索】
不會再有客人前來打尖住店,只是店內這麼多客人,萬一有人頭疼腦熱,討要熱水也總得有人照應。
另外他們還有個最重要的工作——夜間巡視。
大興城內鱗次櫛比,房舍樓閣彼此相連,如今天乾物燥,一旦走水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官府一旦追究起失察的責任,萬福客棧內的巡夜小廝,客棧掌柜免不得都要吃了牢飯,不由得他們不慎重。
二樓一共有六間乙字號客房,這夥人也是奇怪,從主子到護衛一個個衣著寒酸。
晚上的飯食更是省到不能再省,每人幾個包子一碗稀粥也就湊合過去了。
只是那位年輕公子的相貌,實在生的太過出眾,就連只見過他一面迎客小廝,臨打盹前還在和同伴討論著這件奇事。
客棧大廳內傳來小廝們悠長的呼吸聲,從三樓的樓梯上輕悄悄下來三個蒙面男子。
個子較矮的一人,探頭查看了一下二樓乙字號房外守夜的兩個護衛。
這人體內真氣一動,身體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就閃到二人身後,劃掌為刀在二人脖頸後輕輕一砍,雙臂攬住二人腰部,順勢將他們的身體放在了地上。
靖王世子和范建剛走到二樓,眨眼功夫葉重便已得手。
靖王世子腳步輕輕地走到葉重面前,小聲讚嘆道:「干你娘的,你們葉家的絕學大劈棺果然厲害。」
葉重訕笑一下,從袖口拿出一截小紙卷,向紙筒內倒了少許白色粉末,用手指了指乙字三號房的木門,詢問般的目光看了范建一眼。
「就是這間,絕對沒錯!待會下手輕著點,別搞出人命把事情弄大了。」黑布內只漏出一雙桃花眼的范建,小聲提醒一句。
「干你……,那這麼囉嗦」
「噓,小聲點!你們還想把人都吵醒嗎?」葉重趕緊制止了二人的鬥嘴,伸手在窗戶紙上輕輕點了一下,發出了嘭的一聲輕響。
「沒破?」葉重一臉尷尬。
三人面面相覷神色一緊,擔心聲音將房內的人吵醒,靜默了一會才重新竊竊私語起來。
「這不是綿紙嗎?怎麼這麼堅固?」范建疑惑地看著葉重詢問道。
「確實沒破,糊的還挺結實,該不會是桐油紙吧?」
「干你們娘的,這點屁事還嘀咕,不會用刀嗎?」靖王世子低聲責罵一句,說到最後聲音不覺高了幾分。
……
乙字三號房內,陳子凌正躺在床上感受著體內真氣的流動,似乎經過費介的調理,他身體內的經脈變得更加粗大,真氣流動也暢快了許多。
他似乎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經脈末端的真氣,沿著比髮絲還要細小數十倍的脈絡流進四肢百骸。
隨著真氣的到來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變得興奮異常,陳子凌的身體不由自主顫動了一下,那是一種比男女之間的情愛還要刺激的愉悅。
黑衣少年五竹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一張拍在了陳子凌的腦袋上,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悶聲,以暗含著某種能量的聲音斷喝道: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這聲悶響聽到陳子凌的耳中,卻如金鼓之聲震耳欲聾久久不消。
五竹的提醒在他腦海中不停循環,如同一股股青泉不定沖洗著他的髓海。
興奮過去,陳子凌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開始躁動起來,如同一隻只苛求更多食物的幼獸般,瘋狂向他的大腦中傳遞著猛烈的信號。
陳子凌的意識似乎一瞬間開始凝滯起來,癲狂、憂懼、興奮、刺激、絕望……無數種複雜又極為強烈的感覺,齊齊湧向了他的腦海。
一股難以忍受的鈍痛包裹起了他的身體,如同筋骨血脈正在被人一絲絲殘忍剝開。
「該死的紅色功法!該死的紅色功法!」
陳子凌在腦海中絕望地重複著這句話,惡狠狠咒罵不止,似乎希望通過這樣徒勞的方式,能夠稍稍減輕一下體內的疼痛。
儘管此時的陳子凌已經痛苦絕望到了極點,可是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就連眨動一下眼睛如此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
急速外冒的冷汗順著他的衣襟,很快匯聚成了一條細細的水流,將他身下的床單全部洇濕。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陳子凌的肌膚就慘白的如同一具在湖水中浸泡了數天的屍體,模樣顯得很是令人驚怖。
五竹緊緊握著鐵釺,側著腦袋『看著』將生將死的陳子凌,正在考慮著要不要在他腦袋上用力敲一下。
只是如此一來,他萬一變成了傻子,葉輕眉那裡他如何交代?
門外的窗戶上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五竹耳朵動了動,緩緩抽出了腰間的黑色鐵釺。
走廊外幾盞白瓷油燈發出的暗黃色光線,透過門縫鑽進了房間,散在地板上擴大成了一條末端約有三指寬細的狹長三角形。
窗外葉家工坊製造的改進型桐油紙,被人用匕首劃開了一個小洞,從中伸出一截細細的黃色紙卷。
接著房間內的門栓被人用小刀輕輕挑撥緩緩移動,嗒的一聲輕響落了下去。
地上的光影漸漸擴大,房間內的光線越來越亮,站在外面的三人已經可以模糊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
范建提著一盞小油燈走在前面,三人也不立即將這位躺在床上酣睡的土財主痛毆一陣,渡著步子屋內轉悠起來。
三人首先被桌子上擺放的幾個小木箱吸引了注意。
「竟然全部是紅木製作的?」范建湊近仔細瞧了一眼,嘖嘖讚嘆一句。
葉重和靖王世子也來了興致,忍不住打開一個紅木小箱子翻看了一下裡面的東西。
在南慶大有來歷的二人,倒不至於貪圖這位土包子的財務。
「看他們一行人吃穿用度摳摳搜搜,沒想到還真有點稀罕物。」二人納罕一句。
「這麼精緻的物品除了東夷城的葉家,還有誰能做的出來?他們應該是來大興經商的。」范建瞥了一眼盒子內的手搖扇,想不不想就給出了他的判斷。
本來還不打算幹些偷雞摸狗勾當的二人,一定他這話,反而動起了心思。
要知道南慶雖有商人也能和葉家搭上關係,可是東西大多數都賣給了宮裡,他們家中雖也有些葉家的產品,但那都是他們花了大把銀子才弄到手的。
如今靖王爺只是個閒散王爺,素來不受陛下待見。
他這個世子更是沒得到過宮裡的任何賞賜,這次要不是老二李景隆在前線立了功,他還真沒機會來魏國風光一把。
葉重依靠叔父葉流雲的關係,在南慶小有名氣,只是他如今官職低微,也不可能被慶國皇帝賞賜過多少珍寶器物。
范建手裡提著一盞油燈走到書桌前,看了一眼陳子凌留下的畫卷,差點沒把手裡的油燈扔在地上。
那是一位天真無邪,目光純淨到極點的女子,女子身穿淺黃色長裙,站在堤岸上極目遠眺,俯視清流。
她的目光是那麼柔和、悲憫,暖暖的勝過二月的春風,似乎目光中包含著對塵世間無數的眷戀與深情。
一彎銀白色缺月掛在女子臉龐的高空中,清輝下灑,柔情無限。
遠處無數身穿麻衣的百姓正在修築堤壩,日夜不休。
人們的表情中似乎流露出一種罕見的堅毅和倔強,那是不堪一擊的凡夫俗子,膽敢直視苦難與生死的平靜與淡然,那是螻蟻膽敢與昊天抗爭的巨大勇氣……
「這樣一位給凡俗大眾以信心,在無盡苦難中替他們指點迷途的奇女子,人世間有嗎?那應該是仙子一樣的人物吧?」
范建傻傻地看著畫中人,伸手在畫卷上摸了摸。
這副惟妙惟肖的畫卷上面,本就沒有什麼塵埃。純粹是下意識地擔心手裡的油燈發出的煙氣,會污染了這副畫卷,於是他就用衣袖很小心地擦了擦。
「范建?你又發什麼神經?」
客廳內懷裡抱著紅木箱子的二人,看著書桌前的范建沒好氣地調笑道。
待他們發現范建真的范賤了,正替這位土包子擦拭著桌上的畫卷,二人一臉古怪地看著他,忍不住走了過去看看這幅畫究竟有什麼古怪。
「我干……」
「咿?」
二人掃視了畫卷上的女子一眼,瞬間眼前一亮。
如同一位正要受戒的小和尚,忽然看到了田壟間一位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留下的一串小腳印。
那種感覺簡直無法用言語描述,二人只覺得胸膛內的一顆沉穩的心,忍不住劇烈顫動了一下。
「范建?這倆箱子給你了,這副畫換給我吧?」靖王世子一臉激動地看著他懇求道。
從小和范建打過無數次架的靖王世子,第一次說話語氣這麼斯文。
靖王世子一陣軟磨硬泡,甚至不要臉地動用了地位壓迫,才終於將這副畫在二人無比幽怨的目光注視下收了起來。
三人將室內財物分割一空,正要起身離開,葉重忽然腦袋一亮,朝二人尷尬地提示道:
「我們是幹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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