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眼見安皇后離去前的交代已經完成,營帳內,上杉破緩緩湊近到義父身旁,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便說罷,人都走了,這裡也沒有外人。」
上杉虎眯眼看著這一幕,今日國師一行人到來,讓他看清楚了許多內容:按照時間推算,這李安兒前往青山應該沒有停留多少時日,便馬不停蹄地奔赴前線,一切的一切都好似早就預料到了,沒花多少功夫便能得苦荷的信重,並且全力相助,也不知對方是如何做到的
觀今日苦荷的態度,也不知這皇后娘娘在暗地裡付出了多少代價?
「義父,往後.我們便真的聽命於這一介婦人了嗎?」
上杉破偏頭望著李安離去的方向,視線好似能穿透營帳圍布,那安皇后方才讓人掌嘴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叫人很難能咽的下這口氣來,「與慶軍交戰,衝鋒在前的是我們,皇后麾下的虎豹騎紋絲未動,看方才那番說辭模樣,也不會捨得叫其配合我們了.」
「等大宗師葉流雲到來,與其決一生死的也是苦荷國師,咱們的皇后娘娘什麼都沒有付出,就站在幕後看著好戲,這麼大一個便宜就這麼輕易地讓她給撿了?」
說著,上杉破一臉的晦氣:「當真是好算計!」
「別說是我大齊內部彼此算計,就是對面的南慶也並非是鐵板一塊.本將曾聽聞,秦業老兒與慶國宮中的太后關係匪淺,秦葉兩家雖說名義上都是支持太子李承乾的,但在如今這個時候真正下死力氣的,可只有那狡猾如狐的秦業啊!」上杉虎對義子溫和笑著,絲毫不為其帶著私人情緒的建言而著惱。
話里話外,更是點明了秦業身後的種種關係。
「義父的意思是?」
「你啊,還是太過年輕,看事物往往看不到本質!」
上杉虎抬起手來指著慶軍的方向,說道:「這個天下可不曾有過中立一說,還沒下注,往往是因為知曉利益而沒看清風險古往今來,立嫡長而輕旁庶,太子作為一國儲君乃是名正言順的支持對象。」
「雖說南慶皇帝如今正值壯年,春秋鼎盛,離著退位那日還十分遙遠,但朝中所有臣子最起碼也要在明面上選擇支持太子,畢竟,太子可是由皇帝所擇選出來的,表態不僅無過,反而能使人放心。反而是那些中立亦或是排斥太子之人,才會讓慶帝警惕!」
上杉破鬧不明白,自己這前腳才在說著安皇后的陰險,後腳義父怎麼就說上南慶的情況了?
難不成是用南慶朝廷來代指北齊?
「義父也說秦業狡猾如狐了,只要明面上過得去不就成了,為何會選擇在此時將立場擺明?我們與其兩軍對壘,境遇相同,難不成今日發生的事也是同理?」上杉破自懂事時起就進了軍營,眼中總是透露著一種未經世事的天真,顯得很是可愛(傻*)。
不過,面向上杉虎的這個問題卻也是問到了關鍵的節點上。
上杉虎聞言沉聲說道:「秦業已老,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已是升無可升,再進一步,便是封王了!可他雖是九品強者,卻也終歸是離著大限不遠,在他死後,他的後人能接得住如此滔天的蔭庇權勢嗎?」
「戰前,他必須在幾位皇子中選擇一位,全力投效,如此從龍之功,就算是待他百年之後也不擔心家族後人的前景了。」
能打勝仗就是功績,這一戰就是大勝,功高震主,賞無可賞,對秦業是沒有絲毫好處的,更會得慶帝猜忌;可若是敗了呢?那麼禍事旦夕便至!
既然敗不得,那何不投效一位皇子,讓其認下這一場勝利的功績,留待以後呢?
「秦業能出現在陣前,所代表的,也是南慶太后的意思!今日他的所作所為,太子李承乾都會認下,也是心知肚明的.」上杉虎神色間浮現出憂慮之色,「可咱們不同!不管是為了本將的前途還是你那深陷敵營的祖父,我們哪怕是將本錢給打完了,也要陪著安皇后將戲給唱下去!」
「別說是中途想要退出了,就是之後行事稍有懈怠,咱們父子二人怕都是離不開這間中軍大帳了!」別看他們二人一個是九品強者,一個是少年七品,更是身居萬軍叢中,但在苦荷這位大宗師面前,又哪裡來的安全感可言?
君不見,方才在場間,那苦荷的弟子木蓬與海棠朵朵已是躍躍欲試,想要借切磋的名義將自己給拿下了嗎?這代表著苦荷本身的意志!
要不是自己還有點用,能在宗師戰後清理戰場,包圍掃蕩慶國敗軍,怕是連那一次開口的機會都不會有便會被安皇后所誅殺,更別提得到什麼換回義父肖恩的承諾了.
「那我們之後該怎麼做?」
「聽完義父的話,兒子亦是覺得受益匪淺,如今既然有著種種隱情,那咱們便按著安皇后的吩咐行事不就好了?這打贏了有功勞不說,祖父也能無恙歸來,就是敗了,那口黑鍋也輪不到咱們頭上,自有臨陣奪權指揮的皇后娘娘背負!」
此時的上杉破,給人一種神機妙算,卻又算不明白的感覺。話里話外,又將形勢重新帶回最初之時那般,毫無變化可言。
「如今為父所思慮的有兩點。」
上杉虎輕輕拍打著面前的桌面,耳中聽著外間士卒們錯落有致的忙碌動靜兒,輕聲說道:「其一,秦業支持的人是太子,此戰不論戰果如何都會使那李承乾在朝中威勢大漲,這一幕,是他的競爭對手二皇子李承澤所願意看到的嗎?若是對方不願看到,又會使些什麼手段來拖累牽制呢?這一點,關乎戰局,對我們接下來的部署很是關鍵!」
李安所給出的那個計策當真是太糙了!
毫無細節可言,只是在整體上說該當如何如何,其餘的全要讓他來傷腦筋。萬一,苦荷國師戰敗身死了呢?那麼北齊的前途又該何去何從?
宗師比斗,可沒有點到即止一說,只要出手,不得成果又豈能善罷甘休?
如今他們父子二人的處境很尷尬,全都仰仗著苦荷一人的成敗,可國師到來的消息已然泄露,那猶如真龍在世的慶帝又豈會沒有應對手段?一切的一切都會如同安皇后所說的那般順利嗎?
「兩虎相爭,卻要讓我們這些做獵物的乾等著」上杉破也是神情凝重,沉聲發問道,「若是慶國二皇子使手段,那他會如何做呢?」
「會如何做我們不需要知道,更不用去調查!」
此時的上杉虎好似陷入了思索之中,低頭靜默之餘,還發散著思維回應著義子的問題,要不說他能從草根一步步做到這大將軍的位子呢?心思手段都是不缺少的:
「這對慶國的奇葩兄弟各懷鬼胎,若想李承澤不使絆子,那軟弱太子必要先與其達成一定的協議才行,不然,就是對面發起進攻也會少了三分力度」
「我們只需要靜靜等待即可,若是李承澤出手,南慶方面必有使者暗中將消息傳來!反之,則是他們達成了協議,我們所面臨的壓力也會更大。」
說來可悲,舉國之戰,雙帝爭鋒。
如此時節慶國朝中還要摻雜著政治博弈,也不知那慶帝都是怎麼想的,一邊確立了太子的地位,一邊又要培養出一位二皇子來磨礪對方,以為鍛刀石,也不知是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麼一想,咱們大齊就這一位小皇帝倒顯得輕便鬆快了許多
雖說是多了一個帝後不合,爭權奪勢,但也少了南慶的複雜,沒有什麼長公主、陳萍萍、林相.北齊朝中的這些類似之人都被安皇后給殺完了。
……
「只能等待嗎?」上杉破輕聲呢喃著。
這細微的一句話語,卻也讓上杉虎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義子,上杉虎此時已是帶上了三分的情緒,慎重說道:「往日你在軍中便與那些潑漢們廝混,為父讓伱看的那些個兵法你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我來問你,此戰,若是沒有國師到來,憑藉我們手頭上的兵力,在糧草充足軍械完備的情況下,有著幾成勝算?」
眼見義父有著考較之意,這一次,上杉破沒有著急回應,卻先是沉思片刻,這才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來:
「七成!」
「我大齊不比南慶,朝中無有如同二皇子般的人拖後腿,就是安皇后與陛下而言,也是想要打贏這一戰的,這其中不摻雜祖父的關係如此全力施為無有牽絆,而慶國相互算計使絆子,此消彼長之下,更有用兵如神的義父統籌全局!慶國主攻,不熟悉地理;而我軍防守,以逸待勞,當有七成勝利把握!」
「以六十萬對四十萬,優勢在我!」
一番話說的是豪氣萬千,豪情萬丈,豪邁異常!
叫那不知深淺的門外漢聽去,亦或是朝中那些只知讀書不識打仗為何物的蠢物文人們聞之後,只會擊節叫好,忘乎所以了!
果然,上杉破這些慷慨激昂的發言聽得上杉虎是兩眼發黑,險些便閉過氣去,都想下令傳喚執法將對愛子執行軍法了!
「愚蠢!」
啪的一掌拍打在桌面上,讓擺放在表面上的那些事物輕微彈跳,儘管這位大將軍留了幾分力氣,但還是在這飽經戰火洗禮多年的桌面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掌印來,就連桌腿都在隱隱搖晃
「為父來告訴你,就連一成勝算也無!」
「戰局打從一開始,便要看慶帝想打多久,想要侵吞大齊多少的土地!在不觸碰到苦荷國師底線,從而將其引出青山的前提下,戰事只會有著一種結局,那便是我們戰敗出使南慶,商榷和談賠償的問題!到了那時,義父就是能回來,陛下與安皇后也將付出極大的代價,為了國朝體面,就是這兩者不出手,苦荷國師亦會遣人殺了義父給朝中一個交代的」
「啊?」
上杉破不理解義父為何會如此說,不是假定了前提,糧草充足軍械完備嗎?不是如今這般只有兩個月不到的糧草,又怎麼會敗?
「末將不解,還望將軍解惑!」
小將也端正了態度,只言軍中職務,再不敢用父子關係討著乖巧了。
「理由很簡單!」
「除了敵軍素質遠超我軍,更為精銳以外,還有一點關乎著成敗那便是情報!」
「陳萍萍號稱是黑夜中的王者,你以為是怎麼得來的?他散出暗探,經營我北齊各地多年,就連如今軍中有多少對方的人本將都不清楚,只能保證親衛不被滲透,如此懸殊的情報對比,我們又如何能勝?」
上杉虎眉頭緊皺,冷笑一聲,「不提作為對面軍中後手的赤甲軍與黑騎,只談我軍先前的部署,怕是早已擺在了秦業的桌上,如此下去,就是大齊的開國皇帝復活,也別想掙出個二世帝國!」
北齊軍隊如同篩子,面對如此事實,上杉破除了臉色慘白以外,卻是連一言也發不出來。
兩軍相交,氣勢第一。
若是有所針對,只需幾場小戰役,全軍的士氣便會如同雪崩一般被瓦解,將領也會陷入到指揮不當的自我懷疑之中,久而久之,便是必敗之局!
良久,上杉破才抖動著嘴唇問道:「既然我們早就料到了這一情況,只需在戰前出其不意,打亂對手的.」話只說到一半他便說不下去了,因為他也意識到這是一場防守戰。
而防守憑藉什麼?
自然是天險與城牆
天險自不必多說,如今對面已然沒有付出多大的代價便渡了過來,而守城呢?既然軍中有著細作,那這個城還如何去守?難不成當真如義父所言那般,只有敗亡一途?
這麼看來,安皇后到來,不光不是壞事,反而成了好事!
他們父子二人,也能在事後全身而退了。
殊不知,在原著中,上杉虎就是因為這一戰的大敗,而被北齊中樞卸去了全軍大將軍一職,召回上京城中,做了那懷遠大將軍!
懷遠大將軍,名字雖然好聽,但是人在京中坐,身旁只餘一百私兵在側。
地位的確尊崇,但卻是明升暗貶,奈何手中無兵,上杉虎就算真是頭老虎,之後也只能老老實實地上朝下朝,在家中抱著女眷無奈嘆息了.老虎被困於籠中,除了供人消遣取樂以外,也就能嚇唬嚇唬他人了。
突然,本還在思慮之中的上杉破抬起腦袋來,急聲詢問向上杉虎道:「義父,方才您不是說在憂慮兩點嗎?這第一點已經說了,那第二點呢?」
看著義子那稚嫩中又帶著些許剛毅的面龐,不知怎麼的,上杉虎原先還有的一些焦躁感消減了許多,在這方安靜的大帳內,上杉虎靜聲說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為父也想自己的擔憂要是虛妄的便好了」
「面對南慶,咱們只需要盡力而為,文來文對,武來武擋便是!」
「可咱們自身呢?」
「方才那安皇后的一言一行你也瞧在了眼中,行事古怪不說,性情更是乖戾異常。自古以來,為將者兔死狗烹,我們接著往下觀望便是.之後幾日,我們才是要謹言慎行啊!」
「就怕這李安兒事後,行那舊故」
「鳥盡弓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