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長公主高高在上了一輩子,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
她有心拂袖離開。
但她心中又明白,如果她離開了,那她所有的目的,也就沒有辦法達成了。
長公主強壓自己心中的怒火,對著范斌說道。
「好!本宮答應了。」
說完之後,李雲睿的翩翩身姿,就離開了范斌府。
一直等到長公主出府,范斌才開口道:「出來吧。」
原本安靜的院子,突然傳出一聲尷尬的咳嗽。緊接著,范閒的身影就冒了出來。
小伙子一臉羞愧:「老大……」
「你都已經聽到了,你這位岳母大人,可是下了血本。」
「您不會真的打算讓她給您當洗腳的丫頭吧?」
那個畫面太美,范閒都不敢想下去。
「怎麼,你心疼了?」
「那怎麼可能。這位長公主殿下,受到任何懲罰都不為過。我只是覺得奇怪,她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范斌沒有歸來,雙方訂立這樣的賭約,或許還有幾分懸念。
如今范斌都回來了,長公主能贏得賭約的概率,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她特意跑到這裡來送人頭的目的,著實讓范閒好奇?
長公主殿下在范閒的心裡,或許瘋顛了一些,或許做事情不計後果。
但絕不是一個傻子。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她會做,但註定送人頭的買賣,她也沒必要。
「這你還看不出來嗎?咱們這位殿下跟太子一樣,都在拖延時間。」
「您是說?」
范閒的眼睛瞪大,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從太子殿下的表現來看,他寧願扮演縮頭烏龜,也想拖延時間。
拖延的時間不算長,最多也就半年,甚至有可能三四個月。
長公主來訂下賭約。
說的時間,也是三個月……
這兩個的年齡雖然都不算大,但以他們的身份和閱歷,他們絕對都屬於那種老謀深算的對手。
兩人不約而同的定下這個時間,要說這裡面沒有任何目的。
范閒是不相信的!
「以他們兩個現有的能力來看,就算給他們三十年,他們也翻不了天。應該是神廟那邊,也就是說三四個月之後,神廟就有絕對的把握……」
「這個時間點,跟我之前判斷的差不多。我之前的判斷也是,半年時間。之前我閉關了三個月,如今也就剩下三個月了……」
聽到范斌的話,范閒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
合著鬧了半天,這兩位都是在演戲。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既然已經搞明白了對方的目的,那他們接下來,就應該思考對策了。
「知道了對方的打算,想要應對也不難。宮裡的情況,由我來應付。接下來,你只要專心對付長公主就好。」
「大哥是想要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這叫瞞天過海,將計就計。」
范斌笑道。
巍峨的皇宮裡的一處涼亭中。
周圍服侍的宮人,一個都看不到。負責守衛的,都是一群神廟的苦修士。
這其中,還有一位面無表情的神廟使者。
涼亭中,長公主李雲睿和太子李承乾,正在對弈。
「這麼說來,姑姑已經做成了。」
李承乾重重落下一子,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范斌的確答應了,但他究竟信了多少?還難說的很。」
除了洗腳婢女那個賭約之外,長公主已經把所有發生的事情,通通告訴了李承乾。
「信了多少都無所謂,只要他一時半刻進不了皇宮,我們的計劃就成了。」
李承乾擺手,無所謂道。
「你真的信任這些傢伙?」
長公主轉頭看向那些苦修士,以及那位面無表情的神廟使者。
她對神廟使者,沒有任何的好感。
對方那冷冰冰的樣子,總能讓長公主想起一位,她十分不喜歡的舊人。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而且不是已經說了三個月了嗎?只要對方真的信了這個時間,我們就有八成以上的勝算。至於說打贏了以後,朕當然是相信神廟的。」
李承乾用手按在自己心臟的位置,表達著自己虔誠的信仰。
如果不是對眼前這個年輕人足夠了解,估計就算是李雲睿,都會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真誠所打動。
「三個月,是最後期限。我想在那之前他們就會動手。」
李雲睿還是非常了解范斌的,一旦范斌想做某件事情,他就絕對不會拖延。
「那也沒有什麼不好,就讓他來好了……」
如果是李承乾自己,面對整個范家,面對范斌那個無敵大宗師。
那他早就投降了。
人要明白自己的斤兩,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面對能力範圍之外的事,要懂得取捨。
但是現在,正在對峙的雙方主力,都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
李承乾反而多了幾分信心。
說不定,這雙方斗的兩敗俱傷以後,他能藉機撿個便宜。
說到底,他現在也在這個牌桌之上,是有撿便宜資格的。
不像老二,表面上看起來在低調蟄伏,實際上已經失去了在賭桌上的資格。
「但願你能心想事成吧,陛下!」
「您也一樣,姑姑……」
雙方都明白,沒人真的拿賭約當一回事。
第二天,原本在儋州的范思轍,就被調回了京都。
之前范閒因為擔心皇宮裡的神廟使者,所以把范家所有的親人,全都安排在了儋州。
那裡雖然沒有高手保護,但卻有密道,以及藏身之所。
而且他們設計的藏身之所,不光人很難找到,就算是神廟,也很難洞察。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范斌強勢歸來,世界上再好的藏身之所,也沒有現在的范府安全。
范思轍一來,兩兄弟大張旗鼓,就開始商量著如何對長公主反擊?
給人的感覺,他們范家現階段已經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雙方的賭約上。
長公主有官府做後盾,雖然她手下的人,比起慶余堂的那些掌柜,差了不少。
但因為掌握著最大的客戶群體,長公主現階段還處於優勢地位。
「大哥二哥,咱們根本沒有辦法。平頭老百姓手裡能有多少錢?真正的大客戶,都是那些達官顯貴,最差也得是那些地主老財。而他們要買什麼,往往都是跟官府有牽扯的……」
民不與官斗。
這是不知道流傳了多少年的至理名言。
就算范思轍經商的才能,再怎麼出類拔萃。如果不能解決這個難題,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終歸還是要從官府身上下手,現在明里暗裡投靠太子的人,起碼占到六成以上。就算是投靠我們的人,因為太子一系的打壓,也不好明著出手。」
范閒跟著點頭。
他之前曾經想過要反擊,自然調查過這裡面的內情。
等調查完了之後,范閒十分驚訝的發現,對方玩的這是一個陽謀。
李承乾占據了慶帝的位置,又拉攏了那麼多的大臣。雖說給人的感覺,他跟范家是在分庭抗禮。
但在朝廷具體的政令上,因為皇族的身份,再加上慶帝的位子。
李承乾能夠占到的便宜,遠比他們想像中要大得多……
范閒倒是可以利用自己手下給對方拖拖後腿,找找麻煩。
這一點不難。
但想要徹底扭轉乾坤,卻沒有那麼簡單。
而且就現階段而言,這也不是他們的主要矛盾,甚至太子和長公主他們,都不是范斌最大的對手。
他們最大的對手是神廟!
他們現階段最應該做的事情,也是徹底的剷除神廟。
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都要往後排。
之前范閒只以為,長公主和李承乾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想要拉攏人。
現在慶國的勢力,誰都看得出來是兩強對立。
你想要招攬人,總要給人好處,不能靠著空嘴白牙吧?
所以他們需要錢,這才把長公主找來,從內庫分權。
現在看起來,李承乾的目的,已經達到。官場的官員,長公主手裡掌握的貨源和技術,勾結在了一起。
他們已經形成了十分牢固的產業鏈。
在這種情況下,范思轍想要出手,去分上一杯羹,難度無疑非常高。
「去把之前那些禁軍,暗衛全都找回來。就說是我范斌說的……」
「老大!」
范閒瞳孔地震。
李承乾上任之後,就把禁軍和太監給攆出了宮。
這些人,他李承乾信不過。
身為朝廷的太子,李承乾早就把禁軍的勢力,摸得很清楚。
整個禁軍,大部分都是他父皇的嫡系,對他父皇十分忠心。
如果李承乾上任以後,為他父皇報仇,那些禁軍沒準會跟他走。
他要是跟范家共處,那些人絕不會聽他的。
剩下的禁軍,要麼是長公主李雲睿的人。別看長公主李雲睿的政治手腕一般,但她有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收服一些人手。
要麼,就是范家的人。
范斌原本是禁軍副統領,後來又成了大慶戰神……
范斌在禁軍的威望,搞不好還要超過慶帝!
這讓李承乾如何能安心?
所以他把禁軍給解散了,並全盤接收了那些苦修者。
一下子就完成了皇宮內部的洗牌。
其手段,不可謂不高明。
如今范斌要把那些人找來,這裡面最少有兩點不妥。
也正因為這兩個原因,范閒才沒有打這些禁軍的主意。
首先第一個,就是原本擁護慶帝的那些禁軍,會不會仇視范斌?
雖然知道範斌殺慶帝的人,少之又少。而且知道的那幾個,也不會主動把消息說出去。
但天下沒有人是傻子。
慶帝跟神廟合作無間,說神廟對慶帝下手誰能相信?
要知道現在神廟的那些苦修者,還在守衛著皇宮,守衛著李承乾。
所以能做這件事情的,只有范斌這個無敵大宗師。
哪怕范斌不怕,他也沒有任何的理由,把這些對慶帝忠心耿耿的禁軍,給放到身邊?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點,那就是跟現在的慶帝撕破臉。
解散禁軍是李承乾下達的命令,現在他們把人召集起來,不就相當於直接扇李承乾的臉嗎?
「大哥!」
已經成為商業巨賈的范思轍,也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頑皮的小孩。
他敏銳的意識到,這件事情絕不簡單。
「照我說的做!」
范斌十分堅決的說道。
「好唻!」
雖然想不明白原因,但范思轍對自家大哥,有著近乎盲目的信任。
等到范思轍離開,范斌才跟范閒解釋。
「我精力有限,剩下的事請交給你來處理。禁軍所有人,要麼投靠了我,要麼投靠了王不二。陛下雖然高高在上,也安排了幾個釘子。但真正掌權的,始終是我。」
王不二就是慶帝推出來的靶子,專門為了跟范斌爭權。
為了增強王不二的底氣,慶帝不光把暗衛的指揮權,交給了王不二,還給了他禁軍的指揮權。
儘管如此,王不二想要改換門庭,帶領手下背叛慶帝,難度其實還不小。
畢竟禁軍裡面,有人是忠於慶帝,忠於皇室的。
但現在慶帝死了,太子李承乾上任以後又把禁軍放到了一邊。
王不二想要招攬剩下的那些人,自然事半功倍。
如今不敢說百分之百,但99.9%的禁軍,都已經投靠了范家。
「大哥,你把禁軍召集起來以後呢?」
「太子終歸是太子,做事難免魯莽。禁軍召集起來之後,看誰不開眼,先押到大牢里。」
「大哥要開殺戒?」
范閒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在他印象里,想要用鐵血手段,來解決他們現在所面對的困境。
那可是要人頭滾滾的!
看看聞名天下的洪武三大案,前後死了多少人?
就可見一斑。
「你把你大哥當成什麼人了?也不用全對付嗎?找些不像話的,能夠查到實證的,按照朝廷的律法來辦。要大公無私……」
「那些人,還要是太子那邊的人吧!」
范閒瞬間心領神會。
那些牆頭草,只要看到苗頭不好,肯定會立刻轉向。
這手段,可以在最短的時間消滅李承乾的威信,把他給架空。
「鑑察院做起來應該更方便?」
范閒提議道。
「鑑察院的權力太大了,不能把這個權力再交給他們。要讓禁軍和鑑察院,相互配合,相互制衡。」
「做成了這件事,我范家就算是權傾天下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