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牛欄街殺人案
去往流晶河的馬車駛離天河大街,過瞭望春門,踏上偏僻安靜的牛欄街。
牛欄街四周沒有民宅,只有數不清的敗落鋪子,不論白天黑夜,很少有人行道過。
范閒坐在車廂里打趣:「本來是想在這裡敲郭保坤黑棍的。」
滕子京駕著馬車在外應答:「少爺倒是想的周到,在這裡黑人,一時半會還真不會引起什麼大動靜。」
「不過那郭保坤運氣不錯,這樁婚事並不用我毀壞名聲。」范閒又說了一句,沉聲下來開始思考二皇子的邀約,他希望二皇子是個聰明人,別一來就與他講朝堂政局的大道理。
如果是這樣,他絕對不會很受用。
想到這,自小在五竹叔教育下,警惕性異於常人的范閒神色一怔,他發現了很微妙的動靜,立即扯開窗簾看向兩邊的高牆。
高牆的殘垣瓦礫上,兩名身著白衣的刺客躡手躡腳一左一右追著馬車,看準時機,她們一躍跳到馬車最前方,搭弓挽箭,咻咻數響,四五隻箭射出,直指車外駕馬的滕子京。
范閒反應很快,早在他們未出箭時便大聲高喊:「滕子京,躲開!」
聽到車內的喊聲,滕子京都未看前方的動靜,絕對信任的悶頭跳下馬車,在地上翻滾幾圈,尋牆角隱蔽身形。
羽箭襲來,射在馬車前方的車蓋上,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刺客的算盤落了空。
另一枚羽箭射入車廂中,沒有傳出任何聲響。
兩名刺客欲要再次搭弓,一枚蹭亮的羽箭從車廂里射出,使她們不得不一左一右避開。
范閒趁勢翻出車廂,抓住一角,騰空而起躍到華蓋上,將自己完全暴露於刺客的目光中。
躲在一角的滕子京會意,握緊袖中的暗鏢。
馬車仍然在繼續行駛,兩名刺客沿著高牆瓦鑠追逐,兩面夾擊,一輪不止的箭雨朝馬車頂端射去。
范閒沒有學過武功招式,他小時候只練過一本霸道真氣,所以在箭羽襲面時,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運用最合適的方法躲避。
饒是如此,身體卻已經開始下意識閃躲。這毫無疑問是五竹叔教育的功勞,這些所謂的箭羽,遠不及五竹叔手裡的鐵釺之快。
一陣騰轉挪移,箭羽全數而空。
兩名刺客微微一驚,卻不知沿路的暗巷裡,滕子京的身影疾出,數枚暗鏢驟來。
在全然被范閒吸引注意的情況下,一名女刺客避及不甚中招,身軀飄然而下,砸到地面上。
局勢扭轉,另一名女刺客卻毫無退去的想法,繼續對著暴露在視野內的范閒窮追猛打。
范閒又是幾個轉身,抓住車蓋角,翻越轉騰,巧妙避開接踵而來的箭羽。
同時袖中出其不意射出一隻弩箭,一發即中,刺客應聲而倒,白衣身影從牆角落下去。
危機解除,范閒縱身一躍瀟灑坐回車廂中,正沾沾自喜之際,餘光瞥到沿途巷中,一個大石碌子砸了出來。
「我去,還來。」
范閒立感不妙,身子迅速從車窗里翻出去。
而就在他跳下的一剎那,大石碌子砸穿馬車,轟的一聲,寬敞的馬車四分五裂,木屑滿天飛。
滾到牆角邊,范閒狼狽的遮住面龐,防止亂糟糟的木塊砸到臉上。
接二連三的攻擊讓他全身心緊繃起來,但是他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隔著單牆的視野後,一張粗壯的大手穿通厚牆,擒住他身子,猛地一扯。
牆面碎裂,范閒被拉了進去,那人用力一甩,他的身軀後落,砸進敗落的鋪子中,重物的倒塌聲,壓裂聲不止傳出。
這是一個像巨靈神一般高大的漢子,摻雜著地中海的稀疏頭髮。
范閒重重吐了口血,他被壓在廢墟下,一時無法起身。
高大漢子咧嘴一笑,目光兇狠無比朝他而來。
正在此時,滕子京趕來,一眼認出此人的身份,連忙喝止道:「程巨樹,住手!」
話語一落,滕子京的身子急出,猛地蹬腳過去。
程巨樹戲謔一笑,怒吼出拳。
滕子京根本擋不住這一拳,相接一刻,旋即遭受到劇烈的真氣衝擊,整個人倒飛出去。
八品高手程巨樹絕不是他能對付的。
滕子京捂著胸口從地上爬起,一身暗鏢傾泄而出。
那程巨樹不躲不避,任由暗鏢射來,就像射在堅硬無比的巨石上,鑲不進皮肉,毫無殺傷力。
程巨樹走上前去,又與滕子京交了數拳,拎著衣角將其高高舉起。
嘶吼一聲,怒地一甩,滕子京也被扔入後面的鋪子中。
范閒剛從廢墟中抽出身來,便見滕子京的身影砸在後面牆上,唇角滲出大口的血。
范閒長呼口氣,擦去嘴角的絲血,漠然視著鋪外道:「沒死吧。」
滕子京撐著身子,露出滲滿鮮血的牙齒,緊咬道:「說話能不能注意點,別動不動就咒人死。」
「下次一定注意。」范閒抄起一旁的凳子,衝出鋪外,騰空而起砸下去,宏大的真氣噴薄而出,砸穿程巨樹的頭。
程巨樹怒吼,一拳將范閒錘出好幾丈。
「少爺!」滕子京抱起酒罐子,也砸了上去。
不一會兒,身影斜飛出去,落在范閒身旁,兩人靠著牆角後退。
「還是你抗揍啊,被打幾拳了都。」范閒氣憤至極。
滕子京有些痛苦的道:「再來一拳真死了。」
「那你就走,我來擋著他。」范閒起身將滕子京護在身後,「快走,你沒勁了,待著也是沒用,我還可以與他戰一戰。」
「讓我拍碎伱們的腦袋吧!」那程巨樹又是一聲嘶吼,狂暴似的衝過來。
「咆哮帝啊你,一直擱那叫。」范閒借力牆壁躍起,壓到程巨樹頭上,不顧一切將拳頭揮砸下去。
程巨樹吃痛,抓住范閒,單手一扔,又將其重重砸在牆壁上。
范閒無力的呻吟:「這回我也沒勁了。」
「去死吧。」程巨樹狂喊著,雙手錘胸,朝兩人逼近。
「住手!」天空一聲巨響,王啟年飄飄落下,擋在兩人跟前,朝著前面揮手,」別打了,再打就真不禮貌了。」
范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撐著痛意笑道:「沒想到貪生怕死的王大人竟來的如此及時。」
「范公子,王某可打不過他。」王啟年褶皺囧起,對面這兇惡的面孔將他嚇到了。
范閒起身去扶滕子京:「沒事,你拖一下,我倆馬上跑。」
就這一瞬間,透過大漢寬闊的背影,范閒看到一道高挑的人影持刀直挺挺站在不遠處,旋即一笑,坐下,擺了擺手:「不跑了。」從懷裡掏出兩顆藥丸給自己和滕子京餵下。
銀光閃過面龐,程巨樹立馬轉身,一柄刀挾著氣勁插入胸口,痛苦的悶哼慘叫,挺拔的身形踉蹌著跪在地上。
程巨樹想拔出長刀,卻發現這柄刀不偏不倚插在心口外處,一旦拔出,必因流血過多而頃刻身亡。
……
不多時,牛欄街殺人案傳遍京都。
不少民眾目睹了兇案現場,這一起駭人聽聞的殺人事件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承平日久的慶國突遭劇變,戶部侍郎的私生子當街遇刺,行刺者昭然若揭的北齊殺手身份,引起了朝堂上的絕對注意。
人們紛紛猜測著北齊為何會大老遠特派殺手襲刺一位范家公子…
「大人,你那一刀是真狠,差點要了程巨樹的命。」
「不過人已經搶救回來,現無生命危險。」
監察院的天牢內,王啟年領著林若去往關押的牢口。
「一處審問過,如大人所料,程巨樹寧死也不肯交代。」
「沒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他很快就交代了。」
「大人這是什麼逼供法子,實在是未聽聞過。」
昏暗的油燈映照下,王啟年打開牢房,恭敬的一側身,讓出後面身著黑衣的林若。
林若走進鋪滿稻草的牢獄內,蹲下半個身子,冷冷道:「程巨樹,此次刺殺你應是聽命於醉仙居暗樁的安排。」
「監察院好手段,這麼快便查到了蛛絲馬跡。」程巨樹面色蒼白,捂著包紮好的胸口,止不住的咳嗽。
「不止,我還知道與醉仙居聯絡的人是謀士吳伯安,運送你進城的是巡城司的一位參將。」林若繼續道。
「與我說這些沒用,我只負責殺人。」
「我知道,除了聽命行事之外你的確毫不知情。就算招供,也只能供出醉仙居,其他的沒有用處。」
程巨樹緩緩閉上眼,苦笑道:「既然已沒用處,那就趁早殺了我吧。」
林若一笑:「那可不行,我得將你好生生送回北齊。」
程巨樹猛然睜開雙眼,瞪道:「你以為我會信嗎?」
林若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撕開遞給程巨樹:「看看上面的字,認得不。」
程巨樹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面上的驚訝色再也無法藏匿住,十分驚恐的問道:「你怎麼會有我師傅的書信字跡?」
林若起身,負著手道:「你師傅是北齊前三的九品高手何道人,至於為什麼我會有你師傅的書信字跡,很簡單,你師傅是我的人。」
程巨樹一怔,眼中湧出深深的恐懼。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