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街角的雜貨鋪
下午過去,鳥兒在院裡嘰嘰喳喳地叫著,丫環廚子們井然有序維持著府內工作,轉眼間,便到了晚膳時間。
拜別先生,范閒一路蹦蹦跳跳跑進正院,丫環們則一臉急切在身後跟著,生怕小少爺有個三長兩短。
「今天學了些什麼。」
飯桌上,老夫人微閉眼眸,襯手打著悶,范閒與若若並排坐著,埋頭吃飯,食不言寢不語。
老夫人開口,范閒規矩放下筷子,奶聲奶氣老實交代:「奶奶,先生並沒有教授如何繁雜的知識,他只說字如其人,文以載道,讓孫子磨字。」
「嗯。」老夫人面色皺著,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但總顯出一股與范閒生疏的陌生感,略有些嘀咕道:「西席先生在府時並不是這般授法吧。」
西席先生受京中伯爵府囑託,一言一行,一教一法皆是按照要求來,老夫人心裡有數。
讓她意外的是,林若並沒有延續京中的要求,想來,西席先生也會跟其交代叮囑才是。
「奶奶…」
范閒欲言又止,愁悶著腦袋,同樣疑惑。
外人看來他只是個孩子,四歲孩童通學古文經書,未免太過急切,大戶人家的子弟都是這般嗎?
「奶奶,先生人很好的,很溫柔。」范若若在一旁認真幫腔道。
「再說,哥哥聰明,怎麼個教法都沒問題。」
老夫人睜開眼,忽然笑了起來:「乖孫女說什麼都對,那就不爭論這些了。」
用完晚飯,伯爵別府的兩個小主人又和丫環們嬉鬧去了,老夫人饒舊靜坐主位上,閉目養神。
「先生走了?」
「稟老夫人,先生說住府叨擾,多有不便,遂已經自己離府。」周管家報話道。
向宅外望去,老夫人揮了揮手:「嗯,下去吧。」
周管家愣了愣,躬身走進幾步,一臉奉承道:「老夫人,其實林先生做得不錯,少爺終究還只是個孩子,嚴苛教育過了些。」
「小孩子嘛,這個年紀開心就好。」周管家繼續道。
他這話自然不是為范閒好,只是想著林若是按照自己的要求敷衍行事,所以為其開脫。
但其實不然,林若這般教法是因為范閒根本無需多餘教導。
老夫人難得點了點頭,沒有因周管家的冒犯而生氣,「行了,下去吧。」
周管家告退。
老夫人斜著身子,若有所思:「這樣也好,他畢竟只是個孩子,京中的人太把他放心上了。」
……
伯爵別府街角處雜貨店外,林若暗暗注視了好一段時間。
夜色漸來,終於才肯上前敲開門。
「需要何貨自己拿。」幾乎同一時間,屋內傳來平淡又冷漠的聲音,似乎毫不在意有無客人光顧。
瞎子少年雙眼蒙著一塊黑布,拿刀的手極有頻率地揮動,將案板上的蘿蔔切得一絲不掛。
這是很難讓人置信的場面,就好像黑布下該有一雙活生生的眼睛。
林若看去,不禁讚嘆,故作尋常人問道:「你真的是瞎子嗎?」
瞎子少年動作不停歇:「麻煩客人快些,該歇業了。」
林若裝模作樣選了幾樣稱手的貨物,從懷裡摸出塊碎銀子放在就近桌上,正要出門,那道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聲音再次響起:
「多了。」
林若回頭,溫和笑道:「沒有餘錢,暫且存放,就當下次買貨的付款了。」
瞎子少年微微皺眉,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拿起一旁似劍非劍的鐵釺,質問道:「你到底是誰?」
林若心裡咯噔一聲,臉色平靜道:「鄙人范府教書先生,林若。」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瞎子少年冷淡道,黑布裡面兩道足以殺人的精光正緊盯著,莫名的威壓從身體散發,「從出府開始,伱就一直在不遠處觀察鋪子內的情況,我再問一遍,你到底是誰!」
林若心裡惴惴不安,片刻後,強顏歡笑道:「我只是很好奇,從我今日入府開始,你對范府的目光就未曾移開過,我於范府有著正規身份,而你…,這話怎麼說都得我問你才是,沒想到被你先問了。」
瞎子少年心裡微微一動,始終面無表情,細微的心跳聲暴露一切,只是看在身份上並沒有動手。
按照這個說辭,書生的動機情有可原。
「還有,似乎范閒少爺也對這裡有所關注。」林若繼續追問道。
瞎子少年微微皺眉:「你是說范閒少爺也知道我的存在?」
饒是他,此刻冷漠的心靈也不禁微微動容。
認真望著五竹,林若極其肯定道:「范閒少爺遠比你想像的要異於常人。」
原著中,五竹之所以發現范閒一直知道他的存在,甚至於竟還存留著對他的記憶是費介拜訪那晚,范閒冒失上門求救,兩人敞開身份相認。
所以在這之前,五竹才是被蒙在鼓裡的人。
他認為范閒少爺不會記得他,因為帶他離開京都時,他還只是一個剛出生幾天的孩子,這樣的孩子不該有記憶。
可范閒是個穿越者…
想到這裡,林若不免想笑,反客為主道:「看來你對范閒少爺的關注沒有惡意。」
五竹放下鐵釺,重新拿起刀:「你可以走了,不要透露這裡的秘密,更不要妄想做任何不利於范閒少爺的事。」
林若點點頭:「放心,我只是范閒少爺的老師。」
五竹臉上一直沒有表情,直到來人出門,雜貨店的門悄無聲息地關閉。
儋州的深夜裡,海風吹拂在大街小巷,相比於白日的沉悶,襯得異常涼爽。
林若最後看了一眼,走出巷子。
第二日,伯爵別府街巷外,一所常年無人居住的破舊院子敞開大門,鄰里鄰外十分納悶,聽說有人破天荒租下了這所院子,圖什麼。
院子雜草叢生,設施落後,也就視野開闊些,能一覽伯爵別府的全貌,其他的概無。
……
「少爺,求您了,快下來吧。」
大清早的,伯爵別府就鬧不安寧,人們想來,自然是那頑劣分子范閒少爺的手筆。
果不其然,府內假山的最高頭,那孩子又在對著遠方的海平線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