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的突然闖入讓氣氛變得異常緊張,開始還喜笑顏開的小扇,此刻嚇得魂丟了一半,她如同泥鰍那般溜到洛青鳶身後,她探出一點腦袋注視司命。
這隻小狐妖害怕自己,司命亦是清楚,他與洛青鳶在此處偶遇也是巧合,唯有清淮和林初棠兩個凡人不知曉他的身份,亦是沒有任何波瀾。
林初棠瞧著司命眼熟,像是哪裡見過,一時又記不起來,他好奇看著他,司命嘴角輕輕上揚,慢條斯理走進屋中。
「師弟,沒想到在此處相遇,是不是擾了各位雅興?」司命主動招呼,他拱手拘一禮鎮定問道。
如此一說,林初棠腦中隱隱有些印象,天盛城的時候,他見過此人,洛青鳶說他是自己的師兄。上次與她親近的那個男子,她也說是她師兄,倒是每次緣分,能遇到她那麼多師兄。
林初棠和清淮相繼起身朝司命回一禮,洛青鳶愣了片刻,她擔憂看看林初棠回應,「師兄是在附近發現妖氣?」
「那窮奇狡猾,我本與它交過一次手,它蠱惑人心有一套,又讓它給逃了,一路被那些小妖小怪纏鬥,行至此處。」司命記性可不似凡人那般差,他自然知曉這一屋子人與洛青鳶的關係。
他毫不客氣在桌邊坐下,「不歡迎我?」他抬頭見著站著的四人,故意問道。
「自不是,師兄近日辛苦,我敬你一杯。」洛青鳶替司命斟一杯酒,然後,舉起酒杯示意他。
清淮和林初棠緩緩坐下身,唯有小扇怯怯站著半天不敢落座。司命抬眸發現,他輕抿一口杯中酒,「小兄弟,你不必怕我,師弟與我說過,各位都是他的朋友,我雖為修道之人,亦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林初棠覺著奇怪,小扇師父為何怕師父的師兄,他們不是同門同宗,怎麼感覺像是不熟。
小扇尬笑,這裡誰人她都敢惹,這個司命她可惹不起,她悻悻挨著清淮坐下,低下頭一言不發,完全不似剛才的俏皮。
「見過師叔……」林初棠朝司命拱手拘一禮,司命側過臉回應他。
那日只是匆匆一面,當時,一心收服妖孽,並未與這些人相處,此時,他挨著林初棠身邊坐著,他端詳林初棠,覺著有點不對勁,他眉頭皺起,眼中露出疑惑。
難道被發現了,洛青鳶驚慌,她再次為司命斟酒,「師兄,你我許久未見,今日緣份偶遇,自是要盡興,來,我再敬你一杯。」
司命對林初棠的觀察被洛青鳶打斷,他輕笑看向洛青鳶,「師弟的酒量,師兄可承不起,若再是醉了,恐又失了職責,不當。」
洛青鳶自是明白司命是指上次自己灌他酒之事,她面色難堪,司命看看一桌子豐盛美食,又看看廟宇環境,「你們為何在此處飲酒,可是有什麼說道?」
「不瞞前輩,今日是小林公子的生辰,因為一些原因,只能在此處,我們簡單吃個便飯。」清淮圓場,他看出小扇和洛青鳶都有些忌憚司命。
他知曉小扇和洛青鳶乃妖,這個真君是道是妖不知,不過看小扇怕他,他或許是修道之人,和洛青鳶亦不是什麼師兄弟,他們有什麼糾葛自己不清楚,他只知不能讓此人傷害他們。
「原是如此,看來我是來對時候了,小公子年方幾何?」司命的注意力又回到林初棠身上,他暗中運出術法,想要探清他的底細。
「回稟師叔,晚輩剛至弱冠……」林初棠完全沒有意識到什麼,有禮有節回應。
司命瞳孔放大,臉色驚愕,這個凡人沒有命簿。林初棠抬眸發現司命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他不明白怎麼回事。
司命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他微怒轉頭目視洛青鳶,洛青鳶心口起伏難定,她一雙手在桌下捏著衣角,手心冒出冷汗,目光對上司命的時候,怯怕慌亂占據整個心。
小扇吞咽幾口,她明顯感到氣氛不對,若是這個青鳶仙子被問責,自己亦是幫凶,她身子微微顫抖,自己好不容易尋得可以復活母親的機會,可不想就這樣被捉去天界受罰。
清淮感覺到小扇的懼怕,他眉頭緊鎖,此人到底何種來頭,他警覺觀察司命,只要他出招,自己一定以命相護,絕不會讓他傷害小扇。
司命放在桌上的手慢慢緊握,他與洛青鳶對視良久,洛青鳶平復心情,緩緩開口,「師兄,平常酒菜,不成敬意,師兄莫嫌棄。」
洛青鳶替他夾些菜,小心翼翼放入他面前的碟子裡,司命看看幾人,他沒有發作,淡定喝一口面前的酒。
酒過三巡,這頓各懷心事的飯吃完,洛青鳶便讓林初棠回住處,林初棠告知,他來悠然村幾月,在他與村民的努力下,村中總算有了過冬的食物。
如今,這邊安居樂業,他也將戶籍人口歸納,不日,便啟程回京城,他心中知曉,師父想要找到他,亦是易如反掌,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告訴她自己的行蹤,他心中是不願意與她斷了聯繫。
洛青鳶安排小扇與清淮送林初棠回村,小扇甚是擔心,洛青鳶讓她安心,她最後擔憂和清淮護送林初棠離開。
待廟宇之中只剩下洛青鳶和司命,司命揮動衣袖,廟宇大門形成一道結界,阻隔與外界聯繫。
「仙子,你是否應該向我解釋一下,你這個徒弟怎麼回事?」司命臉色嚴肅看向洛青鳶。
洛青鳶心一沉,她自是知曉司命知曉了林初棠沒有命簿一事,她後退幾步,癱坐在八仙桌前。
「司命不是已經算到了嗎?」洛青鳶失落看著一處喃喃低語道。
「所以,丟的那一頁命簿是仙子所為?」司命眉頭緊鎖,難以置信,「為何?仙子為何為一個凡人有違天條,你可知擅自撕毀凡人命簿可是重罪。」
「我只是不甘……」洛青鳶抬起眸眼,她眼眶微紅望著司命,「既然,天帝設下築夢殿,渡化怨靈,為何又不能如他自己所說那般公正。你這一頁命簿就將凡人一生註定,何為逆天改命,全是藉口……」
「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做出這等忤逆之事。」司命無奈嘆息,「天命不可違……」
「那我便篡改這天命。」洛青鳶眼神堅定,「我知曉後果,就算剔去仙籍,流落凡間,或是承受雷刑天罰亦是無悔。」
司命定定看著洛青鳶,「僅為一介凡人,你置千萬年的修行不易不顧,當真值得?」
「你我皆為仙,自是知曉,仙若不能渡化世人,千萬年修為又有何意?既然,設下築夢殿,亦是為世人圓夢,為何給了他們希望,又親手將那些希望給毀滅。你可知千萬年來,我那棵築夢樹,一次次燃起曙光,一次次熄滅,我眼睜睜看著他們因為執念一次次被天地戲耍,最後魂飛魄散,我身為仙又有何意義?」洛青鳶站起身,她義憤填膺與司命對視。
司命默默看著她,不知如何勸慰,「天界也好,凡間也罷,一切皆有因果循環,亦是有法則規律,唯有守恆,亦可久遠,你我改變不了,凡人只能按他們自己的命運軌跡走。」
「天若不公,我自要逆天,道生茫茫,世間滄桑,何為正道,亦是讓人有做夢的權利,亦有圓夢的機會,作為掌權者肆恣扼殺這是何理?」洛青鳶據理力爭,她倔強望著司命。
「仙子,你為何還要執著,你既毀了那個凡人的命簿,你也應該知曉,一人改命,千萬人命運發生改變之理,世間一切皆是環環相扣,此理你難道不知?」司命語重心長勸慰。
洛青鳶低下眸子,她清楚司命的話,李府的命案,林夫人的死,後面所有事件的走向,皆是因為自己插手所造成。
她心中異常難過,從來沒有這麼酸楚,她有一顆憐憫眾生的心,可無法拯救眾生,自己如今執念已深,恐是自己也難救。
「我不會去天帝那裡告發你,不過,你如今必須收手,不能再管那個凡人。我可以答應你,不再杜撰此人命簿,我給他一個公平的機會,他若是憑自己的力量完成任務,我絕不插手。」司命見洛青鳶難過,他心腸一軟,走近洛青鳶幾步寬慰道。
洛青鳶抬眼望著司命,眼淚在眼眶打轉,自己管了林初棠十來年,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如今讓他自生自滅,這樣艱難的處境,他如何殺出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