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樓道下鎖好的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小女孩回頭望了一眼不遠處,輕嘆了一聲,隨後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傍晚,整個樓道里都充斥著各家的飯菜香味,讓人很容易感到飢餓。
伴隨著一陣鐵鍋敲擊的聲音,小女孩推開了自家的大門,默默地走了進去。
客廳里,一個中年婦女正在輕輕搖著搖籃,滿臉溫柔的哼著曲調,搖籃里躺著一個正在吸吮著自己手指頭入睡的孩童。
不知是孩童個頭太大的緣故,還是搖籃買小了的緣故,搖籃里小男孩的雙腿,都已經伸到了外邊。
廚房中,有一個忙碌的身影閃過,約莫是一個傴僂的老婦。
鍋鏟與鐵鍋的碰撞聲不時傳出,婦女像是沒看到小女孩似的,連頭都沒有抬起過,任由小女孩站在那兒。
頭頂上,是一個白色的吊扇,吱呀呀的扇葉吹出的風拂過小女孩紅撲撲的臉蛋兒,吹起她頭上雙馬尾的發梢,吹乾了鼻尖上的汗珠。
還沒等她享受那片刻的涼爽,身後的門再度被打開。
一個滿臉疲態的中年男人推開門,走近女孩,朝小女孩的後腦勺不輕不重地扇了個巴掌。
小女孩的身形微微發抖,低著頭說了句:「我去幫忙。」
男人斜眼瞥了她一眼,隨後快速走向那個搖籃,臉上立馬浮起笑意:「哎喲,心肝寶貝在睡覺覺呢?」
女人不滿地推開了男人:「洗手沒啊就想摸他?」
「嘿嘿」,男人一臉憨笑,女人瞪眼佯怒,緊跟著笑出了聲。
似乎,一切其樂融融。
小女孩應該是沒看到這些,因為她已經走進了滿是油煙的廚房。
臨進去前,她把兩個馬尾辮上的頭繩扯了下來,小心翼翼放進了口袋裡,隨後自己快速扎了一個單馬尾。
老婦沒有過多的理會,只是簡單的吩咐著小女孩做事,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最近鬧老鼠,你先把這老鼠藥放在台子底下。」
「記得洗手,洗乾淨了才能去把那個菜洗了。」
「把這個湯端出去。」
「盛飯。」
「這碗是你弟弟熬的魚湯,小心點,別灑咯。」
小女孩一一照做,剛吹乾的汗,現在又掛滿在了小臉蛋上。
夕陽落山,遠處的天邊還一片光亮,但從屋內向外看去,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
忙碌半天,飯菜可算是齊了。
老婦坐在最邊角,旁邊挨著的是小女孩。
女人在餵小男孩喝魚湯,離了搖籃後才發現,以小男孩現在的外貌體型,像是完全不需要搖籃了。
甚至,吃飯也完全能夠自主。
男人挑著菜,夾了一片放在自己碗裡,吃了起來。
等他咀嚼完後,忽然開口道:「妹兒,那個補習班,這期上完就不去了。」
他眼睛盯著碗裡的米飯,筷子扒拉著往嘴裡送,絲毫沒有抬頭,緊接著又補了句:「反正那個老師說要上補習班,也沒說要上多久。」
女人停下餵湯的動作,嘴巴微張,想要開口,又停住了。
小女孩也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停頓了不到一秒,很快便輕聲應了一聲:「好。」
這時,旁邊的老婦撇了撇嘴道:「這女子無才便是德,補習班本來就是沒必要花錢的東西。」
她說完,瞄了一眼那個女人。
女人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忽然發現自己手被小男孩不滿的拉了下,他嘴巴張了張,示意還要喝湯。
小女孩看了一眼女人碗裡所剩不多的魚湯,站起了身子,臉上溢著甜甜的笑容:「我去給你們每個人盛碗湯。」
誰也沒再開口說話,就見小女孩一手放在口袋裡,另一手緊緊地攥著,就這樣走進了廚房。
。。。。。。
陳苟這邊,卻還沒能吃飯。
他現在挺焦急的。
送小男孩去補習班後,他便回了家,還好,那個女人好像是去上班了,家裡沒人。
他度過了一個正常且無聊的下午。
再後來,家裡電話響了,女人讓他記得去接孩子下課。
陳苟答應了下來,順著記憶,走到了與小男孩分別的地方。
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補習班具體位置在哪裡。
還好,路上碰巧有家長正在帶孩子回去,陳苟上前詢問了一番,才知道了補習班具體位置。
不過那個家長最後說了一句話:「補習班都關門了,孩子早就走光了。」
陳苟是跑著過去的,他發現補習班的大門真的關了,那兒空無一人。
找尋半天無果,陳苟只好原路返回,他在想如果真的找不到小孩,該怎麼和那個女人交待。
回去的路上,他一邊想,一邊還在尋找小男孩的蹤影。
小區里,他再度見到了那名醫生。
和中午不太一樣的是,醫生這一次並不是躲在小區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而是直接從大樓里倉皇逃離。
陳苟想攔下醫生,但醫生跑得太快,根本沒給他機會。
一股不安的想法在心裡浮現,直到,他發現家裡的大門虛掩著,直到,他發現那個女人就倒在血泊中,脖頸上,刺著一把剪刀。
慌亂之下,陳苟內心更多的是,那顆懸著的心總算穩穩落下的小竊喜。
他想著,這才對嘛,這才是該有的劇情,什麼家庭瑣事,什麼父慈子孝,什麼好吃的紅燒肉,都是浮雲。
出了事,才代表著這場戲走向了高潮,走向了最重要的地方!
陳苟緩緩蹲了下來,仔細注視著女人那瞪大的瞳孔。
然後,他趴在地上,繞著女人的屍體,慢慢爬了一圈。
他像是在觀摩一件藝術品,又像是在閱讀一本劇情引人入勝的小說,他看得很認真。
導致女人死亡的,就是她脖頸上那把刺得很深的剪刀。
看樣子,行兇者力氣好像很大。
女人雙腿呈彎曲狀,側著並排在一起。
但讓陳苟感到奇怪的是,她臉上的表情不是那種驚恐,也不是那種帶有怨念的感覺,而是像在笑。
這點,讓他覺得很詭異。
就算被剪刀刺得如此深,也不會立馬死去,她當時應該還保有一絲神智。
照理來說,不管行兇者是誰,她最正常的反應應該是一種震驚,害怕,而不是現在這副表情。
正當陳苟以非常近的距離,幾乎是臉貼著臉在觀察死者的時候,他的後方響起了一道機械般的嗓音。
「陳苟,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繼續留在這個場景觀察死者,或者跟我去第二個案發現場。」
回過頭,陳苟發現,那道黑影就出現在自己身後,如同虛影。
「第二個案發現場?還有一起?那如果去第二個案發現場,我能不能見到其他兩個演員?」陳苟問出了自己心中的話語。
黑影沒回答,就飄在那,等待著陳苟給出一個最終選擇。
糾結半天,陳苟拿定主意點了點頭:「帶我去吧。」
隨即,畫面一轉,陳苟出現在了另外一個屋子裡。
這家人先前像是正在其樂融融的吃飯,不過此時一個個面容痛苦,有的趴在餐桌上,有人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一個個,都已經沒了氣息,這場晚飯,是他們吃的最後一餐。
黑影出現在三個人的面前,發出生硬,冷漠的機械聲音:「三分鐘觀察時間,互相只能問對方一個問題,然後給出答案。」
語必,身穿白大褂的醫生,驚慌失措的小女孩母親,以及皺著眉頭的陳苟,紛紛開始行動起來。
。。。。。。
最後,黑影飄到了陳苟面前:「你確定你的答案了嘛?」
陳苟看了一眼那位眼神不斷躲閃的醫生,又看了一眼低著頭的女人,咬著嘴唇,重重的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