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這一座古老又龐大的城市,似乎還沒緩過勁來。
天空布滿了陰霾,沒有潮濕的雨氣,也沒有半點陽光,給人一種壓抑感,仿佛有什麼東西擠壓在了胸口。
空蕩蕩的城市,沒有半點的生氣,也沒有嘈雜的聲音,靜悄悄的,宛如一座孤城。
店鋪緊閉的捲簾門,小區外垃圾箱堆滿的垃圾,仿佛在訴說一段剛剛發生的故事。
陸續,一個個身穿白色防護服的人員,抬著一個個蓋上白布的擔架,從各個小區,樓房,走了出來,前往指定的火葬場。
一輛輛運送屍體的汽車,就這麼行駛在筆直的馬路上,平穩,有序。
這些人也好,這些車也好,好像配合的很默契,太安靜了,一切都太安靜了。
安靜的讓人忍不住悲傷。
生命,有時候就這麼脆弱,所以才可貴。
傳喚者死了,燕城的收尾工作開始緩慢展開。
搜尋屍體,處理屍體,成了當務之急。
封城還沒有解除,但相應的公告已經陸續發布出去,機場,高速等交通重要樞紐,也隨時準備開放。
還好,通訊設備恢復了正常使用,常裳也在第一時間,把重要的情況匯報了上去。
比起一名S級失控者被成功解決,三位搜查官是臥底,其中兩位還是特級搜查官,關於這件事,更讓人震撼。
自然也在總部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但那也只是後話了。
市辦公大樓的一樓中心處,擺放著三具棺材。
棺材很精緻,周圍還雕刻著花紋,白布包著的內部,還放了枕頭,灑滿了紙錢,弄了一大堆鮮花。
運來的工作人員說,棺材是用上等的楠木製作的,是燕城領導感激異常處理局搜查官的敬業,特意打造的。
瞧他那諂媚的表情,仿佛這是一件喜事。
吳安,靜靜躺在棺材裡,仿佛熟睡的樣子,他表情沒有多麼痛苦,是死於夢中。
欒文,只有一個腦袋大小,像是胚胎,沒長開的雙眼瞳孔瞪大,嘴角卻透著笑意,略顯瘋狂。
夏子規,就是一個攤開的白布包,裡面全是零散的灰色碎片。
這三位,是在這次任務中殉職的人員,儘管欒文是臥底,但除了張十三,其他人並不知情。
方哲就靜靜站在吳安的棺槨前,發呆,他覺得有一朵菊花沒擺放好,想伸手去調整位置,可那雙手就是遲遲伸不出去。
常裳揮手趕走了送來棺材的人,將自己酒壺裡的酒,倒在了地上,表達對死者的致敬。
酒水倒在地面上,逐漸匯聚在一起,形成一條線。
白粽扶著肖恩,朝著死者鞠躬。
肖恩強忍著背部的傷痛,吃力的彎下了腰,滿心的內疚。
白粽眨了眨眼,就這麼望著面前三具棺槨,她雖然和欒文搭檔許久,但其實並沒有多少感情,甚至有種厭惡感。
可當逝者就這麼躺在那方形棺槨里,過往就成雲煙消散,成了永遠回不去的夢。
當白粽扶著肖恩退到一旁後,鄭錫堅走了上前,鞠躬。
最後是蘇冀,他是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咚咚咚」,響聲很大。
方哲自始至終都站在那,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沒過多久,方哲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一直滑動著屏幕,最後發了一條消息給張悅然。
信息內容很簡單,就三個字,【對不起】。
許久,不見回音。
「殉職人員的屍體,我會先送到總部去,我也需要向總部匯報這次事件,特別是張十三等人的叛變。」
「燕城的後續維穩,總部意思是由蘇冀你繼續處理,鶴局長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連同幾位新任的搜查官,相信沒過多久,燕城會好起來的。」
常裳說完,拍了拍蘇冀的肩膀,蘇冀點了點頭,眼裡噙滿了淚水。
「至於張星羽,總部決定收容在你們燕城市,他必須為他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至於那個小姑娘。」
常裳目光落在了席存希身上,這個看起來很可愛的小姑娘,此時面容慘白,透著明顯的虛弱。常裳皺了皺眉,像是在權衡著什麼,又將目光瞄到了方哲身上,停留了幾秒。
「相信他會處理好的。」
說完這句,常裳便坐上了專車,準備趕往機場。
其實常裳隱瞞了總部的要求,在匯報情況的那通電話里,當總部得知這個小姑娘的存在後,命令一定要將席存希帶回總部,並且確保她的存活。
常裳這一次,沒選擇聽從總部的命令。
他知道一些事,一直以來都知道,只是他沒有去管。
可經歷了燕城這起事件後,特別是張十三等人是臥底的事實,常裳心中一直秉承的某種信念,開始動搖了。
肖恩也在白粽的攙扶下,與眾人告別,一同坐上了專車。
肖恩需要回到江右城去治療,而他的擅離職守,總部表示後續會嚴肅處理。
三口棺材,被抬上了另一輛專車,跟著常裳的汽車,一同駛離。
一樓,變得空曠了起來,擺放棺材的白布,和祭拜的花圈,就留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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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蘇冀準備將張星羽押送走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方哲,突然轉身過來喊道:「等等。」
蘇冀愣在了原地,表情有些尷尬,第一時間他就以一種求助的眼神看向了鄭錫堅。
鄭錫堅推了下鼻樑上的太陽鏡,聳了聳肩,表示無能為力。
他們都知道,吳安是死在張星羽的手上,而方哲,又和吳安關係不錯。
蘇冀有點害怕方哲這時候要公報私仇,如果真這樣的話,他是攔不住的。
方哲走了過來,面無表情。
張星羽低垂著頭,他並沒有表現出之前那般害怕、恐懼,甚至在方哲走到他面前時,他直接抬起頭,直視著對方的雙眼。
「希望你好好懺悔。」
方哲說完這句話後,便擺了擺手,示意蘇冀帶人離開。
蘇冀有些懵了,但還是欣喜的點了點頭,準備拉著張星羽離開。
張星羽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他沒想到方哲會這樣說,他本已經接受了一切會發生的可能。
張星羽低著頭,話音略帶哭腔道:「對不起,我為我的所作所為,道歉。」
方哲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剛剛為什麼不說?你該對著吳安的屍體道歉,而不是對我說。」
「我當時,已經在心裡默念了無數遍了。」
「嗯,那剩下的時間,繼續這樣懺悔吧。」
「對了,我從沒有在什麼直播平台打賞過,可那個老先生卻說是因為聽到了主播感謝我的打賞,才不甘心,才會對燕城作出這樣的事情,希望你們好好查查這個。」
方哲皺了下眉,但還是擺了擺手,讓蘇冀就這麼帶走了張星羽。
一樓大廳,此時就剩下三個人,該走的,都走了,胖子,被送往醫院進行醫治,也不在這。
方哲這時候,才看向席存希。
他其實知道席存希受傷了,並且很嚴重,之前胖子被送去醫院治療的時候,方哲就讓席存希跟著一起去醫院,可這個小姑娘死活就是不願意。
她說,她害怕醫院那種地方。
方哲拗不過對方,選擇了尊重。
對於席存希的存在,方哲心裡一直是糾結的,他非常清楚對方對他的好,也很感激,可他又懼怕她的瘋狂。
沒等方哲多想,站在那邊的席存希,突然吐出一大灘黑色的血液,整個人搖搖晃晃,險些摔倒。
方哲快速沖了過去,扶住了席存希,他看著小姑娘毫無血氣的臉,這才發現對方胳膊上已經布滿了詭異的黑色紋路,紋路出現的地方,皮膚皆是腐爛的狀態。
「你?」
方哲現在才知道,席存希受的傷有多麼的重,身體狀態是多麼的糟糕!
抱起席存希,方哲抬腳就往門外走,可在方哲懷中的席存希卻吃力的用手拉著方哲的衣領,有氣無力道:「大哥哥,我們不去醫院好不好,我怕那個地方,很害怕。」
「不行,聽話,你需要去醫院治療。」
方哲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他走得很快,辦公樓院子裡,停著蘇冀為他們提前準備好的車輛。
「治不好的,大哥哥,我知道我的狀況,我是個怪物,根本沒辦法治療的。」
「說什麼傻話呢,你才不是怪物。」
「真好呢,你一直不當我是個怪物。」
「行了,別說話了,省點力氣,你放心,我暫時不回去,我會在醫院一直陪著你,直到你恢復正常。」
方哲抱著席存希上了車,把她小心翼翼放在後排,鄭錫堅也在第一時間坐上了駕駛位。
儘管席存希一直念叨著,不想去醫院,可方哲根本沒管她,只是催促著鄭錫堅儘量開快點。
這時候,鄭錫堅的電話響了,雖然鄭錫堅心裡對手機鈴聲已經產生了一種恐懼感,但當他看到電話是楊海鑫打來的時候,還是很自然的接通了電話。
「喂,方哲在你那不?」
「在的。」
「那個叫席存希的是不是也在。」
「對,正準備送她去醫院。」
「昂,那把手機給方哲嗷。」
方哲本來不想接過手機,可他出於對楊海鑫的尊重,還是將手機拿了過來,直接就道:「老楊,我現在沒心情跟你匯報工作,等我把手頭上的事處理完了,我再給你去電話。」
「別急,你如果把那丫頭送到醫院去救治,只會害了她。」
「為什麼?」
「酒鬼那傢伙已經給我來過電話了,我也了解了一下,席存希其實不是她的本名,當然,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異常處理局授命精神研究中心進行人體實驗,研發出來的一個實驗體,也是第一個成功的實驗體,命名為初號實驗體。」
「然後?」
「醫院的手段是救不了她的,並且還會暴露她的情況和位置,總部一旦知道這個消息,會立馬派精神研究中心的人接收她。你到時候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拒絕服從跟總部開戰,但她會死,你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要麼就是同意將她交給精神研究中心,但同樣的,你這麼做也就把她推向了地獄。」
「方哲,我跟你,說個故事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