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依舊高掛。
猶如一盞又一盞血紅的燈籠,將大地鋪上一層艷麗的紅紗。
張星羽的磁域能力繼續存在著,還在讓眾人煩惱。
各式各樣的昆蟲無窮無盡出現,然後被每個人用著自己的手段消滅,展現出一幕幕血肉橫飛,汁液四濺的景象。
高樓天台上,昆蟲的殘肢斷腿,綠色的漿液,斷裂的翅膀,鋪滿了一地,噁心至極。
方哲昏迷過去了,臨昏迷前他指明了一個方向。
他倒在了劉亮的懷裡,劉亮看著方哲緊閉的雙眼,那細長的睫毛在慘白的臉上更顯漆黑。
劉亮又看了一眼不遠處倒在地上的胖子,他記得當時這個胖子和方哲是同時陷入昏迷的狀態,再加上胖子臉上那兩道從眼睛流出的血跡,因此也就猜出了什麼。
「接住你家大哥哥。」
劉亮回頭衝著席存希喊到。
「啊?啊!」
席存希這時真的和她外表一樣,表現出像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雙手在空氣中比劃半天,也不知道她在比劃些什麼。
劉亮沒打算將方哲所說的內容告訴其他人,因為以他的身份,就算他說出來了,常裳等人估計也不會當回事,最起碼不會相信他。
而另外一層原因,也讓劉亮無法說出口。
事到如今燕城已經差不多算是空城了,劉亮想著,那伙人的目的差不多已經達到了,並且估計還超額完成了。
那既然如此,也就該收尾了。
劉亮沒管緊張得語無倫次的席存希,直接將方哲輕輕推了過去。
席存希就算緊張得要死,但還是一步向前,穩穩接住了方哲。
當她嗅到方哲身上的汗水味時,在看到方哲那眉清目秀的臉龐,臉瞬間紅透了。
但很快,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一團黑色如血液般的液體從嘴角溢了出來,帶著腥臭味。
脖頸處的青筋跟著凸起,布滿黑色的詭異紋路。
「咕嚕嚕。」
肚子傳出飢餓的哭叫,讓席存希不自禁咽了咽口水,當她再度望向扶著的方哲時,小嘴不自然的張開,露出尖銳的獠牙,就像她仿佛看到了人間至美味的食物。
「不行!」
席存希緊閉雙眼劇烈搖頭,她腦子裡開始回憶第一次見到方哲的情景,那充滿善意的笑臉,那略帶磁性的溫柔嗓音,占據腦海全部。
但她還是飢餓感十足,這是一種原始的本能。
席存希咬了咬牙,用鋒利的指甲插進自己的大腿,劇烈的疼痛抵消著飢餓的誘惑。
她望著方哲的面龐,眉眼盡顯溫柔,以及那一絲淚光。
「除了阿姨,你是第二個對我好的人,他們都當我是怪物,每天給我注射各種藥物,拿我做各種實驗,只有你對我報以笑臉。」
席存希的輕聲呢喃,猶如夏天晴空上的一朵白雲,潔白到無以復加。
另一側,劉亮沒有管正在與昆蟲群戰鬥的其他人,徑直往方哲指向的方向沖了過去。
他的速度很快,無數的火焰在他的身後環繞,猶如一扇巨大的火焰翅膀。
有數隻巨大的飛蛾朝劉亮撲了過來,想要阻止劉亮的前進,但它們的下場無疑詮釋了什麼叫做飛蛾撲火。
「該結束了。」
劉亮的聲音不大,但在場的一些有心人還是聽清楚了這句話。
緊接著,劉亮一手按在地上,滾滾的火焰從他的掌心向四周蔓延開來,如同火山噴發出的岩漿,向外流淌。
火焰蔓延的速度很快,逐漸蠶食著每一寸的土地,包括高樓,包括任何被火焰觸碰到的東西,就像是一幅畫正在被烈火焚燒一樣,正在逐漸褪色,化作灰燼。
「鐵子,敵友不分啊你!」
一拳打飛一頭飛蛾後,看向火焰正在快速朝自己腳下湧來,驚得肖恩立馬高呼,他那對黑不溜秋的屁股蛋子正好很合時宜的配合著抖動了幾下。
劉亮站定身子,頭微微向上揚起,細長的金繩緊貼在他那俊秀的臉頰上,鏡片下的那雙眼裡,充滿了睥睨的神色。
劉亮望向肖恩,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從立場上而言,我們誰是敵,誰是友?」
肖恩靜默了,他單腳用力向下一蹬,隆起的土塊像是一道防火牆,正好隔絕了火焰的侵蝕,但本是水泥的地板被火焰焚燒後,露出了原本的泥土表面。
這本就是張星羽磁域能力幻化出來的場景,亦真亦假,劉亮用火焰洗禮後,垃圾場的面貌也就逐漸浮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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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火焰,是真實存在的,這也導致許多易燃的廢品燒出刺鼻的難聞氣味,那黑色的煙霧緩緩上升,塑料的焦臭直奔眾人的鼻腔。
張十三持著巨劍在地面上劃了一道橫線,火焰也就正好燃燒到橫線上停了下來。
張十三斜眼望了一下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那個名叫夏子規的女人,女人如瀑布般的黑色秀髮依舊遮擋著半邊臉頰,只能勉強看到鼻樑和嘴巴。
她從頭到尾就這麼站在原地,沒有參與過任何一場戰鬥。
也沒人,把視線聚焦在她的身上,除了張十三。
張星羽的磁域能力已經徹底消失,不管是天邊上那數輪血月,還是拔地而起的高樓,漫天飛舞的巨大昆蟲,都如夢幻泡影般灰飛煙滅。
瘦弱的張星羽就站在那,一臉的茫然。
他不知道竟然還有人有這種可怕的力量,可怕到能將他創造出來的夢境焚燒殆盡。
而這個擁有可怕力量的人,恰巧是在學校里,給他手臂刻下烙印的那個人。
劉亮知道張星羽正在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盯著自己,但他無視了這道目光,也無視了這個人。
他緩緩朝著張星羽走去,臉上是雲淡風輕般的輕鬆笑意。
兩人就這樣擦肩而過,結果確是張星羽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劉亮沒有理會身後的動靜,而是繼續朝前直直走去。
所有人都注視著這個正在獨自向前走的年輕人,每個人的心中所想的都不一樣。
常裳雙眼微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隻銀質的不鏽鋼酒壺,開始往嘴裡倒酒,一邊喝,一邊緊盯著劉亮的一舉一動。
慧秉與慧勉對視了一眼,也就沒什麼動作了。
他們看著劉亮往一處空曠的地方走去,那裡遍地都是垃圾,還有數不清的小水坑。
可突然,蔓延的火焰即將消失的那一剎那,一座簡陋的,用著廢品搭建起來的小木屋,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木屋的門板是由數塊顏色不一樣的木板拼湊而成,其中還用上了一條藍色的塑料板,每一塊之間的縫隙都很大,能夠清楚看見,較上方的縫隙里,露出了一雙猩紅的眼眸。
而就在這時,「叮鈴鈴」的手機鈴聲憑空響起,部分人的口袋裡,或者是手上,都詭異的出現了自己的手機。
手機不停震動著,發出一樣的鈴聲,甚至連頻率都是同步的。
每個人的手機屏幕上,都顯示著一個不同的備註名稱。
但這些來電都有一個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來電的他們都早已死去。
常裳看到自己手機屏幕上顯示的「父親」兩個字,僅剩下一顆的眼珠子瞪得快要爆出來,盡顯怒意。
鄭錫堅的來電,是他的母親;蘇冀的來電,依舊是那位下屬,讓他深感愧疚的曾秀怡。
慧秉和尚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陷入了沉思,慧勉也同樣如此。
肖恩的來電顯示,是欒文,他默默閉上了眼睛,一時分不清楚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是該惆悵,還是欣喜。
這個電話打來,就說明欒文已經是死亡的狀態了,但來電不是白粽,說明他最關心的人還活著。
這就像是去醫院的途中知道自己中了彩票五百萬,可拿到的檢查報告卻顯示已經是癌症晚期,沒多久活頭了。
該喜,還是該悲?
席存希同樣接到了電話,來電的,是余柔,那個第一位對她好的女人。
也只有她,迫不及待接通了電話,可電話那頭,卻出現老人嘶啞的嗓音。
「孩子,回來吧,來看我吧。」
「我要殺了你!」
席存希憤怒的將手機砸向了地面,可手機卻絲毫沒有任何損壞,麥克風依舊清楚的重複著老人的話語。
但這群人中,也有人沒有接到電話。
張十三沒有接到,夏子規和劉亮,都沒有接到。
這三個人像是特別的存在,就算是死亡來電,都打不到他們那去。
這說明,他們心中並沒有牽掛的人,亦或者是,牽掛的人並沒有死去。
而昏迷中的方哲,也接到了電話,席存希好奇的掏出了方哲口袋裡那個震動不停的手機。
她只見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林棟」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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