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看不見的漆黑,傳出了悉悉窣窣的聲響,像是半夜裡老鼠在廚房裡溜達的聲音。
但其實不是。
發出聲響的,是欒文的腦袋。
腦袋和身體搬了家的他,並沒有死亡,作為失控者,擁有這種逆天的能力並不為奇。
但奇怪的是,開始自主痊癒的並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的腦袋。
一身破碎西裝的那副無頭屍體,早已經化作一灘濃濃的血水,以人形狀的樣子附著在地面上。
破碎的西裝就像是空空的皮囊,被血水浸泡著。
而不遠處,欒文那顆孤零零的頭,從被整齊切斷的脖頸傷口處,蔓延出了無數條細長的血線,血線密密麻麻,像極了蚯蚓在爬行一樣,牽連著身體化成的血水,時不時鼓動著,像是在吸收。
疏好的整齊油頭,現在也凌亂的散落在額頭,遮擋住了欒文那幾近癲狂的雙眸。
他是一個看重形象的人,但現在的他,不但毫無任何形象,反而像是一個十足的反派大魔王。
就連身體重新長出來的這個過程,看得都讓人噁心作嘔。
就在欒文重新長身體的時候。
白粽一臉驚慌失措的站在原地,手裡死死攥著剛從兜里取出來的土偶。
這是第三個了,前邊兩個都已經使用,用在了欒文的身上。
她現在情緒真的有些崩潰,被困不說,剛剛還與敵人來了個近距離接觸。
對方在她耳後根那吹的那口氣,到現在好像還有些許痒痒的感覺。
可她到現在,連對方是男是女,長什麼樣都不清楚。
這裡太黑了,黑得什麼也看不見。
白粽只知道,敵人的手掌很粗糙,上邊像是沾著許多細小砂礫一樣,捂住她嘴巴的時候,硌得慌。
現在的情形,不單單是他們被困在這個黑暗當中,更要命的,是視線被剝奪,除此之外,就連發出聲音的權利也被剝奪了。
因為一旦發出聲音,襲擊隨即而來。
又瞎又啞,唯獨能用的感官,就只有聽覺了。
這種感官被剝奪的感覺,讓人很是無助。
白粽知道,敵人是能夠看清楚他們的一舉一動,而他們,卻根本就是睜眼瞎。
這已經不是敵在暗我在明的處境了,壓根就是兩個提線木偶,被人隨意玩弄、操控!
白粽有些欲哭無淚,如果工廠里藏匿著的失控者不是那名S級的「傳喚者」,那他們真的抽到了「幸運大獎」。
「噠噠」
「噠噠」。。。
欒文赤腳行走在黑暗裡,前腳掌拍打在地面上時,發出了細小的聲響。
他像是故意的,又像是無意的。
這種聲音敵人很可能能夠聽見,從而發動和之前一樣的風刃襲擊。
但他依舊這樣怪異的走著。
現在如果有些許光亮,就能夠看到欒文悽慘的模樣。
他赤身裸Ti著,就像是一名發了瘋的流浪漢。
就連雙眸,也露出像是要吃人一般的癲狂。
欒文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從容淡定,開始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起來。
這片漆黑的空間裡,到底還有沒有別人的存在?
白粽應該就在這裡面吧?
自己不是獨自一人吧?
這裡到底是不是工廠內部,為什麼什麼障礙物都沒有?
這裡面的失控者應該和他一樣,也是什麼也看不見吧?
此時的欒文,就感覺自己像極了行走在沙漠中的旅客,被烈陽暴曬得身體沒了一滴水分,口乾舌燥的他只想要一瓶水,卻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走得筋疲力盡。
他不敢再發出呼喊聲,哪怕他的能力允許他繼續受傷,但他的能力不是不死不滅。
快速再生的能力,終究是使用到臨近極限,如果再受幾處致命傷,他就真的要交待在這了。
他開始疑惑,白粽既然先前利用土偶轉移了致死傷害,可為什麼她就是不肯發出聲音回應一下自己。
莫非,她其實發出了聲音,但兩個人根本不在同一空間裡!
白粽也開始後悔,自己先前只顧著脫離敵人,滿腦子只想著該如何反擊對方,卻忘了給欒文回應。
只要吼一嗓子,就一嗓子,哪怕是「啊」的一聲。
白粽覺得,以欒文的智商,也能夠猜出來什麼。
黑暗中的一男一女,就這樣各自揣摩著。
一個死死攥著土偶,一動也不敢動。
另一個漫無目的的前進著,滿眼癲狂,時不時用手狠狠地敲擊著自己的身體。
而這兩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在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的注視下,一覽無遺。
這雙眼睛原本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忽然不知為何,將目光移到了大門處,皺起了眉。
因為外邊,又來了一對不速之客,也是一男一女。
然而和現在被困住著這對一男一女相比,外面的不速之客,給了他十足的壓迫感,就像是萬里無雲的天空盡頭,直接飄來了一大片的烏雲,黑壓壓的一片,籠罩著整座工廠。
「咯咯咯。。。」
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高大男人,駝著個背,一手握著和他差不多高的大劍,大劍裝進了劍鞘里,就這樣被他托著。他一邊走,一邊笑,劍鞘的底部摩擦著地面,偶爾撞到了小石子,顛簸了下。
哪怕是駝背,這名男人的個子也還是很高,至少有一米九。
他的頭髮有點長,蓋住了耳朵,發尾正好到脖頸處,有些散亂。被頭髮蓋住的雙眼,只能透過髮絲的縫隙間看到他的眼睛充滿了血絲,兩顆黑如墨珠的瞳孔在四處亂瞄。
男人的眼神,有些可怕,就像是發現了極品獵物的獵人一樣,散發著嗜血的光芒。
他就這樣拖著長長的大劍,劍鞘劃拉著地面,一直走在最前面。
男人時不時會從喉結里,發出類似氣泡的聲音,「咯咯咯」的不停,有點像是咒怨裡面,女鬼伽椰子發出的聲音一樣。
但男人發出這種聲音時,是面帶微笑著。
高大男人的身後,一直緊跟著一個女人,女人穿著普通,一頭漆黑的長髮像是瀑布一樣垂直掛下,遮擋住了臉頰。
她與男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有點像是刻意這樣保持著。
老舊的工廠,就在他們兩的正前方屹立著,如同一頭沉睡的猛獸。
工廠的院落里,擺放著一張有靠背的紅漆木椅,椅子上,坐著一個披頭散髮的保安。
保安看到有人來訪,立馬站起了身子,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因為他感受到一種非常強的壓迫感,不管是那個身材高大,拖著一柄巨劍的怪異男人,還是那名長發遮面,低頭不語的古怪女人。
這兩個人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氣場,十分強大,強大到,他們的頭頂上就像是無形的寫著四個大字。
「生人勿近。」
保安剛想靠近工廠鐵門,詢問這兩個人來訪的目的。
然而他剛走一步,就站住了。
因為他看到那名身材高大的白衣男人,舉起了那柄和他一樣高的巨劍。
巨劍並沒有被抽離劍鞘,就這樣被男人單手持著,高舉於空中,長劍指天。
然後直直劈下。
剎那間,保安的雙眼就仿佛看見一柄巨劍將天地都一劍劈開似的。
他的身形從正中間開始,裂出一條細縫,一分為二,表情還帶著些許驚愕。
連同他身後的那座工廠,也一分為二。
身穿白色制服的高大男人將劍繼續拖在地上,繼續發出「咯咯咯」的笑聲,他一腳踹開一分為二的大鐵門,直直往裡走去。
只不過,他那充滿期待的嗜血眼神消失了,只有滿眼的麻木與冷漠。
那名古怪的女人好像聽見眼前的男人,像是說了一句話。
「50分,真是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