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星羽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得夢遊症,就像是不知道為什麼偌大的燕城,好端端的會突然爆發一起急性傳染病一樣。
兩件事發生在差不多的時間內,倒是湊巧。
他知道這場急性傳染病,奪去了很多人的生命,不然也不至於如此大費周章的嚴密防控著。
但張星羽是打從心裡感謝這場疫情。
因為有了這場疫情,學校被封閉了,他也不用去什麼醫院檢查什麼破病症。
自然,也還可以繼續住在學校里。
他是一名特困生。
並不是上課老愛打瞌睡特別困的學生,而是家裡窮,特別貧窮困苦的學生。
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然後誰也不想撫養他。
他被判給了父親,但父親常年在外務工,很少回家。母親聽說是再婚了,反正後來就再也不曾聯繫過。
所以張星羽一直跟著自己的奶奶生活在農村里。
打小,他就爭氣,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除了不愛說話,性子孤僻這些缺點,幾乎得到老師的一致好評。
因此他獲得過一筆來自好心人的獎學金資助,並且一直持續。
靠著這筆費用,他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
然而上到燕城最好的重點高中時,這筆費用,突然就停了。
如果不是陳校長看在張星羽成績好的份上,估計這個高中都讀不完。
所以不管是去醫院檢查什麼夢遊症,還是無法繼續住在宿舍,對於張星羽來說,都是錢倒霉。
可偏偏,他沒錢。
每個月他的生活費,只有一百,而這一百,已經是奶奶省吃儉用,一點一點從嘴裡硬摳出來的。
那該死的父親,不負責任的狗屁父親,對自己不但不聞不問,甚至連錢都不曾打過一分。
還有那該死的資助人,明明當初說好資助到自己上大學,可為什麼突然就撤了資助。
張星羽很氣,他覺得老天爺很不公平,讓他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里,擁有這樣一個父母。
導致自己很自卑,都無法正常融入到集體當中,就連想要打工賺取生活費,都因為自卑而做不到。
所以,他的生活費,真的只有一百左右。
曾經有同學不相信他一個月僅憑著這麼點錢就能活得下去。
張星羽懶得解釋,當一個人為了生存,別說一百,十塊錢都有辦法活下去。
他為什麼學習成績好,因為他沒有任何的愛好活動。
別人上網,他只能一個人待在寢室里看書,因為他付不起網費。
別人打籃球,他只能一個待在寢室里看書,因為他沒錢買籃球,腳上穿的鞋子,也經不起劇烈的運動。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張星羽,體會到了,所以他站在校長辦公室內,什麼話都不想說,也不敢說。
反正現在因為急性傳染病的問題,學校封閉,他不能出去看醫生,也不會被趕到校外去住。
至於學校接下來怎麼安排他,是給他單人間住著,還是繼續待在那間宿舍,他都無所謂。
辦公室,靜悄悄的,一個坐著陷入沉思,一個站著默而不語。
陳校長很煩,真的很煩。
疫情已經鬧得人心惶惶的,怎麼偏偏趕在學校封閉階段,接二連三的出么蛾子。
陳校長又瞄了一眼半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張星羽,無奈的擺了擺手:「回去吧,你這件事等通知。」
張星羽點了下頭,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陳校長又嘆了口氣。
他現在煩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學校之前,有一名叫林小改的女學生,喜歡上了一名同班的男同學。
這個林小改呢,憑藉著自己聰明的頭腦,不知用了哪些手段,從各種渠道打探出來了這名男生家裡所有的成員信息,包括住址,父母工作職業和工作單位。
然後將一封用自己鮮血寫成的情書,寄到了男生媽媽的工作單位。
把人家老母親,給嚇壞了。
第二天,男生的父母直接投訴到了學校里,指斥校領導管教不力。
而男生,也很氣憤的,當著林小改的面,直言拒絕了這份變了味的,青澀校園愛情。
哪知,這林小改被拒絕後,一句話也沒說,直勾勾的看著那名男生數秒,看到那男生頭皮發麻時,她突然拔腿就往陽台上跑。
她打算跳樓。
並且跳下去前,還轉身當著所有人的面,揚言道:「我會讓你一輩子記住我的!」
當然,最後林小改並沒有跳樓成功,她被正好趕來看戲的體育老師給救了下來。
但人,卻一直處於情緒不穩定的狀態中。
出現這種惡劣事件,陳校長原本是打算讓林小改找個心理醫生看看,休學一段時間。
他倒是想叫林小改的家長過來帶走這個孩子,可問題是,這林小改是名孤兒,自幼在福利院長大,壓根就沒有家人。
陳校長聯繫過林小改生活過的福利院,但福利院的負責人表示,人離開了福利院,就和福利院沒有關係了。
結果,急性傳染病爆發,這事,也就耽擱下來。
受到困擾的男生家長,還在等學校的回覆。
可偏偏,這林小改現在不喜歡那名男同學了,移情別戀了。
她喜歡上那名體育老師,甚至還當著那已婚男老師的面,說出「我的命就是你的」這種話。
把那體育老師嚇得已經三天不敢來學校了。
當然,現在也來不了了,因為學校開始執行封閉狀態,外來人員一律不准進入校園,包括老師。
安靜的辦公室內,陳校長再度嘆了口氣,緊皺的眉眼沒有一絲舒緩。
他在想,是不是這些貧困生因為家庭環境的因素,都會有或多或少的毛病呢。
沒錯,這林小改跟張星羽一樣,也是一名特困生,靠著一筆資助金才能上的起這所重點高中。
「唉,為什麼老是讓我碰到學習成績好,卻不讓人省心的學生呢,如果成績不好,直接開除倒也省事多了。」
陳校長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樑,只覺最近天氣降溫得很快,愈發的陰冷了。
夜幕降臨,逐漸深夜。
晚自習過後,學生們早早就回到了自己的寢室,該複習的複習,該偷玩手機的,繼續藏在被窩裡偷偷的玩。
一名扎著馬尾辮的女學生,穿著學校的校服,正站在樓頂,望著好像躺著幾個人的寬敞操場,嘴裡似乎念叨有聲。
查寢完後,她就從宿舍來到了這。
其實很多學生,都會在查完寢後,偷偷來到這宿舍樓的樓頂,做一些學校嚴令禁制的事。
比如,抽菸,比如,打牌。
正好有一名男生,一個人偷偷摸摸來到了頂樓,掏出了一根香菸和一個打火機。
他看到了那名離邊緣很近的女同學,心裡有些驚愕。
害怕對方是不是因為學業壓力過大,一時半會想不開。
畢竟自己就是因為如此,才每天晚上這個點會偷偷來這裡吞雲吐霧一番,發泄壓力。
畢竟自己前幾天聽說過,學校有一名瘋狂的女生當著所有人的面,打算跳樓。
男生顧不上點火抽菸,緩緩靠近那名女生,卻聽見對方嘴裡念念有詞。
「4,4,4。」
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正打算問對方在幹什麼時,只見這名女同學別過頭,露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她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對方的胳膊,力氣出奇的大,直接將掙扎的男生丟了下去。
緊接著,林小改笑容慢慢收斂,繼續用一臉茫然的表情,望著下方倒著的橫七豎八的人影。
嘴裡念叨著。
「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