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診所內,高一已經將那兩具屍體拖到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其他病人已經紛紛從床單里探出頭來,裝睡的裝睡,抽菸的抽菸,就好像先前在這間屋子裡發生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他們心裡,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這是位神醫,也是位名副其實的死神。
將你從黃泉路上拽回來,還是一腳踢下去,全在他一念之間。
地上和牆壁上沾染的血跡,壓根就沒人來清洗,任由紅色侵入白牆,構成頗有藝術的氣息。-
那染血的床單,被高一用來包著屍體,一同帶走。
目前,有兩個空著的單人病床,像是在等待著下一位客人躺在這。
流血。
洗過手的高一正在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自己搬著小板凳來到了鄭思明所在的病房。
他身上那件沾滿鮮血的白大褂,依舊穿在身上,耳根旁的血跡,也沒有清洗。
似乎,他就只洗了一遍手,處理完屍體就來了。
板凳被放到牆邊,高一坐上去翹起個二郎腿,嗑著瓜子看向鄭思明:「感覺怎麼樣。」
這詢問,不像是醫生關切問候病人,倒像是街頭菜販子隨口問路過的行人:「來兩串蔥?」
鄭思明將臉上掛著的氧氣面罩向上挪了點位置,有些有氣無力的回道:「還行。」
他停頓了下,想了想,還是開口:「我的頭髮,為什麼被剪短了?」
甦醒過後的鄭思明在目睹高一瘋狂手術時,便發現自己一頭秀長的黑髮,被剪到與耳垂平行,他沒有鏡子可以去照此時的形象,但伸手可以摸到。
畢竟,一頭長髮和一頭短髮,區別還是很明顯,特別是現在他身體狀況不好,畏寒。導致後脖頸漏風的那種感覺,更加明顯。
其實他倒是無所謂自己長發短髮,他只是不敢去理髮店,所以就留長了。
畢竟第一次獨自一人鼓起勇氣去理髮店的時候,托尼老師問道:「帥哥,要剪什麼造型,留長還是剪短些?」
鄭思明忍著情緒的波動,直接跑出理髮店。
從那時候起,他就不再剪頭髮,對於衣服,也只穿古裝。
因為,古裝沒那麼多款式可選。
隨口吐出幾片瓜子殼,高一帶著一絲痞氣道:「我剪的,咋地?誰叫方哲那小子騙了我,害我白脫了一次褲子。」
說完,他有些羨慕的快速瞄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心想,好傢夥,這留著狗啃一樣的髮型,怎麼還是這麼帥。
鄭思明,有些無語,也有些幽怨:「方哲騙你,你剪我頭髮幹什麼。。。」
「那傢伙去幫你擦屁股了,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知道,我只能把氣撒在你身上了。」高一回答得理所當然。
鄭思明眉毛皺了下,隨後舒展開,他覺得,方哲應該能夠把香江花園事件處理好。
畢竟那個傢伙如果看到樓道里出現一個陌生的,正在哭泣的小女孩,他絕對不會像自己一樣愚蠢的大發善心,而是有多遠跑多遠。
或者,直接上去就是一腳,還會喊一句:「你哭個屁啊哭。」
嗯,絕對會是這個場景。
房間,安靜了下來。
高一繼續翹著二郎腿嗑瓜子,一點也不嫌嘴干。
鄭思明重新戴回了氧氣面罩,默默靠在了床板上,閉目養神。
這兩人三觀不合,確實沒啥可聊的。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直到,方哲的出現打破了安靜。
「他奶奶的,下次我要是再跟陳杰龍一起出去做任務,我就。」
方哲停在門邊,皺眉想了想,覺得不能隨便立flag,多半都會被打臉。
「你就什麼?好兄弟?」
高一拍了拍雙手,將手上的瓜子碎屑全部拍掉,然後從大褂內襯抽出一把手術刀,笑臉盈盈的望向門外的人。
到現在,那本《制服誘惑》都是他心裡的陰影。
「噢喲?好兄弟,你也在啊,最近忙不忙啊?」
方哲眉毛挑了挑,快速從背後的褲腰帶里抽出一本書,一臉諂媚:「****的故事,最新版,童叟無欺貨真價實,你懂得。」
「噢~我懂我懂,你倆聊,我就不打擾你了。」
高一收回手術刀,奪去方哲舉著的那本書,擦肩而過時,輕飄飄道了句話。
「這次,你要是再敢騙我,我保證把你變成閹人。」
「嘿嘿,不會不會,你快去忙吧。」
染血白大褂,揚長而去,方哲將門帶上,看著病床上留著蘑菇頭的那人,噗呲一聲笑了。
「好傢夥,什麼逆天顏值啊,頂著蘑菇頭都這麼帥!」
這是方哲內心的真實想法,但他覺得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輸了。
所以,他只能故意取笑,還要誇張得笑出聲來。
鄭思明翻了個白眼,將氧氣面罩又拿了下來:「陳杰龍怎麼了?」
人,平安歸來,就說明案子解決了。
男人的友誼其實很奇妙,有時候,一起開過黑,或者一起去過會所,就是好兄弟了。
更何況,這兩人一起經歷過生死,已經無需過多矯情和客套。
方哲沒有選擇坐到高一帶來的小板凳上,而是直接坐在了床尾,開始破口大罵。
將處理事件的全部過程,都說了出來。
兩個小時以前,他還在鷺島市做收尾工作。
本來放了李先生,再拆了那棟樓,一切大功告成,塵埃落定。
但誰知道陳杰龍將那句「送他一程」理解成「送他歸西。」
出手如閃電般快,都沒等方哲反應過來,就直接把李先生的脖子擰斷。
最重要的,還是當著人家父親的面!
多虧了方哲急中生智,立馬撲倒陳杰龍,扯著嗓子對那群還在發呆的人喊道:「快撤離!這傢伙被控制了,這棟樓里還有危險!」
他扭頭說這話的時候,還故意瞪了一眼陳總負責人。
好在,那傢伙明事理,立馬帶著周圍人員全部離開,哪怕李先生的父親死活不願意走,還是被人硬拖著離開。
沒人去管這話的真與假,因為沒人不惜命。
被莫名摁倒在地上的陳杰龍有些生氣,也有些委屈,他覺得自己沒做錯事啊。
明明是對方說,送人家一程,他才這樣做的。
陳杰龍覺得自己,已經很善解人意了。
見到地上的人隱約有發怒的跡象,方哲無奈的又安慰道:「十個肉包子,我手機沒電,你趕緊跟楊海鑫匯報一下這件事,然後拆掉這棟樓,咱兩就回去。」
「二十個。」
「三十個,拆樓你來搞定。」
「好勒!」
蓄力的數拳,被陳杰龍直接砸在了那棟大樓上,猶如炮彈。
看著搖搖欲墜,轟然倒塌的大樓,兩人快速跑開。
不曾想,跑到半路時,陳杰龍忽然停了下來,身後濃煙滾滾。
這背景,倒是很壯觀。
只見他嚴肅問道:「你知道我這一拳叫什麼嗎?」
方哲不明所以:「不想知道。」
陳杰龍輕笑一聲,一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有些脫離凡塵的意味,淡然開口:「我這一拳,叫開天闢地之大地的裂變。」
「四十個肉包子,回去跟楊海鑫就說,是李先生不配合我們,你看不慣導致犯病了,才把人家脖子擰斷,知道沒?」
「好勒!」
「事情,就是這樣,那傢伙正在被楊海鑫訓呢,我就跑過來看你咯。總之,還是跟你出任務好,陳杰龍那傢伙,死腦筋啊!」
方哲苦大仇深的吐槽著,就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陳杰龍那傢伙竟然真的為了四十個肉包子,將鍋背在自己身上了,被罵的時候,還一臉美滋滋的。
鄭思明見怪不怪的笑了笑,他深知陳杰龍的毛病,所以沒有說什麼,只是道了句:「我累了。」
他便重新帶回氧氣面罩,整個人躺了下去。
方哲沒有說什麼,畢竟鄭思明確實重傷未愈,需要多休養。
他掏出沒電的手機,四處尋找著插座,打算看看最近的新聞打發時間。
尋找半天,直到在角落裡,才看到了一個已經被各種插頭插滿的插線板。
想都沒想,他取出手機充電器,隨手拔掉了一個看似不起眼的插頭,將自己的手機充上電。
正當他蹲在地上,期待著黑屏手機重新泛起光亮時。
躺在病床上的鄭思明,突然瞪大了雙眼,他發現臉上的氧氣面罩,忽然停止了氧氣運輸。
「方哲。。。你是來殺我的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