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警犬的異常舉動,中年警員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他很果斷的,向局裡尋求人手支援。
他帶警犬多年,深知這些警犬的工作能力,有時候比人還強,還值得信任。
很快,香江花園拉起了警戒線,封閉了起來,消防人員和大批警員相繼趕到。
隨著警犬停留的房間,門鎖被打開,牆壁被鑿開,地板被翹起,隱藏在這個房間中的可怕東西,全部被找到。
牆壁裡邊,地板下邊,藏著一具又一具被包裹好的乾屍。
很顯然,這些乾屍被精心保養過,法醫切開他們身上的裹屍布後,發現每一具都保存生前完好的模樣,甚至連穿著的衣服,都沒有一絲皺痕。
但他們面目猙獰,每一具都是露著驚恐的表情。
看來,他們生前,是被塞在牆壁里,塞在這狹小,封閉的陰暗空間裡,等待著死神降臨,就像是被活埋一樣。
那兩條警犬,還在整棟樓里繼續嗅著,奔跑著叫著。
似乎,並非只有這間房子裡,藏著驚喜。
鷺島市警局高層,馬上將這件事告知給了海西城異常犯罪處理局第十五號分局,精神研究中心開始分析事件,再對行動指揮部的人下達了允許執行行動的指令。
鄭思明,隨之趕來。
事情,並沒有就這樣結束。
因為藏匿乾屍的地點,太多,不管是一些房間裡,還是樓道里,似乎都有。
那兩條警犬幾乎每移動一小段距離,都會瘋狂扒拉面前的建築,或是吼叫,或是發出嗚咽的聲音。
這代表著,差不多要將整個香江花園小區,翻個底朝天。
工程量,巨大。
其實香江花園說是小區,卻只有一棟大樓,一共十層。
這棟建築是模仿海西城早期客家土樓的建築風格,環形而建,從上空俯瞰而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建築。
一樓大部分是用來出租的店鋪,下方是地下停車場,二樓開始是一些私人租來用於辦公的,最多的就是輔導教室和一些皮包公司。
三樓是空中花園,也算是小區種植綠化,提供給居民的大型露天陽台。
五樓是一間大型療養所,六樓整層樓被私人買下。
其他樓層,皆是業主居住。
不過香江花園這棟大樓的房間,大部分都被用來出租,很少有原住房東居住在此。
畢竟,鷺島市外來人員很多,出租房屋很吃香。
鄭思明到來的時候,警察找尋乾屍的挖掘工程已經停止了許久。
一方面,是因為租房的業主不太同意。另一方面,是很多原房東聯繫不上,有的甚至不在鷺島市。
要想動工,必須經過大部分業主房東的同意。
但大部分房東都很抵制,因為事情鬧大,這樓幾乎就是廢了,還有誰敢租住在這?
並且,這個工程實在是有些巨大,幾乎是要將整棟香江花園拆了重建。
誰都沒有想到,一個有著聞臭襪子的怪癖青年,引出了這麼大的事端。
而且這莫名消失的年輕小伙沒有找到,倒是找到了許多具乾屍。
鄭思明一來,就向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局高層出示了自己的證件,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個身穿古裝,很是飄逸的年輕人,在樓里開始散步。
散完步後,鄭思明衝著負責人道:「這個工程,沒必要繼續進行了,乾屍挖得再多,也沒有用,因為這是隨機事件,就算知道那些乾屍的身份,也無法串聯起來。」
其實,鄭思明有些牴觸這個案子,他嫌那些從牆壁里滲出來的石灰,髒。
負責人很嚴肅地點了點頭,道:「我已經安排工作人員將租住在這棟樓里的人員名單,整理出來,並且島外失蹤人口的名單也在抓緊整理,你放心,我們一定全力配合。只是。」
話停留在「只是」這裡後,負責人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鄭思明心知肚明的,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畢竟,哪個國家,哪個大城市每年不失蹤點人?
至於那些人因為什麼原因會失蹤,去了哪裡,還有沒有活著,就只有老天爺知道了,根本沒有辦法去追蹤和調查。
因為失蹤的人是不會報案的,等到別人發現有人失蹤並且報案的時候,往往錯過了最好的破案時期,最後只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成為檔案里的一份數據罷了。
另外,租住在香江花園裡的人,海了去了,這棟樓本身就是原房東用來出租的,甚至還有二手房東,三手房東。
有的二手房東甚至將一間屋子隔成了好幾間租給別人。
誰會給租過的人專門列個名單?
會租在香江花園的,大部分都是外來打工人士,因為這附近沒有學校,反而是工廠,小型公司居多。
在這種公司或是工廠里上班的,人員流動率是非常的高,往往很多人租在這不到一個月,就連押金都不要,床上的被褥也不要,就人去房空了。
很可能,一間屋子裡,前後陸續有幾百個人租住過。
一間房子裡住一個人,住一個月,這麼多房子,會有多少個租客,誰能算得清楚?
所以,真要整理出一份名單出來,這份名單的實際用途也根本不大。
鄭思明知道這些,就沒有指望這些。
他剛剛在樓里散步,就是為了感知一下,有沒有失控者的磁場波段,因為能將一個年輕人悄無聲息的,讓其憑空消失,也只有失控者能做到這件事。
當然,也可能是某個租客將這個人藏在了自己屋子裡。
甚至,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年輕人口中的主人。
讓鄭思明感到慶幸的是,他的確感受到了失控者的磁場波段,哪怕微乎其微,但他還是感受到了。
這就代表著,他沒有白跑一趟。
行動指揮部的搜查官,只能接手失控者的相關案件,其他事件,他們沒有權利觸碰。
收容監視部的工作人員,陸續趕到,精神研究中心也派來了相對應的專家,對乾屍進行解剖分析,以及對現場進行檢測。
但,就算如此,案件仍舊謎團重重。
直到夜幕降臨,整棟大樓,開始詭異了起來。
興許是藏匿在夾縫中的乾屍被發現,驚擾到了隱藏在黑暗中的始作俑者。
鄭思明這才發現,這名失控者竟然擁有磁域能力。
整棟香江花園,被一股黑色的,尋常人肉眼不可見的黑色霧氣所包裹。
他現在有些後悔當初對方哲說的那句話了,掌握磁域能力的失控者很少,很難碰見。
結果短短不到一個月,他就碰見了兩個。
他懷疑自己這嘴巴,開過光。
香江花園此時仍然有居民住著,因為事情發生太快,很難將全部人員撤離出去。
雖然大部分租住在這的房客得知樓里出現很多具乾屍後,簽了保密協議便離開了這裡,他們也害怕沾染晦氣。
誰會願意,跟一些不知道身份的乾屍,共住一個屋檐下,共同度過一晚美夢呢?
但仍有一小部分的租客不願意離開,他們認為,只要他們的房間沒有被挖掘出乾屍,他們就覺得不可怕。
他們給出的理由要麼是離開了這邊沒地方住,要麼是會影響工作。
工作人員提出願意補償一定的房費,讓他們出去住酒店,但哪裡知道,這就像是拋出去的魚餌。
那些人像是嘗到了甜頭,索要的補償費非常離譜。
你敢強勢讓他們離開,他們就敢拿著手機錄像,聲稱要將此事曝光。
一時,僵持不下。
樓層里,燈光開始忽明忽暗,像是電壓不穩。
鄭思明將所有在樓層里的工作人員都撤離了出去,並且提醒那些不願意離開的部分租客,一定要關緊房門,千萬不要出來。
然後,他獨自一人在樓層里搜索了起來。
一切,都靜悄悄的,頭頂上的燈光,一閃一閃,有點恐怖片內味了。
原本,什麼都沒有發生,直到鄭思明發現一個小女孩在樓道里哭泣。
那小女孩穿著印有可愛卡通圖案的裙子,扎著個馬尾辮,站在樓道拐角哭得很傷心。
鄭思明很喜歡那裙子上的圖案,因為那是很早以前的卡通人物,看過這個動畫片的,大部分都成家了。
他一步一步,緩緩地靠了過去,關切問道:「小妹妹,你怎麼了?」
他很謹慎,一方面害怕對方是失控者拋出的誘餌,或是失控者假扮的,另一方面,他又擔心這個小女孩只是誰家不小心走丟的普通孩子。
小女孩抬頭,露出紅撲撲的小臉蛋,鼻涕眼淚都掛在臉上,很委屈抽泣道:「爸爸媽媽帶我回來後,就不見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每個樓層都好像一樣的,嗚嗚嗚。」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卻哭得更大聲。
鄭思明站在原地,繼續問道:「那,你知道你住在幾樓嘛?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搖頭,哭得很是可憐。
鄭思明有些糾結,他打算呼叫「救贖」小隊派來幾名人員,將這個小女孩護送出去。
然而就在這時,小女孩嘴巴動了,好像是在說話,但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緊接著,鄭思明親眼看到,從陰暗的拐角處,小女孩的後頭,有一雙黑漆漆的,枯瘦的手臂,緩緩伸了出來,正對著小女孩的頭部。
那雙手出現得很快,馬上將小女孩的雙眼遮住,像是在玩你猜猜我是誰的遊戲。
鄭思明雙眼立馬一片雪白,淡藍色的長髮無風而起。
「請神!」
他快步朝小女孩沖了過去,想要將那雙詭異手臂的主人從拐角處抓出來。
當鄭思明再度睜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處於一片陰暗之中,呼吸,也有些困難。
每艱難的呼吸一下,都有一股霉味帶著土粉擠進鼻孔,引得肺部一陣瘙癢,想咳嗽,卻又咳不出來。
這種滋味,極其難受。
因為這前後好像有什麼堅硬的東西,在沖他擠壓,擠得渾身骨骼發出「噼啪」的聲響。
他的雙手,自然下垂,根本使不上勁,就連雙腿,也毫無知覺,像是被砍斷了一樣。
鄭思明苦笑了一下,他發現自己現在除了面部能做點表情外,好像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一種近乎絕望的心理,湧入全身,像是冰涼的海水侵襲。
這種心理,和當年很像。
他的雙眼,即將閉上,鄭思明覺得自己有點累,也有點困了。
小時候那慘痛的記憶,逐漸如同走馬燈似的,一幕幕播放。
那兩具死去已久的屍體,那陰暗中嗤笑的男人,那一左一右攤開的手掌讓他選擇要吃什麼。
那如同牢籠一般,硬生生困了他一年的骯髒屋子。
那老舊的收音機播放的經典歌曲。
不知為什麼,畫面最後一幕,竟然是方哲那個小子。
他邪笑著,滿臉是血的道了句:「你個娘炮,勞資在下面等著你。」
「我才不是娘炮!」
鄭思明拼盡全身的力氣發出怒吼,他將腦袋拼命的向後仰去,直到後腦勺碰見了堅硬的牆壁。
他的額頭,猛烈的撞擊在了前方緩緩擠壓進來的牆壁上,每撞出一下,都會發出巨大的聲響。
陰暗無人的樓道里,就聽見,牆壁裡邊,一聲又一聲的錘擊聲發出,像是有人拿著錘子在敲擊牆面。
昏暗的樓外,許多工作人員都在焦急的等待著。
距離鄭搜查官孤身一人進入大樓里,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距離他徹底失聯,差不多也一個多小時。
鄭思明進去前,是佩戴著小型的實時錄像機的,工作人員通過屏幕最後見到這位搜查官的景象。
是鄭思明在樓道的一個拐角處,對著空氣自說自話。
隨後,一雙枯瘦的手從陰暗處伸了出來,然後屏幕一片雪花,沒有任何畫面了。
正當那群工作人員打算向上面匯報這件事的時候,突然有人發出驚呼。
所有人就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從大門處,緩慢爬了出來,他每爬一段距離,身後都會拖著長長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