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那些暴動的病人比喻成洪流潮水,那麼吳亮杜笙幾人,無疑就像是被泥沙推滾的石頭。
他們被動的,被迫的,被拆散分開。
哪怕吳亮死死拉住了杜笙的手,卻也擋不過嬉笑發著瘋的病人們。
兩人,被硬生生分開,相隔的距離越來越遠。
興許和尚不來,他們幾個人已經跑到了一號樓躲了起來。
但眼下,病人蠻橫無理的衝撞,人與人擠在一起,人頭攢動,誰也不知道誰在哪裡。
吳亮隱約聽到了杜笙的呼救聲和哭喊聲,臉色鐵青。
他攥緊拳頭,任由那些病人推著他,拖著他,越來越遠。
陳苟和梁泓新兩人很聰明,各自都選擇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躲了起來。
一個在尋找其他人的蹤影,另一個只是斜著嘴角陰險的欣賞著面前的一切。
杜笙像一個無助的孩子,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身子不停地發抖,像拖拉機加柴油的發動機似的。
他先是用很小的聲音發出顫聲:「不要過來啊,不要過來啊,媽媽我怕,媽媽我怕。」
後來,他身子抖得幅度越來越小,但聲音卻越來越大。
「都說了,你不要過來啊!」
杜笙,站了起來,就見他原本漆黑的短頭髮,快速變長,透著幽藍色的光。
他的雙眼,被瞳孔占據,毫無眼白,一片漆黑。
幽藍色的長髮無風自起。
他仿佛看見,那個滿身酒氣的男人,又罵罵咧咧的往他這邊靠了過來。他仿佛聽見,媽媽的哭喊聲混著玻璃瓶碎裂一地的聲音。
頭,好比塞到了攪拌機里一樣,腦漿與軟組織血肉混在了一起。
全身依舊抖個不停,呼吸也跟著不流暢,被瞳孔占據的雙眼隱約能見血色,由內而外沁出大量的冷汗將他的衣服打濕。
心臟,也跟著跳動激烈。
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啊!」
杜笙,發出了嘶吼聲。
剎那間,陳苟臉色慘白,他驚訝的發現,整個第三病院,不管是地面,還是那些被劇本特意「加裝」的如堡壘般的土牆,都滲出了裂縫,猶如猛獸張口。
甚至,那透著光亮的天空,和四周無法用肉眼瞧見的空間,也跟著產生出了裂縫。
天崩地裂,空間扭曲!
就仿佛,這個憑空而造的空間,要被撕裂一般,像開天斧斧劈天地一樣。
巨響,伴隨著整個大地的震動,持續了一小會便停了下來。
還好,整個第三病院,沒有崩壞。
再瞧杜笙那邊,他人已經昏倒了,躺在地上。
而他的周圍,一片血霧茫茫,殘肢斷首,血肉臟器,碎裂一地。卻以杜笙為中心點,直徑約莫五米的距離,很是乾淨。
就像是,在一張白紙上,蓋住了一個碗,然後往碗和白紙上直接灑向鮮血。
最後,把碗拿開,碗蓋住的地方,潔白無瑕,而其餘的地方,一片血紅。
杜笙那白淨的臉龐上,連一滴血珠都沒沾上。
有大聲呼喊的病人跑著跑著,忽然踩到了一顆眼珠子,然後滑倒在地,半邊身子沾上了血,但他卻渾然不覺,依舊坐起來樂呵呵傻笑。
有病人目瞪口呆站在那裡,隨後拔腿就跑,身體本能讓他遠離杜笙,離得越遠越好。
有病人跪了下來,說自己見到了神靈。
村莊外圍,濃濃的黑霧明顯有一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雖然很快又補充上了,但那股震動,足以吸引到很多人的注意力。
守在村莊外的肖恩第一時間就爆掉了自己剛穿上不久的背心,一身腱子肉一鼓一鼓的。
他立馬從褲子口袋掏出特製手機,打給了楊海鑫。
村莊外,目前只有肖恩守在這。
「瘋和尚」慧秉的失蹤,導致楊海鑫和張悅然一起去尋找他的下落。
不久前,坐鎮鯉城市十五號分局的鄭錫堅突然來了電話,說豐澤區出了兩起有關失控者的緊急事件,疑是「青銅樹」組織成員所為。情急之下,張洵和陳杰龍只好趕回去,由張洵繼續坐鎮局裡,再由陳杰龍和鄭錫堅分別去處理案件。
一下子,原本要來執行營救計劃的七人小組,就剩肖恩和鄭思明守在這了。
可又過了沒多久,張洵又從分局裡打來電話,鷺島市又發生了一起失控者緊急事件,並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鬧市街區。
影響,很不好。
結果,鄭思明也只好趕去執行任務,就留下肖恩一個人了。
「這怎麼就這麼巧呢?」
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肖恩覺得有些奇怪。
「別打了嗷,我這不過來了。」
憑空里,浮現一圈如人般高大的煙霧,從煙霧裡邊,楊海鑫和張悅然前後相繼走了出來。
楊海鑫一手壓著頭頂上的漁夫帽,一手夾著根燃燒到一半的香菸,渾濁且無精神的死魚眼盯著濃濃的黑霧,像是想看清什麼似的。
半晌,他瞄了一下依舊頂著一張撲克臉的張悅然,沒好氣道:「藍老師叫你過來,就是裝高冷的嗷?」
張悅然看向楊海鑫,不冷不淡道:「沒接觸到本尊,我什麼也做不了。」
砸吧了下嘴,楊海鑫不再說話。
他繼續望著濃濃的黑霧裡,好像那雙眼睛像是能撥開黑霧,看到裡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躺在乾淨圈內的人,搖了搖脹痛的腦袋,雙手捂著頭,緩慢的站了起來。
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像是得了紅眼病的患者,他的頭髮,有些雜亂,他的臉,很是蒼白。
一個膽大的病人,慢慢靠了過來,他抓住了那人的胳膊,搖晃了起來,回頭望向遠處的病人,像是在炫耀,樂呵呵的道:「不可怕,不可怕,好玩,嘻嘻,好玩。」
方哲歪著頭望向病人,任由自己的手臂被對方拉扯搖晃,他擠出一絲微笑,像是哄小孩一般:「真的這麼好玩?」
「嘿嘿,好玩好玩。」病人點了點頭,搖晃的力度變大了,甚至像要拔蘿蔔一樣,硬將那條手臂扯下來的感覺。
瞬間,另一雙手如閃電般快速抓住了病人的頭髮,方哲用著那雙通紅的眼睛緊盯著病人,臉上依舊掛著微笑:「還好玩嗎?」
他的五指用力,像是抓娃娃機里的機械爪,而那病人的腦袋,就像是被抓住的娃娃。
「啊啊啊!」
病人鬆開了搖晃方哲手臂的雙手,抓住了方哲捏著他腦袋的另一條手臂。
但他不管怎麼用力,卻始終無法將那手掌從自己腦袋上移開,並且天靈蓋上傳來的疼痛感越來越強烈,甚至比那怪物醫生的電擊還要疼!
「還好玩嗎?」方哲手指繼續用力,再度詢問到。
「不好玩,不好玩!」病人已經有些口齒不清了。
方哲一甩手,那病人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連滾帶爬的,逃離了這個可怕的男人。
「媽的,勞資最討厭熊孩子了。」
視線掃了一圈,那些被看到的病人要麼瞬間低下頭,躲避方哲投來的目光,要麼尖叫跑開,總之,原本還如國慶假期滿是人頭的步行街,瞬間變成了金京城街道上,大年三十晚上八點的人行街道,空無幾人。
望著不遠處,站著一個透著古怪的和尚,方哲眉頭皺了起來。
他的頭,很痛,完全記不來先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知道,在精神世界中熟睡的自己,像是被人搖醒一下,下一秒,他睜開雙眼,就發現掌握了身體的主導權。
不像是和夏燃交換人格那樣,他能夠立馬從大腦里獲取到所有的記憶情節,這一次人格的交接,他的大腦存在一片的空白區。
最後的記憶點,只定格在了高醫生那張透著關切目光的臉頰上。
「那張臉,總有哪裡不對勁。」
「這次究竟出來的是什麼鬼人格,沒辦法共享記憶就算了,這周圍一圈像是大屠殺的場景又是怎麼回事。」
「他丫的不會利用我的身體,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吃了什麼不能吃的東西啊!」
方哲第一時間伸手摸了摸褲襠,那一手難以握住的尺寸,嗯,果然沒什麼變化。
再砸吧了下嘴,嗯,沒什麼怪味道和血腥味。
但轉眼看到周圍那一片觸目驚心的血地,和那些不知名的臟器,殘肢,瞬間惡寒滿身。
「這,究竟是個什麼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