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輕舟見到了一顆顆星辰,支離破碎,百孔千瘡,散落在這片世界。
許輕舟見到了一條條江河,曲折蜿蜒,源遠流長,綻放著藍色的光蘊,縱橫交錯在此間。
許輕舟見到了一根根鐵鏈,粗壯如山,猩紅若血,自天幕之上筆直垂落。
離奇一幕幕應接不暇,許輕舟的識海,始終不能平靜。
這裡像是一片碎星海,葬下無數死去的星辰。
這裡又像是天下水系發源地,一條條溪河江澗自此為始,而後流遍布星空。
不過。
許輕舟卻覺得,這裡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監獄。
只因為那一根根巨大的血紅色鎖鏈,盡頭處是一尊尊遮天蔽日的石像。
自其中穿行而過,許輕舟始終屏氣凝神,眼眸低沉。
藉助鎖鏈的紅光和江河的藍光,許輕舟能看清那些石像大概的模樣。
雖是初見,卻又似曾相識,像是在哪裡見過。
仔細回想一番。
與自己來時,罪州門前的那些石像,極其相似,有異曲同工之妙。
若是仔細觀摩,赫然能發現,二者之間,極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是區別於,此間的石像比罪州門前那些散落的更大,且完好如初,沒有半點破損。
這裡的每一尊石像,都被一根巨大的鐵鏈緊緊的纏繞著,就這樣吊在半空。
石像巧奪天工,形態各異,每一尊都有千丈那般高。
雕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特別是那一雙雙眼睛,當真是神來之筆,莫名傳神,讓人一看就覺得,只需稍稍點綴,這些石像就真能活過來似的。
從其中走過。
許輕舟甚至能感覺到,這些石像在盯著自己的看,詭異,陰森。
此時無聲,勝過有聲。
它們整齊排列,密密麻麻,許輕舟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尊。
他的思緒很亂。
這片陌生的空間連接著罪州和浩然。
想來應是那扇門後的世界。
他和夢魘那不謀而合的猜測似乎是對的。
罪州的存在,真的是為了囚禁某些生靈。
這些石像應該就是囚禁的對象。
也許它們本就是活的,只是在漫長的歲月里被風化了,成了現在的模樣罷了。
只是讓許輕舟震驚的是,如果每一尊石像,都是活的, 那這裡究竟囚禁了多少人。
恐怕,足足有一個種族吧。
而這些巨人,又從何處來?
也不禁在想,難道所謂罪州的罪字,便是因此而來,這些石像都是所謂的罪人?
若非系統特意叮囑,不讓自己逗留,許輕舟還真想好好停下來,觀摩一番,一窺究竟。
然而這一切並沒有就此結束。
隨著解憂書的持續指引深入,許輕舟似乎來到了這片世界的中心處。
在這裡,許輕舟見到了這一生最震撼的一幕,匆匆一瞥,便已驚為天人。
那是萬年大夢,也未曾出現過的場。
那是一個龐然大物,似一顆星辰那般大。
無數的藍色河流,自此而生,圍繞在它周圍,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就像是它的一根根血管一樣,遍布全身,密密麻麻。
它的背上,無數的紅色根須跋涉而起,直衝天際,欲要擊穿蒼穹。
綻放的紅芒,將整個世界點亮。
這隻巨物躺在這片世界的中央,被無數的河流和根系盤繞。
可惜,許輕舟的眼睛太小,裝不下它的整個身軀。
哪怕奮力,也只能窺到一角。
所以並不知道,它到底長什麼樣,只知道它很大,極大。
只知道它是活的,閉上眼睛,能感受到來自它的心跳。
每一次心臟的跳動,對於許輕舟來講,都如震耳欲聾的鼓鳴。
「嘭嘭-」
「嘭嘭-」
許輕舟死死的咬著牙,早已心緒不寧,煩躁不安,不敢直視,不敢停留。
解憂書開始向上走,順著這隻巨物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枝幹向上攀升~
隨著持續爬高,身下的世界漸行漸遠,那東西的心跳聲也漸漸遠去~
仰頭。
紅光更甚,以是耀眼,密密麻麻的根系交錯眾橫處出現一個通道。
許輕舟很清楚,出口就在眼前。
最後的最後,他還是沒忍住,回望了一眼天幕之下,恰逢此時,那隻巨物睜開了眼。
宛若一顆星辰炸開,湛藍色的光洞穿千萬里,同樣也在一瞬間擊穿了許輕舟的神識。
只是一剎那的功夫,許輕舟的腦海便就一片空白,脊背處嗖嗖冒出涼氣,瞬間頭皮發麻。
冷。
似赤身裸體掉進了冰湖。
可是卻又渾身大汗淋漓。
那種感覺,於許輕舟來講,用任何的語言來形容,都將會顯得蒼白無力。
恐懼。
那是來自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恐懼。
僅此一眼。
許輕舟便已終身難忘。
好在同一時間,他也離開了那片世界。
否則,他絲毫不會懷疑,自己會被對方一個眼神,給秒掉。
太可怕 了。
————
浩然天下,放逐之路的盡頭,那道通天之門前。
遮天的桃樹突然沒來由的抖了抖,樹冠嘩嘩作響,滿樹桃樹簌簌落下,似下起一場桃花雪,飄飄灑灑。
巨大的樹幹上一抹流光轉瞬即逝,隨之落下的不止是桃花,還有一個白髮老頭~
許輕舟墜落地面,神識恍恍惚惚,半趴在地上,雙手撐地,低著頭。
汗水滴滴答答,自鼻尖,額頭,顎下,濺落地面。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似乎還沒有從剛剛那一眼中緩過神來。
「哼哧哼哧!」
「好強!」
瞳孔縮在一起,死死的盯著地面,十指更是深深的陷進了土裡。
修為恢復十境,天地法則變化,讓許輕舟知道,自己已經離開了罪州,離開了那片世界,回到了浩然。
可是。
他的思緒卻還陷在剛剛的一幕幕中,一片混亂,無法自拔。
腦海中,無數的問題,不停的閃過。
石像為何被鎖?
那滔天的大傢伙又是誰?
那一條條河流是否是靈河?
那些根須為何連接著蒼天桃樹?
桃樹根鬚生於它,到底這棵桃樹是因它而長出來的,還是它是桃樹長出來的?
又或者,桃樹的存在就是為了鎮壓它的?
黑色的門,白色的門。
罪州。
碎掉的星海。
甦醒的巨獸。
密密麻麻的鐵鏈。
被鎖住的石像群。
藍色的江河。
紅色的樹根。
等等等~
答案不知道。
許輕舟分不清,猜不透,細思極恐,不敢深究。
凝視著眼前地上掉落的桃花瓣,許輕舟自言自語,神神叨叨的低喃。
「所以...你就是界靈,不願讓世界知道的真相嗎?」
「那裡...是罪州的地下世界,還是浩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