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今日入局,天懼吾否?

  夢魘一晃,化作一團黑霧消失不見,入了遠方茫茫處,而後荒原起大風,盪彎一切。

  荒原茫茫處,一尊滔天虛影沐浴金光,現於人世間。

  許輕舟飲盡壇中酒,仰望蒼穹,眸寒如冰,一絲戾氣閃過,冷聲道:

  「今日,吾入局中,天懼吾否?」

  晴空萬里,突然風雲大作,雲捲雲舒,遙遠的天穹深處,似傳來一聲怒吼。

  宛若炸雷,自心底深處轟鳴。

  罪州地下。

  無盡深淵之中,於螢火微光處,一隻龐然巨物甦醒,睜眼一剎那,藍色極光似兩片星河流淌,一眼萬年…

  罪州門前。

  通天之門抖了抖,紅光閃耀天際。

  遮天桃樹晃了晃,散落緋紅千萬。

  浩然天地震了震,靈江之水滔滔而起。

  這片天下。

  凡有聖者,無不於此刻猛然心悸,眼中恍恍惚惚,脊背之處,不知何因,涌過一抹涼風,徹骨冰寒。

  恐懼莫名而生。

  卻不知是何緣由。

  靈龍咆哮躁動不安,仙捂著胸口凝神聚眸。

  三教祖師,兩尊妖帝,一頭黑牛皆神情駭然,不惜折壽推演天命。

  蘇弒之吞雲吐霧,神情凝重。

  李太白仰望桃樹,木訥失神。

  青燈姑娘死死盯著蒼穹,吞咽一口唾沫,攥緊衣角,小心翼翼,低喃。

  「到底是誰,竟惹來了天吼~」

  罪州。

  神土之外的荒原里,突來的風和滾動的雲,將數十萬敗退的妖獸們驚在了原地。

  見天地間一尊神明現世,臨凡人間,他們眼中的神色從黯淡到震驚,隨之狂熱。

  只聽獸群中,有人喊了一聲。

  「主。」

  「是主。」

  「神顯靈了~」

  百丈神影沐著金光,睥睨天地,雖只是簡單的障眼法,一道幻像投影罷了。

  可對於此間生靈來講,這便是神顯化人間。

  同樣的場景,他們一年前,在夢裡見過,而今日,卻照進了現實,幾乎只是一剎那。

  數十萬妖獸整齊跪倒在地,虔誠跪拜。

  夢魘裝神弄鬼,按照許輕舟的指示,找了一個由頭撕毀了一紙神諭。

  「吾今現身,唯有一事,爾等細聽。」

  「自今日起,神諭之約,便不作數,爾等族群詛咒消除。」

  「爾等部族,日後當好生於這片土地休養生息,切勿不可在過荒原半步。」

  「聽清楚否?」

  其聲傾注神威,似滾滾天雷,就在耳邊炸開,嗡嗡轟鳴,振聾發聵。

  神語響徹,帶來新的指示。

  寥寥數語,講了三件事。

  第一件,消除詛咒。

  第二件,撕毀神諭。

  第三件,不可再過荒原。

  妖獸們是懵的,一個個呆愣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前有一少年,在鎮妖城下揮劍,摧枯拉朽,喝出一字退。

  它們便跑的屁滾尿流。

  今日臨近青山,神主顯化天地,消除詛咒,撕毀神諭,傳達新的指示。

  短短一月。

  它們見了兩尊神,一尊讓它們絕望,一尊又帶來了希望。

  極度的悲和極度的喜,於此時此刻碰撞。

  巨大的落差,讓它們一時失了神來,懵懵懂懂,恍恍惚惚。

  故神聲落,四野依舊無聲,靜若寒蟬。

  夢魘見此,便再喝一聲。

  「可聽清楚否?」

  驚得數十萬妖獸心神一顫,紛紛回神,瘋狂跪拜,高呼主名。

  「叩謝我主恩澤!」

  「我主慈悲,我主慈悲!!」

  「跪謝神主!!!」

  其聲如浪,滔滔而起,滾滾迴蕩,嘈雜不堪。

  夢魘收了神通,化作一縷黑霧,回了山峰之巔,指著遠處那一群群感激涕零,涕淚眾橫的妖獸們,邀功道:

  「怎麼樣,我乾的還行吧?」

  許輕舟沒有說話,站起身來,轉過身去,入了神土深處。

  夢魘只是露個臉,活還得自己來干,將那些所謂的生命源晶徹底鎮壓。

  將界靈留下的法則打破,重新定義。

  這可是一個大工程,任重道遠。

  少年書生,御風遠行,將那數萬妖獸留在身後。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帶著這個好消息,回到故土,將所見所聞名揚神土。

  至此之後,妖獸一族每一個生靈都會知道。

  神撕毀了曾經的契約,抹除了它們的詛咒,定下了新的規則。

  獸不可過荒原。

  它們同樣會告訴子孫後代,荒原的那頭,有一尊神,那是禁地,不可擅入。

  新的時代篇章,自今日徐徐拉開帷幕,籠罩在神土上的霧霾,漸漸稀薄,直到雲開霧散。

  也許很久很久以後。

  將不會在有人記得,記得那一堆堆骨山,也不會在記得,那一次次遠征北境。

  後來。

  許輕舟一夜之間,將這片天下,數萬塊生命源晶封印,其上刻意留下夢魔氣息,以誤導天機。

  當一切做完之後。

  生命源晶失去了力量,與妖獸一族之間的聯繫徹底被斬斷。

  它先是沒了光澤,最後化作了一塊尋常的石頭。

  平平無奇,再也無法點亮黑暗。

  那一夜,整個妖族部落黯淡了下來。

  卻又在生命源晶熄滅之後,燃起了一盞盞燭火,從稀稀疏疏,那汪洋一片。

  許輕舟聽到了一聲接一聲的嬰啼,響徹夜空。

  「哇哇哇!!」

  「哇哇哇!!」

  「活的,是活的,是活的,哈哈哈!」

  魔咒在這一刻被打破,這個九月,迎來了新生。

  聽著嘹亮的嬰啼,看著燃起的火光,見了匆匆忙忙,高聲吶喊的妖獸們,許輕舟嘴角上傾,擠出一抹笑容。

  虛弱的起身,背負長風,自深夜中,孤獨遠行。

  夢魘顯化,圍在周圍,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許輕舟,你是怎麼做到的,告訴我,誰教你的,你怎麼會荒古時期的封印術?」

  「告訴我,快告訴我。」

  「你太狠了,太狠了,界靈定下的規矩,你用一夜就給破了,你身後一定有高人。」

  「我是不是猜對了?」

  「你的靠山是誰,告訴我……求你了。」

  夢魘話音不絕,近乎癲狂痴迷,今日許輕舟指尖寥寥數筆,弄下這番成就,險些沒有驚掉它的下巴。

  它不能理解,它無法接受。

  它渴望,渴望弄清楚,許輕舟到底是誰。

  然有些脫力的書生,卻懶得與其掰扯,始終不言不語,被問煩了就揮了揮衣袖。

  夢魘便就被盪了個乾乾淨淨。

  擰著眉頭,輕嘖一句。

  「聒噪!」

  若非留著它還有用,真想將其捏死算了,也能落下個清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