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在持續。
擔憂在加劇。
夢境變幻莫測,危機四伏,處處陷阱,夢魘不由余力。
畫面中的少年,仍然在負重前行,在困境中堅持,在泥濘不堪中,一步步向前。
時間慢慢的走 ,風越來越大,雪越下越大,天氣越來越冷,夢境裡的許輕舟,也越來越茫然無措。
戰鬥還在繼續,且在持續加劇。
夢魘本命神通是曰:[七念浮生]
造出一片世界,內有七劫,許輕舟正在渡[七念浮生]中的第一劫,[懼]。
何為懼?驚慌,恐懼,害怕,一切膽小懦弱的負面情緒都是。
夢魘會根據萬靈的心理,在此劫中幻化出了無數個場景,煉獄,魔窟,血池,黃泉——等等等。
這個世界裡,能滿足你對恐懼的所有臆想。
便是神身處此間,亦會顫抖不止,低聲輕泣。
那神土上的一堆堆嬰兒堆砌起來的骨山,於眼前許輕舟所見所聽相比,簡直是浩瀚滄海,比之一粒塵埃。
其中差距不可言說。
許輕舟始終保持清醒,他知道,這一切只是夢,都是夢,可是他同樣心悸,眼神恍恍惚惚。
只是因為。
這場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大多時候,許輕舟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他怕。
他驚。
他懼。
可他不妥協。
就如風,可以吹起紙張,卻吹不走蝴蝶,生命最大的力量在於不妥協。
這是許輕舟和別人講過的道理。
而千年來,書生的道理,卻從不止是說說而已。
他會去做,無時無刻,現在一也同樣。
流光一瞬,大夢千年。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入夢中一月余,虛妄盡碎,許輕舟破第一念。
懼。
勝。
夢魘擰長眉,心以生懼。
[七念浮生],無盡歲月中,它用了自是不止一次,能破一境者,亦不止一人。
可卻從無千歲的螻蟻。
能破此劫者,不是神,便是神仙。
今日少年一月余時,破其一念,自是讓他大為震撼,驚駭之餘,心中難免生出忐忑之意。
太快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許輕舟沒有退路,它同樣也沒有退路。
不等許輕舟稍緩,夢魘便以動手。
第二念動,劫再起。
此一念。
[七念浮生·貪]
夢境中,許輕舟看著眼前的世界破碎,又看著眼前的世界重組,一切只是瞬息之間而已。
他暗暗握緊拳頭,平復心中思緒,平靜應對。
「這是貪念嗎?」
「老東西當真狠辣,還真不給人喘氣的機會啊。」
許輕舟再入貪念,再破貪念。
時入夢三月。
春日將至,蒼原天晴,在無風雪,新一年的風吹過,冰雪漸融,一邊群山清綠爭鋒立,一邊厚雪之下的枯草露出了頭。
那時。
許輕舟破了第二念,並沒有等來第三念,而是等來了夢魘。
彼時的許輕舟,神魂虛弱至極。
撕裂的精神,讓他恍恍惚惚。
似是一風中浮萍,搖搖晃晃,卻又如石山上的古松,蒼勁有力,即便落盡滿樹葉,折斷滿樹枝條。
仍立根於岩石之中,任憑風勁,他自魏然不動。
三月時間,連破兩念。
少年的心性已遠遠超出了夢魔的預期。
雖然從一開始,它就知道眼前的少年書生非凡世俗人,定有過人之處,否則何至於能將它困在夢中,陷入被動局面。
從夢境中與許輕舟相見開始,夢魘雖說言語張狂,態度跋橫,看似從不將少年放在眼中,可它自問卻從未鬆懈,更從未留手。
上來起手,便動用七念浮生這樣的禁術神通。
而且不留餘力,以最大神念發動。
為的就是讓自己不再重蹈覆轍,畢竟有前車之鑑,它自也不敢大意分毫,可是到頭來,全力以赴的自己,還是沒能弄死少年書生。
兩道念頭,便是兩劫。
在這場人性的考驗中,少年書生持續占據上風,且領先至今。
雖說。
這本就不是一場比賽,不是看誰得的分多誰就能贏。
少年只需淪入其中一劫,勝的就是自己。
優勢本就在它手中,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勝利的天平卻在漸漸傾斜。
夢魘開始有些慌張了。
少年心性太強,遠遠超出它的預期,原本百分之百的勝算,此刻已經出現鬆動。
夢魘在數千萬種結局的推演里,從一開始的萬無一失,到後來的出現輸的可能性,直到現在,夢魘已經能在那無數的結局中,看到屬於自己悽慘的下場。
且不止一種。
這個時候,它是真的開始害怕了。
它來自上古,那個最璀璨的年代。
那時候,遠古的舊主們逝去,星河成為無主之地。
那時候星海中,萬族開始誕生,他們踩著舊主們的肩膀,在這片永恆的星海緩緩升起,最終屹立。
萬族爭鋒的那段崢嶸歲月里,誕生了無數的傳奇,衍生了數不盡的神明。
在那漫天星辰中,就有一顆,屬於夢魘。
它生於廢土,一步步走出廢土,成為廢土的王,成為魔界的神,問鼎諸天萬界。
一生璀璨,屬於它的傳奇,便是十萬史書也書寫不盡。
可即便如此,到頭來,還是落得個悽慘的下場,肉身盡毀,三魂散,六魄碎。
留下一抹殘念,淪為它人奴僕,苟延殘喘至今。
它這一生輝煌無比,雄踞一方,生死殺伐何止千千萬萬次,可是細數下來,自己卻由且只輸過一次。
可也就是那一次,讓自己一無所有。
現在。
在無盡紀元之後,在這仙古紀元的凡間,它卻再次嗅到了失敗的氣息。
眼前的少年,居然存在了可以贏自己的可能性。
這是它絕對無法接受的。
它不能輸,不止是因為自己不能死,還有,它絕對不允許自己輸給一個凡人,輸給一個後生。
它要贏,也必須要贏。
可如何贏,卻是個難題。
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而眼下它卻不知少年,亦無法窺探少年。
即便是現在,它在許輕舟的夢裡看到的,它也不敢相信。
因為它無法確保,那是不是少年的欺騙。
不過。
唯有一點,夢魘卻很清楚,少年書生很在意那座城頭上的那個姑娘。
他為那姑娘而來。
夢魘不否認,少年的道心過於沉穩,擊潰它,很難,不止需要時間,
它想,若是那姑娘死了,許輕舟的道心一定會動搖,如此,可萬無一失。
「許輕舟,怎麼樣,還行嗎?」夢魘譏諷戲弄。
對於夢魔現身眼前,許輕舟並未有任何意外,只是沉著眼眸,平靜道:
「你還有五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