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軍醫處,嘈雜依舊,戰鬥雖然結束一日,可屬於他們的忙碌仍然在繼續。
少年許郎中夜以繼日在奮戰。
見江渡來,四野嘈雜,見不少輕傷員圍了上來,江渡溫聲問候,軍醫官亦匆匆趕來。
就地匯報情況。
江渡漫無目的的走在傷兵處,一邊聽著匯報,一邊尋找,終於在某個角落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和初見時一樣。
他還是在救人,不急不忙。
江渡突然打斷了李軍醫的話,莫名的問道:「李叔,許輕舟這幾天一直呆在你這裡嗎?」
李軍醫怔了怔,很快就回過了神來,說道:
「沒有,小舟是昨天早上剛來的,一直忙到現在。」
江渡輕眉一蹙,陷入短暫的思緒中。
李軍醫也抱怨道:「就怪那山盾營的杜胖子,肯定是他拉著小舟不讓他來,真是的,浪費人才,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聽聞老頭的抱怨,江渡並沒有給出回應,畢竟相同的抱怨,在方才他已經聽了一遍。
只是看了一會,囑咐道:「救人固然要緊,但是人不是機器,還是該大家適當休息一會的,別把身體熬垮了。」
李軍醫臉色稍顯尷尬,卻還是點頭應下。
「將軍說的是。」
「總會,辛苦了。」
江渡說完,深深的看了那背影一眼,轉身離去,腦海里,卻是回想著那三日血戰,城頭之上呼嘯而來的一支支箭。
正如上一次城外那一箭一樣,總會在關鍵時刻出現。
江渡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總覺得在某個角落裡,一直有一個人護著自己。
這種感覺,在之前,從未有過。
是錯覺。
還是本就存在。
是巧合。
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江渡分不清楚。
李軍醫捻著小鬍鬚,半眯著眼,看看江渡遠去的背影,又看看忙碌的許輕舟。
表情耐人尋味,嘖舌嘀咕。
「嘖嘖,不對...這事不對,很不對勁。」
他總覺得,江渡來這裡,不是來了解情況的,而是有別的目的,畢竟剛自己匯報的時候。
他能感覺到,江渡有些心不在焉,可是看到許輕舟的時候,眼神卻變了。
亮了很多。
感覺她就是特意來看許輕舟的。
雖然說。
少年替將軍看了病,將軍自是應該記住對方的,可是自己也沒少給她看啊。
可沒見小丫頭特意來看過自己。
以他六十多年的人生閱歷來看,這其中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絕對有故事。
「小舟。」
「嗯。」
「弄完手上的事,回去休息吧,都熬一天一夜了,我這邊也忙的差不多了。」
「行。」
「對了,剛小江將軍來了。」李軍醫旁敲側擊道。
許輕舟平靜道:「嗯。」
「就嗯?」
「不然呢?」
李軍醫擺了擺手,說道:「算了,快弄吧,弄完回去歇著。」
許輕舟惜字如金。
「好。」
李軍醫走後,許輕舟的嘴角輕輕上揚,眼眶裡拂過的是星星點點的辰光。
他當然知道江渡來了,不止知道,他還聽到了江渡說的話,只是假裝自己不曉得罷了。
不過。
有一點小意外,江渡還能掛念著自己,想一想,可能是因為自己太優秀了吧。
忙完手頭上的事。
許輕舟離開了軍醫處,回到了營房,簡單的清洗了一下身上的風塵,跳上那房頂,枕著胳膊,曬著春日的暖陽,閉眼睡去。
四夜不曾合眼,許輕舟還真的有點困了。
另一邊。
江渡同樣於案桌之上入了夢中。
書生和將軍,近乎先後入睡,不過他們的夢卻又始終不同。
許輕舟的夢裡,他帶著江渡回到了浩然,回到了忘憂山,帶她遊玩那十里的小江南。
可江渡卻再次陷入那個循環中,爬上了山,見到了那少年郎,又站在高城上,目送著他漸行漸遠...
書生的夢,是未來,是期待,是心之所想。
江渡的夢,是過去,是迷茫,是揮之不去。
相同的是,夢終究會醒,所有的東西,都只是一夜黃粱。
往後的幾日。
日子是平淡的,故人是不曾再見的。
戰鬥是沒有的。
許輕舟依舊穿梭在軍醫處和火房,兩點一線。
期間王小二特意來看過許輕舟,經過兩次殺伐,曾經的憨厚青年發生了些改變。
受了點傷,好在不重。
待人依舊赤誠。
不過眉宇間卻多了些殺氣,眼底裝了滄桑。
人總在不停的成長。
尤其是在殘酷的幻境中,成長的會更快,因為,他沒得選,只能讓自己變強。
一連數日。
妖獸真就沒再來攻過城,不過鎮妖關上的士兵們,卻是絲毫不敢懈怠。
將領們更是夜夜難寐。
城中物資尚可,可是兵員緊缺,各軍團編制不足,防守壓力極大。
中原的兵一時半會根本不可能趕到。
他們需要時間,可偏偏外邊的妖獸一定不會配合。
江渡自然也不例外。
雖然明面上,她氣宇軒昂,神采奕奕,可是在深夜無人時,她亦會暗自發愁——
二月某日。
夜。
風輕雲淡,月缺星密。
處理完事情的江渡,橫豎睡不著,突然感覺有些餓,四下找了一番並沒有發現吃的。
躲過侍衛的視線,偷偷溜出了將軍府,又鬼使神差的來到山盾營的火房外。
她想弄點吃的,至於為何來山盾營。
可能是因為這裡離的近,至少江渡是這麼認為的。
時深夜,很安靜,伙夫們早就已經睡去,自是無人看守,江渡大搖大擺的就走了進去。
到了後廚。
看著眼前空空的灶台只擰眉頭,掀開了那個鍋蓋,又翻了翻旁邊的袋子。
借著月光,左看看,右瞅瞅,卻是什麼都沒找到。
奇怪的很。
居然連饅頭都沒有。
姑娘有些失落,撇著小嘴,正準備離去時,卻聽到角落裡傳來咔嚓一聲。
一下子就吸引了江渡的注意力。
瞬間警惕的江渡,手掌下意識的握住了腰間長劍的劍柄,把出半寸,高光一晃,氣氛莫名緊張。
尋著聲音看去,輕喝一聲。
「誰?」
借著微弱的光,便見了角落裡坐著一個少年,手裡拿著一個梨,正在一個勁的啃,不忘了盯著自己看。
江渡懸著的心落下,出鞘一寸的劍歸位,擰眉看著少年,有些不高興道:
「許輕舟,你大半夜不睡覺,鬼鬼祟祟的躲在這裡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