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 章 西行罪州。

  楊柳東風綠映濃,江水綠溶溶,流恨落花紅。

  這一點閒愁,千年不斷,擾亂春風。

  山河圖中一筆,忘憂書現。

  又見山川起伏,江海滔滔,書中言姑娘已到人間,年方十八。

  許輕舟留下一封信,將忘憂山託付給了無憂。

  便啟程匆匆朝著西邊而去。

  山川倒退。

  雲霧錯落。

  從清晨到日幕,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可許輕舟的眼中,熱烈不減分毫。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

  書生時時刻刻念著那隻夏蟬。

  當時送別,女皇城頭沐著春風,算雲煙,過眼總成空。

  今日亦是春起時,他終於有了她的蹤跡,許輕舟早已迫不及待了。

  即便此去山河萬里,不知還可歸否?

  書生卻不曾彷徨。

  離開忘憂山。

  路過了劍氣長城,聽聞殺喊一片。

  又跨過了黃河,一路向西。

  見一片雲霧朦朧處,涉足死氣沉沉之地。

  興許是天黑了,太陽落了山。

  又或許只是這裡的瘴氣太厚,擋住了陽光。

  所以天色昏暗,且越來越暗。

  遠看入眼蒼茫,俯首風沙侵蝕。

  時見白骨,低沉壓抑,透著詭異。

  就如許輕舟的出去之地一般,朦朦朧朧。

  這裡。

  是一片禁區。

  浩然很大,十州八荒四海,疆域廣闊無垠。

  可是。

  細細算來,能被稱作禁區之地,卻是屈指可數。

  將四海排除在外後。

  此間便是唯一。

  問:何為禁地?

  答:世間生靈望而卻步之地,視為人間禁地。

  它還有一個舉世皆知的名字。

  是曰:放逐之路。

  路的盡頭。

  便是浩然十州中,最最神秘的罪州入口。

  而罪州又叫放逐之地。

  故此。

  這條通往罪州必經之路,便被世人稱之為放逐之路。

  書中記載。

  凡人間有大凶大惡之徒,殺之不足以泄憤之人,便會被驅逐到罪州之地。

  讓其生不如死,受盡折磨。

  予以懲戒。

  可翻遍史書三萬卷,對於罪州的記載,卻是聊聊無幾。

  世人只知道,那是一個去了就永遠回不來的地方。

  聽聞。

  那裡封印著整個人間的罪惡。

  厲鬼,惡靈,猛獸,等等……

  至於真假卻是無從考證。

  總之腳下這片土地,自古以來自是無人敢踏足就是了。

  便是聖人來了,亦會繞道而行。

  曾有聖人戲稱。

  說是這裡的空氣中都寫著四個字。

  生人勿進。

  不過。

  行至於此,在許輕舟看來,倒是多少有些危言聳聽了些。

  此間確實沒有生靈存在,是一片不毛之地不假。

  可是與下四州河西岸的無人之地,其實大差不差。

  行於其中,除了心理有一些驚懼,一切如常,並無不妥。

  畢竟許輕舟乃十境修士,身上法寶眾多,自是無懼,在加之尋人心切,倒是也沒太多感覺。

  在這裡飛了足足半日。

  書生終見雲開霧散時,天地間早已喚起一方明月,照人間滿懷清爽。

  許輕舟獨自一人,走過了放逐之路。

  當踏足新的地界。

  映入眼帘的一幕,切是讓見多識廣的書生郎,身型停滯,眉梢暗自垂落。

  眼前的世界很陌生。

  有些詭異,卻於夜色中透著恢弘與威懾。

  既能讓人忍不住驚嘆,感慨此竟,巧奪天工,波瀾壯闊。

  卻又能讓人心神震撼,感己之渺小,天地之恢弘。

  震撼與畏懼。

  兩種情緒的交織,豈止只是一個複雜可言。

  許輕舟暗暗吞咽一口唾沫,心中感嘆。

  此景。

  因是仙工開物,方造就比間的鬼斧神工。

  夜色中。

  天是澄澈的銀白,月亮很圓,很大,高懸在天際上時,感覺是那般的近。

  似是稍微一伸手就能將其摘下一般。

  照的人間一片銀白,像是給大地渡了一層輕霜。

  可是在這一片銀白中,卻有兩道光蘊格外顯眼。

  就像是那臘月寒冬,茫茫風雪中,開出了兩朵臘梅一般。

  是那麼的鮮紅且耀眼。

  可那卻不是花,而是一扇通天的石門,和一顆遮天的桃樹。

  都很大,非常大。

  顛覆認知那種。

  石門就在天的盡頭處,於一片昏暗中孤獨聳立,高接懸天之雲,何止萬丈。

  石門本是黑色的。

  可是石門的四周邊框卻升騰著陣陣血色的紅芒。

  遠看。

  就像是一隻滔天巨獸,睥睨人間,威嚴肅穆,透著無窮無盡的驚恐。

  許輕舟遠看此門,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閃過三個字。

  [鬼門關]

  這一邊是人間,那一邊是冥府。

  一念生,一念死。

  更是不由自主的腦補出那門後的世界,厲鬼,遊魂,灰色的天,褐色的地,十八層煉獄...

  等等,無限猜想。

  而通天之門的正對面遠處。

  正是那棵遮天的桃樹。

  此時桃花開,滿樹芬芳意

  於夜色下,還泛著瑩瑩粉紅之光。

  似那月下一仙樹。

  看著可求姻緣那種。

  風輕輕一盪,桃花便如那冬日枯枝上的薄雪簌簌落下,飄飄灑灑。

  美的不可方物。

  若是說那門後是地獄,那這樹下自當是那天上人間的仙境。

  一門一樹。

  隔著山海對望。

  一揚一抑,一生一死,相得益彰。

  本是兩件完全不同的東西,卻是同時存在於一輪明月之下,還毫無違和感。

  又怎麼可能不讓人嘆為觀止呢。

  甚至。

  在許輕舟看來,那門和樹,就像是一個少年和姑娘,因為某些原因愛而不得。

  只能在這月下彼此遙相而望,枯等萬年。

  一個愛得深沉,一個愛得熱烈。

  似乎有些感人。

  「當真神奇!」

  聽聞許輕舟輕嘆,腦海中,系統的聲音突兀響起。

  [你可要想好了,過了那扇門,再想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面對系統的再次提醒,許輕舟卻不以為然,反而收起了些許震驚之態,嘴角微揚,笑道:

  「沒那麼容易,那就是還能回來的意思咯?」

  系統沒有反駁,只是沉默半晌回應道。

  [極難!]

  他不想騙許輕舟,如實告知利弊。

  許輕舟風輕雲淡道:

  「沒事,有志者事竟成,再說了,我答應過她的,一定要找到她的,我不能食言。」

  [找到了又如何?萬一又只是匆匆百年呢?]

  許輕舟先垂目,長袖下的拳頭輕輕攥緊,後仰望明月,深情的說道:

  「縱然浮生如夢,百年如露,我也要兌現我的承諾,找到她……」

  [值得嗎?]

  值嗎?

  許輕舟自是說不清楚的。

  這要看怎麼算,反正他覺得值....

  微笑道:「我樂意。」

  [隨你。]

  系統妥協,悻悻作罷。

  許輕舟深吸一口氣,眉梢一舒,眼中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腳下風聲再起,輕道一句。

  「走了。」

  書生乘風,繼續前行,直奔那道通天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