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聽聞遠方有你,動身跋涉千里。

  三載春夏匆匆。

  忘憂山坐落北境荒原,尚且無人問津。

  山中五百餘,皆是高人。

  自有老話講。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山中無仙人,卻有一先生,有一稱號,便叫忘憂仙。

  不是仙,勝過仙。

  可惜。

  山川太遠,芸芸眾生皆不曉。

  許輕舟在山外布下了一座大陣,名曰誅仙,是否真可斬了那仙人,他不知。

  不過,按系統的說辭,說是這劍陣,可葬盡天下聖人。

  有此一陣。

  忘憂山在浩然,便固若金湯。

  當然。

  許輕舟亦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花費了一筆不菲的行善值。

  一晃四年過去。

  解憂書早已塵封,許輕舟知道,是該下山去,去那人間,繼續做自己的好人了。

  為了曾經許下的承諾,他耽擱不得。

  臨行之前。

  許輕舟於槐樹之下聽蟬鳴。

  曾匆匆寫下一筆,折損行善值百萬,卻是竹籃打水,尋覓無果。

  悻悻作罷。

  本想著若是圖中現山水,正好出門,現在看來,倒是自己想多了。

  不過。

  卻是早已習以為常,並不頹唐。

  藏匿於樹蔭下,站在山巔畔,風稍稍起時。

  憑高遠眺,試看春何處?煙雨,翠竹,亂紅,繡戶。

  剪不斷的春愁,絲絲縷縷蕩漾在心間。

  書生對著匆匆遠去的風低語。

  「白茶清歡無別事,我在等風也等你...」

  許輕舟還是下了山。

  走出了百里江南的忘憂山,沒入茫茫雪海,去了人間一趟。

  山中無閒事,卻皆是閒人。

  許輕舟走後。

  大家並不慌張,一如往常,該修煉的修煉,該偷懶的偷懶,該偷歡...

  自也有和許輕舟一樣。

  或結伴,或同往,也去了那片人間,去看看廣闊的浩然。

  不是一位遊人。

  而是以忘憂山的名義,行走江湖中。

  積德行善。

  歲月恍恍惚惚。

  風雪來來去去。

  年歲總是匆匆。

  許輕舟下山後,行走人間,依舊是日行一善,順帶去了很多地方。

  去了靈江畔。

  到了玄河旁。

  也去了那座城,浩然第一雄關。

  劍氣長城。

  自是見了一場紛爭。

  還看到了幾個面熟的臉龐。

  人妖紛爭。

  持續了無盡的紀元,許輕舟並未阻止,因為他知道,刻在骨子裡的仇恨。

  豈是說止就止的。

  不站在他們的立場,他自不該去替他們考慮對錯與否,亦不該僭越妄議止與戰。

  許輕舟曾經和他們說過,希望他們可以做個好人,但是前提是不為難自己的情況下。

  不立危牆,獨善其身。

  只是幾聲輕嘆,許輕舟便就離開了那座曾經自己嚮往過的劍城。

  並且自那以後在沒回去過。

  君子遠離殺生之地,不是害怕,只是為了保全自己的惻隱之心。

  眼不見為淨。

  心不想則靜。

  當然這也絲毫不影響許輕舟在人間做一個好人,濟世渡人的先生。

  就這樣。

  許輕舟慢慢行走人間,足跡遍布每一片山川,每一條溪流,每一座城市。

  一如往常。

  留下一段佳話,拂袖而去,山水入眼,功名隨風。

  江山遠闊,怡然自得。

  十年。

  二十年。

  三十年。

  四十年。

  五十年……

  四季在變,日月在變,許輕舟在變,行善值在變。

  唯一不變的便是那二十年一次的匆匆落筆。

  從期待在到失落。

  皆是忽然而已。

  總歸會如約而至,千年來亘古不變。

  逝去的時光里。

  忘憂山迎來了一些新面孔。

  他們有的自下州而來,也有山中之人臭不要臉,吃了窩邊草,生的小崽崽,還有那下山去的人,遇到了善緣,便帶了一個弟子回宗門。

  總之都有。

  不過。

  即便如此,數十年的光景,忘憂山人數依舊未曾過千,這座山對於外面那座天下的人來講。

  依舊是一個為人知的世外桃源。

  對此。

  許輕舟自然是樂見的,他本就希望如此。

  也希望能一直如此,雖然這樣的想法很不切實際。

  實際上。

  隨著時光的飛逝。

  忘憂山早已經不再是無人問津了。

  至少三教祖師是知道的,而且他們還來過。

  只是到了那山門前,望而生畏。

  便又退了回去。

  他們忘不了五百多年前的南海,更忘不了那個驚艷天地的少年書生。

  並且。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

  他們一直活在少年的陰影里,被恐懼支配,時刻擔憂著那十萬年未有之變數。

  聽聞許輕舟入了上州,並且帶來了很多很多的後生。

  他們得知此事後,不惜損壽推演天機,又跋涉而來。

  不過見到以後,他們便也就悻悻而歸。

  至少。

  目前來講,一切如常,他們驚嘆於少年的鬼斧神工造就了這座百里江南,卻也慶幸於少年避世不出。

  許輕舟不願入這場天下的局中,是好事。

  他們自也不願招惹這樣一位少年,畢竟他的身後站著一位仙人,一尊半仙...

  並且。

  他們還有意封鎖了北境萬里雪原。

  他們希望忘憂山一直待在那裡。

  永遠不被發現。

  這不管是對於他們,還是對於浩然,都是極好的。

  至於以後的事情,那便以後再說。

  許輕舟自然也知道三教祖師的意圖,並不反感。

  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維持現狀,互不干涉。

  大夢千年,苦等一場,一年春剛起。

  許輕舟如往年一般回到了忘憂山,與眾人相逢。

  後於山巔枯坐,宿醉。

  時逢一月。

  春風稍起,槐樹抽新葉,萬物皆新。

  那日清晨。

  許輕舟自樹下醒來,恰巧碰上了晨光自樹葉間隙灑落。

  書生懶懶的靠在搖椅上,身側滾落幾個酒罈。

  風輕輕的吹過,樹葉在風中搖曳,錯落的光陰斑駁,也在許輕舟的身上跑來跑去,像是在跳舞的光精靈。

  沐浴著細細涼風,許輕舟下意識的緊了緊衣袖。…

  明明記得醉時明月,卻不曾想醒來清風。

  書生坐起身來,揉了揉鼻尖,自袖口乾坤處取出一卷山河圖,緩緩於身前長桌攤開。

  眼中倦意消散三分,被稍許期待代替,離上一次落筆,又過了二十年,今日又到日子了。

  他以指為筆,在山河圖中寫下一行行字體,速度很快,若流水行雲。

  隨著行善值扣除,山河圖變化莫測,山川錯落。

  突然。

  槐蔭下泛起陣陣驚芒,眼前山河圖不再是空空如也,而是呈現出一山水畫卷,濃墨數行。

  許輕舟微微一怔,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將山河圖捧在眼前,再三確認,身體微顫,手掌輕抖。

  眼眶中漸漸泛起紅潮,世界趨於朦朧。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提筆數十次,夢回數萬回。

  「終於...終於....」

  書生的輕聲呢喃,話音微微顫動,他慢慢的抬起頭,看向了西南邊。

  「...等到了!!」

  山河圖收,忘憂書歸,書生起身,踏風而行,背影是那般匆匆——

  那日。

  聽聞遠方有你,動身跋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