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那日共飲

  仙那日不辭而別,一去就是一百年,路過那座劍城時,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

  卻也只是輕輕擰了擰眉。

  未曾過問。

  世界本就一直如此,在這樣的世道,南海結束後,許輕舟以一人之力,又續了百年太平,這對於這片天下來講,本身就是一個奇蹟了。

  往後日子還長。

  一切總歸都會變的。

  回到了下四州,百年黃州一切如舊,卻也變了模樣,比如,落仙劍院的規模更大了。

  高手如雲。

  多了許多的新面孔,後來聽聞,是天,地,玄三州的修士,橫渡靈河尋許輕舟來的。

  再比如。

  渡劫境,早已不止池境一人,而是又多了三人,聽說百年裡,那座劫山上,共計降下了五道天雷。

  其中三人活了下來。

  卻有兩人,殞命其中。

  三人里。

  一位是極道宗的老祖,一位是仙音閣的董薰,還有一位,便是以前她和許輕舟的頭號跟班,王重明。

  死去的二人。

  成了一抹捧灰,早已消散天地間,自是不提也罷。

  至於其他人,諸如小白,溪雲,溪畫,雲詩,清衍,無憂等等。

  年輕一代的後生們。

  得了仙竹一葉後,修為精盡卻是一般,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增長。

  他們在沉澱,在等待,讓自己準備的更充分一些。

  尚且還未引下雷劫。

  幾百年的大乘境,本就年輕,他們自然不急,給時間一點時間,也給自己一點時間。

  對於仙來說。

  一切盡在意料之中。

  仙於人間尋到許輕舟時,少年書生百年未變,寄情山水,濟世渡人。

  恰巧遇到。

  他又渡了一位山野的村婦,替她治好了多年不愈的隱疾。

  幸哉。

  浮雲一別後,流水百年間,那日許輕舟回到小院,方才踏進院門,就起了一陣風。

  他驀然回眸,便見了那位姑娘就站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正對著自己笑。

  許輕舟先是一愣,隨後露出一抹歡喜,溫聲道:「來啦?」

  姑娘點了點頭,笑道:

  「嗯,來了。」

  「進來吧。」

  「好。」

  歲月匆匆,時節如流,總歸於他和姑娘來講,百年不過一夢,彈指之間而已。

  他們容顏未變,可是眼底愈發深邃。

  漫長的歲月里,離別,相逢這樣的橋段,上演了不止千百次,早已習以為常。

  雖然依舊滿心歡喜。

  可是明面上,卻也能做到雲淡風輕,泰然處之。

  別後悠悠君莫問,無限事,不言中。

  小院一座,竹屋兩間。

  明月清風,少年和仙,舉杯對飲。

  把酒話桑麻。

  書生沒有問,姑娘去了哪裡,為何一去這般久。

  正如姑娘沒有問書生這些年,都在幹嘛,為何境界,還是未曾增長半分。

  他們都知道。

  彼此都有彼此的事情,就如他們也知道,彼此都懷揣著不可示人的秘密。

  邀清風明月,星辰爍粒供飲時,書生大驚。

  以往都是自己請姑娘喝酒。

  今日卻是姑娘請自己喝酒,而且這酒,當真好喝。

  那般味道。

  可醉神仙。

  書生問:「這酒叫何?」

  仙答:「神仙醉。」

  書生又問:「酒從何處來?」

  仙再答:「從一位故人哪裡來的拿來的。」

  書生三問:「還有嗎?」

  仙三答:『沒了,就這一壇。』

  書生聽完,眼中閃過一絲慎重,很嚴肅的說道:

  「那我們得省著點喝。」

  仙笑盈盈道:「聽你的。」

  書生說。

  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共飲中。

  月下。

  仙看著明月,望著小院外那朦朧的竹林在風中輕輕搖曳,她滿目柔情,說起了曾經。

  「許輕舟。」

  「嗯?」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當然。」

  「記得那天也是夜晚,不過月亮沒有今晚的圓一些。」

  許輕舟抬眼看了一眼天,今日初九,月確實不圓,不過卻是一半還滿。

  他覺得還好。

  不過確實記不得這些細節了,微微挑眉,小口喝了一口神仙醉。

  仙搖晃著酒杯,手掌撐著臉蛋,柔聲繼續。

  「嗯,那也是一片竹林。」

  「當時你剛揍完老王,老王那個慘啊,嘖嘖。」

  書生笑笑,也想起了那段曾經,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尖,確實揍了,不過卻不能怪自己。

  老王是真的欠揍啊。

  「後來你請我喝酒。」

  說著仙收回目光,大大方方的看向了書生郎,今日喝的是神仙醉,可醉神仙。

  所以仙那潔白如雪的臉蛋上,第一次染上了一抹紅暈,看著便不再如往日那般清冷,而是多了幾許韻味,有些少女氣,更有女人味。

  大大的眼睛裡,柔情似水,宛若盛了一整碗星河,看著書生的時候,波光琉璃,是那般好看。

  輕聲道:「我那時候說你的酒一般,你還不信。」

  「現在信了吧?」

  「我說過我會請你喝酒的,喝這個天底下最好喝的酒,現在你信了吧?」

  「哼哼!」

  姑娘的眼中始終帶著一絲小得意。

  書生自然是記得的。

  那時候的仙很嫌棄,說自己的酒一般,卻是一口氣喝了三壇。

  現在回想起來,姑娘只剩嘴硬。

  不過今日喝了這神仙醉,他確實無言以對,與自己的比起來,屬實不在一個水平。

  所以。

  往日嘴硬的姑娘,說到做到。

  倒是讓書生剩下了嘴硬。

  訕訕笑道:「話不能這麼說,你的酒好喝,我的也不賴,各有各的好,我覺得差不多,不能比,便是真要比,也是五五開。」

  仙聽聞,嗔了書生一眼,鄙夷道:「切...這話你敢不敢摸著良心講。」

  許年舟挑著眉,笑道:「摸著良心,也是這句話。」

  「許輕舟。」

  「嗯?」

  「你撒謊了。」

  「有嗎?」

  仙指了指許輕舟的臉頰道:

  「你看你臉都紅了,肯定是心虛了,還說沒撒謊?」

  許輕舟回望著姑娘,嘴角上揚,臉不紅心不跳,慢慢道:

  「誰說臉紅了,就是心虛了?」

  仙大搖大擺的迎上了少年的目光,半眯著眼,「不是嗎?」

  「當然。」

  書生狡黠一笑,壞壞道:「男人臉紅,不一定是心虛,還可能是見到了喜歡的姑娘,或者喝了烈酒。」

  仙微微瞪眼,臉上緋紅更甚,下意識的咬了咬唇,期待道:

  「那你呢,你是前者,還是後者?」

  書生笑眯眯道:「你猜?」

  仙愣了愣,回過神來,吐出二字。

  「煞筆。」

  「嗯···你罵人?」

  「沒有,這是形容詞。」

  「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