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輕舟坐在高高城頭,一眼便將百里聯營盡收眼中,側耳便將一切聽的清清楚楚。
今日的他是一個人。
那隻竹靈還是沒有來。
城頭的風。
比往日要大一些,書生獨自喝酒,喝的比往日要急一些,才不大一會的功夫。
就喝了一壇。
索性又再取出了一壇。
今日的書生郎,笑容少了些,眉宇鎖千秋,愁容盛眼中,於烈日的驕陽下聽著滿竹林的喧囂,看著少年和姑娘,老人和妖怪....
他們在舉杯,他們在共飲。
他也漸漸釋懷,慢慢接受。
總歸。
他們還活著,而自己也做到了。
仙竹秘境來了多少人,許輕舟不知道,他只知道,第一波獸潮沒來之前。
忘憂軍有一百九十三萬生靈。
百年過去了。
忘憂軍還剩下一百四十二萬生靈
逝去了五十一萬。
這個數字不少。
可許輕舟也知足了,畢竟歷代南海,能活著走出這前世界的,不過數萬之眾。
而今時,他保全了百萬人。
他想,不會在有人比自己做的更好了吧。
飲一口酒,書生雙腿懸空,仰望天上的太陽,晴空萬里無雲,心枷在這一刻似乎被打開了。
書生也釋然了。
總之他盡力了,結果尚且滿意,那便沒什麼好惆悵的,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
人生,一歲有一歲的味道,一站有一站的風景。
就像生活,一步有一步的色彩,一季有一季的芬芳。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總不能你喜歡花,就得一直是春。
總不能你不喜歡雪,就不讓夏至不是。
就如眼前。
縱是不舍,卻也離別。
人生聚散長如風,相見且歡愉。
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少一個字。
都不叫生活。
書生半眯眼,笑意上心頭,與風輕道一句。
「挺好的~」
時間慢慢,吵吵鬧鬧,諾大的竹林上演著不同的精彩。
舒小儒找到了江清衍,將自己所有的糕點都給了他,少年不懂愁滋味,只知糕點味道甜。
「嗯...好吃,小儒,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舒小儒眯眼如月,小聲道:「傻樣。」
少年笑笑,沒心沒肺。
姑娘說:「仙竹秘境就要開了.....」
少年答:「我知道,先生剛不是說了。」
姑娘又說:「我們就要走了,你回你的黃州,我回我的書院。」
少年回:「是啊,馬上就能回家了,還真的激動啊,馬上就能吃到蒸熊掌,蒸鹿茸,炒鵝肝......」
少年如數家珍一般,報了許多的菜名。
最後一手摸肚子,一手撓著頭,憨憨笑道:「嘿嘿,說的我都餓了。」
姑娘瞪著眼珠,很懵。
我說的是這個嗎?
你不是剛吃嗎?
當真是沒心沒肺,虎出了天際。
憤憤握著小拳頭,問道:「江清衍,我就要走了,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清衍想了想,很認真的說道:「一路順風。」
舒小儒別過頭去。
深呼吸。
吸氣。
吐氣。
舒展眉梢,雖然早就習慣,也猜到了會這樣,可是姑娘,還是險些破防。
少年撓著頭,見姑娘與往日不同,心想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撓頭抓耳,一臉迷茫。
卻又閉著嘴巴。
不敢說話,生怕又說錯話,惹到了姑娘。
舒小儒自我調整,平靜如常,從袖口中取出一節白布遞給了少年郎。
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挪,拿著....」
清衍本能接過,將口中的那糕點吞下,喉嚨滾動,盯著手中的白布問道:
「這是什麼?」
舒小儒淡淡道:「眼帶。」
「眼帶?」
姑娘隔空指了指少年的雙眸處,講道:「你這條眼帶都戴了一百年了,髒死了,就不想換換嗎?」
少年伸手摸了摸,實誠道:『怎麼會,這是先生送我,仙品的,怎麼會髒呢,在說也不髒啊.....』
姑娘暗暗跺腳,口是心非道:「隨你....反正是我自己織的,你愛要不要,不要就扔了。」
聽聞是姑娘織的。
少年來了興趣,將其捧在眼前,好一通打量,看了又看,挑眉嘖舌,感慨聲聲。
「是嗎,那我得看看,沒想到你還會這個,不過就是這質量次了點,嗯....有些粗糙,你看這裡還有個線頭,哈哈哈,我就說你不是這塊料吧......」
少年吐槽,笑聲長。
姑娘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憤憤的瞪了少年一眼,道:「江清衍,你就是個笨蛋。」
說完轉身離去,風風火火,卻又突然止步,跑了回來,彎腰,指尖狠狠的點在了少年的眉心處。
「江清衍,你還不如瞎子,記得,好好讀書,以後可在沒人監督你了。」
然後離去。
不曾回頭,入了人海喧囂處。
清衍茫然無措,看看姑娘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眼帶,最後摸了摸眉心處。
那裡有些痛,姑娘指尖的餘溫尚在。
嘀咕一句。
「莫名其妙,這麼大火氣....」
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道:「難道,親戚來了....」
「嗯,一定是這樣的!」
自我肯定。
少年一如既往的心大,將眼帶小心翼翼收起,有些高興。
這還是姑娘第一次送自己禮物,得珍藏起來。
「礙...小僧是真羨慕你啊,」
小和尚不知何時,來到了清衍身側,莫名的嘆息一聲。
清衍仰頭凝視和尚,「羨慕我什麼?能吃?」
小和尚嘖舌,嗤笑道:
「嘖嘖,清衍,你比我師傅敲的木魚,還要魚木腦袋....」
「你罵人?」
「沒有,誇你的。」
「夸的很好,下次別誇了。」
對話間,小和尚慢慢蹲到了清衍身側,隨口道:「馬上就要走了。」
清衍擰了擰眉,心想又來,這些人都是怎麼了,要走這事先生不是說過了嗎?
何須一直重複。
努嘴道:「咋啦?」
小和尚愣一下,隨即搖頭笑笑。
人家連姑娘都不放心上,自己在這煽情有用?
風輕雲淡道:「沒事,就是跟你說一聲,出去以後,有機會到雷池重地找我,請你吃飯。」
「吃啥,吃齋啊!」清衍說。
「請你吃肉?」
清衍譏諷道:「切...和尚家裡能有肉,當我沒讀過書嗎?」
小和尚卻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微笑道:「你來就是了。」
清衍沒有回答,雷池重地在佛州這事他知道,但是佛州在哪裡,他不知道。
而且,比起佛州他更想去儒州。
「怎麼不說話?」
清衍瞥了和尚一眼說。
「去不了。」
和尚不解,「為何?」
清衍答:「沒去過,不認識路....」
和尚嘴角抽抽,竟是無言以對。
「你是真行。」
清衍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朝著小院走去。
「乾飯去了!」
和尚搖頭笑笑,起身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