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劍臨天·太上無情道。

  群山側,靈河畔,一小亭。

  滾落六七空壇,大醉少年一雙。

  酒入肝腸,似相識故友,談天說地,推杯換盞,不曾間歇。

  劍臨天就像是被打開的匣子,至此話語便滔滔不絕。

  特別提及凡州之事,他的問題便是一個接著一個,眼中神色惆悵悲歡,喜樂交融。

  凡州,是劍臨天的故鄉,一個回不去的地方。

  就如地球,也是許輕舟的故鄉,同樣也是回不去的地方。

  二人之間,竟是不知不覺,隱隱惺惺相惜。

  都有回不去的家。

  也都裝著那愛而不得的姑娘。

  故此借酒消愁,卻不曾想,如那抽刀斷水水更流,愁亦更愁。

  劍臨天講。

  「小先生,咱們都是凡州來的,要團結,我們代表的不止是我們自己,我們代表的是凡州,我們要讓黃州的人都知道,咱們凡州來的,每一個都是好樣的。」

  「他們說我們凡州之人,都是蠻夷,不受教化,說什麼天地法則缺失,被上蒼遺棄,狗屁,他們什麼都不懂。」

  「若非靈河斷流,三溪之水還在,我們凡州人絕對不會比黃州人差,你信不信?」

  「看,事實證明,我們就是比他們強,現在,這黃州江湖上,不都是我們的傳說,最多五百年.....不對,一百年,一百年後,這黃州就是我們的舞台,到時候,我們說的了算……」

  他說的義憤填膺,也說的慷慨激昂。

  對於凡州,他似乎獨有著自己的理解和浪漫。

  許輕舟始終安靜的聽著,或是不時附和接話,或是笑而不語。

  少年終歸是少年,便是將近四十,亦是少年。

  初心依舊。

  而劍臨天的初心,便是名揚天下,站到世界之巔,而後大聲告訴世界。

  我自凡州而來。

  亦可將你們所謂上州之人,踩在腳下。

  是為了一個名聲,卻也是為了凡州的名聲。

  這是一種情懷。

  他問許輕舟。

  「你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

  許輕舟壞壞笑道:

  「抱得美人歸?」

  劍臨天瞪了他一眼,憤憤道:

  「你有完沒完,聊正事呢。」

  許輕舟聳了聳肩。

  「難道不是。」

  劍臨天想了想,好像許輕舟說的也沒錯,不過還是辯解道:

  「我承認你說的是對的,但是那是我另外一個夢想。」

  撇了撇嘴。

  「顯然,這已經不可能了。」

  說完飲一口老酒,嘖舌沉醉。

  許輕舟自是有些好奇的,追問:「哦,我還倒是真想聽聽,講講?」

  劍臨天沒有任何遲疑,霸氣說道:

  「很簡單,我要踏天,我要成仙。」

  許輕舟有些無語,這是哪門子的夢想,這不是每一個修行者的幻想嗎?

  修行盡頭為何?

  一個仙字罷了。

  誰人不想成仙,可是誰人又能成仙呢?

  哪有那麼容易。

  眼中帶著玩味,調侃道:

  「成仙?書中記載,浩然十萬年內,未曾有仙,你能成得了。」

  面對質疑,半醉的劍臨天卻絲毫不在意,而是斬釘截鐵的說道:

  「不行也得行,人活一世,詩和遠方,我總得圖一樣吧?愛情沒了,這修行一途,我必須成功。」

  許輕舟笑笑,只能說劍臨天酒量一般,這才三四壇而已,就開始說胡話了。

  當然,這份凌雲之志是好的。

  修行修行,修的是身,修的是心。

  二者論誰更重要,許輕舟自認為,不分伯仲間。

  就是如此,信心是很重要的,若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行,又怎麼可能真能行呢。

  便鼓勵道:

  「加油,我看好你,你一定能成事。」

  劍臨天淡然一笑。

  「得了吧,你肯定不信,覺得我不行,但是你等著瞧好了,我會用事實證明,我可以的。」

  許輕舟悻悻笑笑,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

  劍臨天突然直勾勾的盯著他,又莫名的問了一句。

  「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何想成仙?」

  許輕舟輕搖頭。

  「不想。」

  劍臨天一拍桌面,大聲道:

  「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許輕舟被突然的聲響嚇了一怔,無語至極,眼睛瞪得溜圓,只覺得莫名其妙。

  我說過嗎?

  你是聾了?

  可劍臨天顯然並不在乎他的意見,自問自答道:

  「你們來時也看到那靈河渡了吧,水位下降千米,故靈溪乾涸,因靈溪乾涸,所以凡州靈氣稀薄。」

  「當時我問蘇前輩,靈河的水去哪裡了,怎麼就少了?」

  「他跟我說,等我成了聖人,順著臨江走到東海盡頭,就知道了。」

  「我又問他,是不是等我成為聖人,走到那靈江盡頭,就能讓靈江水流恢復如常,也能讓凡州靈溪再見靈水?」

  「他跟我說,那不行。」

  「我又問他,怎麼樣才能行?」

  「他說,最少得成仙人。」

  「所以,我要成仙..........」

  許輕舟微微動容,世人想成仙,理由千萬萬,雖各有不同。

  但是劍臨天這個理由,卻讓他又一次對他刮目相看。

  這個世界上,從不缺少追求真理之人。

  他也遇到了很多。

  秋山,蒼月心吟.........等等,眼前的劍臨天勉強算一個吧。

  聽著劍臨天的話,他也不由在想,靈江的盡頭,到底是什麼呢,到底又是因為何,這靈水越來越少了呢?

  記得當時,他也問過蘇弒之同樣的問題。

  他得到的答案和劍臨天說的是一樣的。

  有幸成為聖人,興許便可知道。

  不由陷入沉思,甚至忽略了耳畔劍臨天的聲音。

  眼看太陽偏西,將要落山,劍臨天也停下了他的喋喋不休。

  高舉的酒罈,仰著的頭,抖動的手臂。

  可那壇里卻再也未曾落下半滴酒來。

  劍臨天微微擰眉,晃了晃空空如野的酒罈,嘀咕一句。

  「又沒了?」

  許輕舟回神,問:「還要嗎?」

  劍臨天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算了,不喝了,反正也喝不醉。」

  修行者的身體,和凡人自然不同,即便是未曾動用真元化酒勁,卻也休想真喝斷片。

  許輕舟試驗過。

  大醉恍惚已是極限,爛醉是不可能的。

  因為丹田會自動化解掉身體承受上限的酒力。

  只見劍臨天放下酒罈,站起身來。

  走到小亭外,負手看靈河,目色迷離,嘆息一聲,悠悠道:

  「我本是青燈不歸客,豈能因濁酒戀紅塵。」

  說完側目,餘光看了一眼依舊端坐如鐘的許輕舟繼續道:

  「小先生,今天就到這吧,走了,有空再來看你。」

  說往高舉手,擺了擺,甚是灑脫,大步離去。

  許輕舟望著他的背影,雙目微眯,出言叫住。

  「劍臨天。」

  劍臨天頓步,驀然扭頭,滿是紅暈的面容上,帶著深深的狐疑。

  「嗯?」

  許輕舟站起身來,手中一送,一本書起落間向劍臨天飛奔而去。

  「接著。」

  劍臨天單手將其穩穩接住,並未看,而是高高舉起,歪著腦袋,困惑更甚。

  「什麼意思?」

  許輕舟一盪袖袍,手負身後,如仙風道骨的老神仙,面若春風,溫聲笑道:

  「既被這凡事俗塵擾,何不修那太上無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