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冀州城

  張平單手一握,輕鬆將那整個木床舉起,又輕放到一旁。

  床下一個厚重樸素的大木箱子,映入三人眼前。

  張平側目看了許輕舟一眼。

  許輕舟自是點頭確認。

  張平得到允許,便將那木箱打了開來,頓時瞳孔一緊,又看向許輕舟。

  「先生....」

  許輕舟三步並兩步,來到木箱前,俯視看去,見那木箱一角落裡,蜷縮著一個八九歲的孩童。

  面黃肌瘦,衣衫襤褸,十指血肉模糊。

  被掀開的木箱蓋板上,布滿了一道道醒目的血痕。

  許輕舟的眉梢壓的更深了些,神念一動,察覺到這孩子還有些微弱的氣息。

  「還沒死。」

  他熟練的取出一顆補氣丹,為其服下。

  運氣周身,固本通經,將其抱起,送到張平眼前。

  「帶出去吧。」

  「好!」

  .........

  一柱香後,眾人離開了那小院,回到了車中,氣氛有些壓抑。

  特別是蒼月心吟,時刻攥緊著自己那嬌柔的小拳頭,面色帶著一絲煞白。

  而在馬車的臥榻上,剛救出來的小孩,正躺在上面,尚且還未醒來。

  幾人都沒有說話,就這麼安靜的坐著,神色低垂,心中各有所思。

  「咚!咚!」

  「殿下,天色不早了,該出發了,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冀州城了。」

  蒼月心吟聞言,深呼吸,閉目,只吐出一個字。

  「好!」

  事情是發生在冀州城外,自當由那冀州的官府來管。

  悲劇已經發生,他們留下來,也並不能改變什麼。

  故此找人去報了官,又留下兩人等,一行人再次上路,朝著冀州城而去。

  一路無聲,直到入了冀州城,找了一家客棧安頓了下來。

  晚飯之時,眾人情緒依舊不高,蒼月心吟,和小無憂甚至都未曾動筷。

  唯獨清衍絲毫不受所亂,大快朵頤,一頓風捲殘雲。

  步入金丹境,按理已經可以辟穀了,可是清衍非但沒有,一頓三餐,還得一餐不落。

  飯量更不用說,等於眾人總和乘二。

  夜在深些時,眾人依舊未曾睡去,不過白日帶回那小孩,卻是醒了過來。

  「殿下,先生,那孩子醒了,在發瘋呢,你們快去看看。」

  聞言幾人挪步房間中,進門便看到,那面黃肌瘦的小孩,正站在角落裡。

  手中握著一把剪刀,惡狠狠的盯著眾人,可是眼底卻又裝滿了害怕和畏懼。

  那負責照看的侍衛捂著手臂,稟報導:

  「殿下,這孩子瘋了,剛醒就捅我,跟她說什麼也不聽。」

  蒼月心吟看向許輕舟,眼神詢問,一路走來,數月相處,她已經漸漸的對許輕舟形成了依賴。

  很多事情,自都是聽許輕舟的,這一次,也不例外。

  許輕舟對那隨從道:「你先下去吧。」

  「好的,先生。」

  「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來,把剪刀給我。」無憂嘗試安撫,可是那孩子,卻始終不為所動。

  不停的衝著他們舞動剪刀,不哭,不喊,也不說話。

  只顧發狠。

  只是他們說什麼,也無用。

  一時讓眾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總歸不至於對一個小孩,還要動用修行者的手段不是。

  「我怎麼感覺,她好像聽不懂我們說什麼啊?」小白弱弱問。

  「可能是被嚇壞了吧,畢竟.....礙。」蒼月心吟嘆氣。

  小無憂也舒了一口氣,「是啊,她還沒我大呢,嚇壞了,也在情理之中。」

  許輕舟卻是挑了挑眉,看著三人,說了一句。

  「有沒有可能,她不會說話呢?」

  「什麼意思?」

  清衍鄭重道:

  「先生說,她是啞巴。」

  「嗯???」

  許輕舟並未理會三人,而是一步,一步的朝著小孩走去,面容始終帶著笑意,眼中更是布滿了善意。

  「別怕,來,把剪刀給我。」

  小孩聽不到,她只能看到,她看著陌生的男子,朝自己走來,心中是戒備的,可是男子眼中的柔和,卻是讓她遲疑了。

  聽不到,說不出,對於這樣天生缺陷的人,往往她們的其它方面會很突出。

  特別是眼力,她們會從對方的神態,表情,和肢體動作中,解析對方的意圖。

  是善還是惡,一目了然。

  她能感受到,這些人眼中的善意,他們都不是壞人,至少不會害自己。

  可是她畢竟還小,又親眼目睹了家人慘死的全部過程,她是害怕的,對於任何事情自然保持著極度的警惕。

  又剛醒過來,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一切都是陌生的。

  戒備心理自然更強了些,特別在她的固有印象中,有錢人都是壞人,不是好人。

  而這些人,看著就很有錢……

  可是當許輕舟那雙清澈如溪流的眸子,望向她時,她還是遲疑了。

  確認眼神的那一剎那,她竟是下意識的放下了剪刀,身體也不再往後縮了,任由許輕舟靠近。

  直到許輕舟來到了她的近前,直到她聞到了許輕舟身上那好聞的氣息。

  世界對於她來說,是安靜的,一直如此。

  許輕舟指著她手中的剪刀,說道:「別怕,把這個給我。」

  說的時候,還比出了動作,試圖以這樣的方式建立有效的溝通。

  可是.....小孩咬著唇,原本恍惚的眸子中,卻是變得警惕了起來,那逝去的回憶閃過腦海。

  她突然動了,咬著牙,手中剪刀,毫不猶豫的朝著許輕舟扎了過來。

  『噗』地一聲。

  身後的四人神色頓時一緊,眼中慌亂浮現。

  「先生。」

  「老許...」

  「師傅。」

  「先生....」

  正欲要上前,卻看到許輕舟的一隻手背到身後,對著他們擺了擺。

  「都別過來。」

  那小孩鼓足勇氣,扎向許輕舟,卻又因為害怕,緊緊的閉著雙眸。

  小小的面容上,帶著扭曲,帶著恐懼,她似乎已經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做好了被其他人殺死的準備。

  可是她等到卻並不是拳打腳踢,也不是刀劍加身。

  而是一隻寬大且溫暖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腦袋上,柔柔撫摸。

  作為一個天生聽不到,說不出的人,她除了視覺敏銳,最直接的還有感觸。

  肢體的接觸,當她被這隻大手撫摸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懵了, 腦子裡一片空白,茫然睜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手中的剪刀捅到了男子的腹部,抬頭是一隻寬大的手掌,撫摸著自己的腦袋。

  仰視,那抹溫柔,就像是乍起的暖風,融化滿山積雪。

  她愣住了,也心虛了。

  許輕舟依舊輕輕的撫摸著她的小腦瓜,嘴角的笑意始終溫和如初。

  「別怕。」

  此時此刻,眼神似乎有了聲音,小孩的世界,也不再死寂,而是有了動靜。

  她咬著唇,心中一緊,手中剪刀脫落,發出「咣當」地聲響。

  並未染血。

  小孩平靜了下來,低著頭,渾身開始抽搐,捂住腦袋,靠著牆角蹲下,掩面哭泣,卻是無聲。

  許輕舟嘆息一聲,眼中滿是悲憫。

  索性總算是安撫下來了,便起身,看向四人。

  『好了。』

  四人看到許輕舟並沒有受傷,方才鬆了一口氣。

  常言道,關心則亂,一個凡人小孩子,又怎麼可能傷得了,有防備的築基境的許輕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