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猛然吸了一口氣,身體下意識的緊繃,眼中恍惚不在,忽而有了光。
口中低喃,「千史流名。」
這四個字,如一股清泉流響,頃刻間驅散了他心中的所有顧慮。
第一次,他覺得一句話,能讓他的內心如濤濤大浪,轟鳴不止。
人非草木,有誰又能無欲無求。
秋山求的是什麼,往大了說,他的心裡裝了整個雲城,往小了說,他有一個悲憫之心。
這樣的人,雖不是聖人,卻是有聖人心境。
可是即便是聖人,也有所求不是。
而對於他來說,若是非要求一件東西,那許輕舟的這四個字,就是他想要的。
青史留名,名垂千古,流芳百世,這些便是心境極高之人的追求。
尤其是秋山這樣的人。
他不想做黑風寨的秋山,他想做雲城的秋山,更甚是這蒼月的秋山。
猛然起身,秋山對著許輕舟深深一拜。
「我懂了,多謝先生解惑,就聽先生的,請先生務必幫我。」
許輕舟眼中目光一凝,也同樣起身,躬身一拜。
「秋兄大義,許某義不容辭,定全力相助。」
他本就是為此而來,能否成功,他想去試試。
即便為此,也許會將自己推至風口浪尖之上,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是許輕舟就是想去做。
他得了解憂系統,這便是因,系統讓他行善才可變強,這便是果。
屬於他的因果,便是一個渡字。
而行的是一個善字。
世間之事,之人,本就沒有善惡之分。
天地間對於善惡自是也沒有度量的標準,更無定義。
如何去區分善惡呢?
相對而言,許輕舟擁有解憂系統,解憂得的是行善值。
那便以自己為準繩,去區分善惡。
去評定善惡。
是善,便行,是惡,便除。
這便是他想去做的。
來到這方世界雖只有一年,卻也見過太多疾苦。
他雖已經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18歲的少年了。
但是他依舊還是少年。
世人喚他先生,那他便當這先生。
系統讓他解憂渡人,那他便去渡這天下之人。
能渡一人,便是一人,能渡一城,便是一城。
盡其所能。
他雖是一少年,亦是一君子。
君子坐而論道,少年起而行之。
追尋本心——
春風十里,不如取悅自己,想做便去做。
至於對錯,交於世人評斷。
二人相互一拜,重新落座,許輕舟取子在落棋盤之中,開始講述自己的計劃。
「第一步,造勢,寨主輕細聽————————」
屋內三娃依舊在側耳傾聽,自是也知道了秋山最終做出了選擇。
可是於他們而言,依舊懵懂,什麼是蒼月的秋山,什麼是黑風寨的秋山,有區別嗎?
似乎並沒有。
所謂的流芳千古,有意義嗎?他們不明白,與其如此,何不就活它個千古歲月呢。
無憂懵懂望向了更懵懂的清衍,「清衍哥哥,你聽懂了嗎?」
後者搖頭,暗紅色的眸子裡滿是迷茫。
遂二人,整齊看向許小白。
「姐姐,你呢——」
許小白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從懷裡掏出了一本滿是褶皺的孫子兵法,用手那般一甩,另一隻手的食指放到了唇邊。
「呸!」
隨後翻開手中書,嘴角微揚,笑道:「懂不懂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書不白讀,總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小無憂,清衍;「......」
這一夜,燭火燃到了天明,許輕舟便說到了天明,面前的棋盤黑白之子密密麻麻。
秋山聽了一夜,看了一夜,雖不懂這圍棋,可是他卻聽懂了。
他很興奮,因為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站在那雲城的城頭,看到了自己為大義而去。
看到了雲城天青大半,看到了那史書中,屬於自己的一筆。
濃墨重彩的一筆。
如先生所說,名垂千古。
天蒙蒙亮的時候。
許輕舟結束了自己的闡述,將一本厚厚的作戰計劃遞交到了秋山的手中。
「按我說的做,明年夏初時,你我雲城之上,看那城畔十里槐花落。」
秋山恭敬接過。
「先生放心,定當全力以赴——」
秋山走了,拜別了許輕舟,揚長而去,雖是一夜未眠,他卻依舊神采奕奕,開門而去時。
亂山風雪,竟是在不可阻他分毫。
一個視死如歸之人,何愁大業不成。
過了片刻,許輕舟便聽到了,山寨的鐘一連響了十八聲。
整個山寨的人,便被聚集在了一起。
一場註定顛覆雲城政權,改變蒼月國策,奠定農民地位的起義,於此刻正式上演。
許輕舟沒有去,卻是遠遠的聽著。
他聽到了秋山,高舉大刀,朗聲大喊。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為了雲城,雖死不懼。」
還聽到了那一聲,「請諸君隨我赴死,改天地,換日月——」
而後便是漫山遍野的山呼之聲。
不停的重複著那幾句話語,直到響徹雲霄,響徹心間,時刻縈繞耳邊。
三娃懵懂中醒來,聽著外邊的動靜,一個個表情更加迷糊。
「大早上的,這些人吃錯藥了,這麼興奮。」
「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一定和師父有關。」
許輕舟拄著下巴,自是閉目養神,作為一名後天境煉體的強者,一夜不睡自也無妨。
只是聽著這山野間的山呼,自己的心中難免生出了些負罪感。
以命換命,值嗎?
煽動這樣的一群熱血大漢去送死,自己對嗎?
這雲城救也愁,不救也愁,總之一句話,自己太弱,不足以改變一切,定義一切。
「義父,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舉世無敵,天下無雙,什麼時候,我才能定義一切的規則啊。」
【呵——你長得就挺美了,就不要想太美了。】
「額,可是我看那些小說里的系統,不是簽到仙帝境,就是躺平即巔峰,怎麼到我這裡這麼難呢,你是不是不行啊?」
【你自己也說了,那是小說,這是現實,世間哪有什麼不勞而獲的事情,凡事還是要一步步的來。】
【講道理,不積跬步,何以至千里,不積水流,何以成江河,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路雖遠,行則至,忘了那江雲畔的話了,走的快沒用,要走的穩,才能走的遠。】
許輕舟努了努嘴,沒在說話,道理誰都講得,誰都懂,可是真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白不知道何時來到他的面前,揮了揮手。
「喂,許輕舟,醒醒。」
許輕舟閉目慵懶的回了一句。
「幹嘛?」
許小白伸出五指,在他面前又晃了晃,一本正經道:
「給我五百兵馬,三日內,我攻下雲城,做不到,你砍我頭。」
許輕舟一個踉蹌,猛然睜眼。
「你妹嗯——」
許小白扭頭看向無憂,平靜道:「無憂,你師傅罵你呢。」
許輕舟怒喝:「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