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苦楝三中(十一)

  第27章 苦楝三中(十一)

  寧爻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覺腳下一空,身體被淳于揪著帶到空中,而他卻沒感受到任何往下墜落的沉重,仿佛被雲托起一般。

  只一躍,兩人就跳上了七樓的窗台,輕盈落地。

  剛想吹捧一下大佬的輕功,不料室內忽然颳起一陣強風,那風裹挾著一面潔白的布,正沖寧爻面門襲來。淳于擋在寧爻身前,伸手欲擒,那布卻像是幻影一般穿透了他的手掌與身體,將他身後的寧爻裹在布中帶出窗口向外墜落。

  淳于立即翻身躍過窗台,踩著垂直於地面的牆壁,向下奔跑著追逐那團白布。白布團的墜落並不迅速,甚至可以算得上「飄飄搖搖」。淳于很輕鬆就能追上,可和剛才一樣,淳于根本無法觸碰到布的實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包裹著寧爻向地面落去。

  「金鐘!」淳于追著白布喊道。

  那團柔軟的白布內,便應聲閃過一道金光。

  淳于看到金光,心也放下一半,對著自己低念:「千斤墜。」

  言畢,奔跑在牆壁上的淳于如同秤砣一般快速直墜到地面,他穩住身形抬頭向上望去,靜待白布的飄落。

  寧爻只感覺被人白布糊臉,隨後自己整個人便失去重心,不可抑止地向後仰倒。他記得自己和大佬剛跳上來,身後就是窗台,此刻往後倒肯定會從七樓摔下去。

  心裡雖明白,可四肢卻不聽自己的擺弄,整個身體仿佛柔軟得沒有骨頭,就像一片輕柔的布,彎折成風的形狀,無法自控地向地面墜落。

  他聽到好聽的琴聲,似乎是有人在獨奏著一首哀傷的曲。

  他聽到破空和墜毀,似乎是某種木質的樂器的分崩離析。

  他聽到萬籟俱寂的心跳,和一聲焦急的呼喚。

  「金鐘!」

  眉心忽變得滾燙,隨即一道金光燒遍全身。

  他漸漸能感覺到四肢的力量凝成了實體,自己不再是一團柔軟的布。

  寧爻用雙手費力地將白布從頭上抹開,剛獲得視野就發現自己離地面只有一層樓了。他還沒來得及嚇尿,就被白布再次裹緊。

  只不過這次,並不是向下墜落。

  白布托著寧爻穩穩地停在了距離地面半人高的位置。

  站在一旁手掐著訣,正準備念咒接人的淳于挑高了眉毛,眼底露出一絲好笑,散了訣,將手插回褲兜,慢慢向寧爻走去。

  寧爻被裹得跟個大蛆似的在半空中亂扭:「哥救我!哥!」

  「嚷嚷啥呢」淳于停在他面前「你這不好好呢麼,能嚎能扭的。」

  寧爻哭喪著臉:「哪有好好的,我差點摔死了!」

  淳于擺擺手:「沒事,它沒想弄死你,金鐘沒碎,你貓鈴也沒響。好了,別故弄玄虛了,有事說事吧。」

  話畢,白布漸漸鬆弛、減淡,慢慢聚焦成一個人形。

  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扎著高高的馬尾辮,沒有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神情溫柔恬淡,一點不似凶煞惡鬼。唯有校服裙擺上大片的血污昭示著她死於非命。

  「同學抱歉」女生輕聲開口「我只是想……求你們幫我個忙。」

  寧爻總算落地,慌忙捏了捏自己的腿腳,確保自己的身體的確恢復了原狀,才站起身看向女生:「是和我剛才聽到的那些聲音有關?」

  女生點點頭:「是的,我的琴不見了。」

  淳于冷漠:「搞那麼大陣仗就這點事?白天跳樓晚上裹人的。」

  女生被淳于嚇得瑟縮了一下,卻還是倔強地說:「抱歉,這對我真的很重要!一直以來都只有我一個人在找,如果你們走了,我不知道還能再遇到誰了。」

  淳于:「我們為什麼要幫你找?有什麼必要,或者有什麼好處嗎?」

  女生沉默了一秒,又堅定開口:「我不知道你們晚上為什麼離開宿舍,又為什麼來到這裡,但只要你們幫我找到琴,從此以後,我可以帶你們穿過這校園內的任何一道門。」

  淳于:「畫大餅誰不會?」

  女生見狀,將身形散去,化為那面飄在風中的白布,再次輕輕裹上寧爻。不待寧爻的「臥槽」吐出口,就將他輕鬆帶上了二樓,且像方才穿透淳于手掌一樣,帶著寧爻穿進了二樓門窗都上鎖的音樂教室。

  寧爻落定,轉身打開窗戶沖樓下淳于說:「你們協會趕緊簽了她!這招太牛了!」

  淳于跳上二樓:「確實有點意思,同學,你這單我接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女生顯出身形:「白雲悠。」

  「多好聽的名字,跟校園偶像劇女主似的,你怎麼這麼早就嗝屁了?」寧爻湊過來。

  淳于走向教室正門:「我倒覺得像男主早亡的白月光,這不就死得正是時候。」

  白雲悠默默跟上他們:「同學,雖然我不看小說,但我感覺你說的……不像好話。」

  寧爻在幽暗的走廊里磕磕絆絆:「先不說這個了,給我們說說你的琴,給點信息。」

  白雲悠聲音明顯低落下去:「大提琴,很好找的,它是一把白色的大提琴,在我之後,學校的西洋古典樂隊再也沒有人用白色的琴了。」

  淳于無情戳破:「很好找,你自己怎麼沒找到?」

  白雲悠:「你一定沒對象吧?」

  此刻,沉默就是最好的苟同。

  淳于轉身踹了寧爻一腳,寧爻大呼冤枉:「踢我幹啥?!又不是我說你沒對象!」

  淳于:「你笑了。」

  寧爻:「我沒有!」

  淳于:「我說你笑了就笑了。」

  寧爻抱緊自己的狗頭:「好的我笑了。」

  淳于捏了捏梆硬的拳頭,無奈嘆了口氣,繼續在走廊里行進。他將頭微微偏側,問白雲悠:「還有更多的線索嗎?」

  白雲悠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是追著我的琴墜樓的。」

  寧爻一個腳剎:「哈?也就是說你的琴早八百年就扔出去摔爛了?哦!就是我聽到的那個木質樂器碎掉的聲音。」

  白雲悠:「理論上來說,是的。但我和我的琴有共鳴,我能感應到,它沒有被徹底銷毀或者扔掉。它是被人藏起來了,可我找不到。」

  寧爻摩挲著下巴:「共鳴?這說法可太玄了,很難當真啊。」

  白雲悠:「我都是鬼了,還有什麼比我更玄的嗎?」

  這麼一說,好像也很有道理。

  淳于面無表情地轉身:「懶得爬樓梯了,你帶我倆先上七樓看看。」

  過於理直氣壯的語氣把跟在身後飄忽的白雲悠噎得一愣:「呃好,這位比較凶的同學,請放鬆一點,不要抵抗。」

  輕柔的白布沿著手臂攀援而上,緩緩將兩人包裹,隨著布料摩擦的沙沙聲,淳于和寧爻兩人在布下的人形逐漸塌陷,最後一齊化為風的形狀,穿透二樓走廊的天花板,緩緩飄升。

  七樓,白布像霧一般散去,淳于和寧爻穩穩站定。

  寧爻抓住淳于的手臂一臉興奮:「怎麼樣?她這技能是不是很牛?協會考慮開發一下?」

  淳于嫌棄地把他扒開:「莫挨老子。」

  白雲悠漸漸凝實,將他們引到之前進過的那間開窗戶的教室。

  「這裡」白雲悠飄近窗台「就是我當初跳下去的地方。」

  她說完輕笑一聲,轉過頭:「是不是很傻?只是一把琴,我怎麼就跟著跳了呢?」

  淳于皺眉眯眼,看見在窗邊被照亮的白雲悠,身前的學生胸牌格外清晰:殉道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