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岸雖然這麼說,但舒清因愛面子,她才不要把眼淚鼻涕都往他身上蹭。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臉,一陣濕潤,有些哭笑不得,「怕成這樣?」
舒清因不好意思說,她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哭出來的。
雖然停電是挺讓人鬧心的,但她不至於和心智未成的小孩兒似的,停個電就哭出來。
二十幾歲的人了,因為怕黑而哭出來,和因為看到某個人覺得高興又心酸而哭出來,這兩個原因都很幼稚,但她不想讓沈司岸知道真正的,所以乾脆閉嘴不解釋,隨便他誤會。
「不怕了啊,」沈司岸說,「我這不是來了嗎?」
說完,他往她房子裡看了眼,低聲驚呼,「還真停了啊。」
舒清因想問他什麼意思,又聽他說了,「就算要住,你也選個比酒店條件好點的房子吧,三天兩頭停電的房子你也住,為了躲我至於這麼委屈自己嗎?」
她有些愣,「三天兩頭?你怎麼知道?」
沈司岸:「你姐說的啊。」
舒清因蹙著眉想了想,咬牙切齒的將徐茜葉的名字放在唇邊,反覆碾磨攪碎。
「你先進來,」她給他讓了道,「手機借我。」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找張助理確認,問問他電費到底交了沒有。
她拿著沈司岸的手機,發現自己壓根不記得張助理的手機號。
這要是讓張助理知道了,估計又要委屈了。
舒清因沒法,直接點進了沈司岸的微信,「借你手機給我交個電費。」
沈司岸剛換好鞋,正琢磨著自己的鞋是放門口還是放她鞋櫃,語氣漫不經心,「隨便。」
她憑著直覺找到了繳費選項,現在這種線上操作都做得十分簡單,只要會用手機的基本上一看就會,舒清因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從來沒自己動手交過電費,也很快掌握了這項技能。
轉折總是來的猝不及防,她遇到了困難。
「繳費戶號是什麼?」她問。
沈司岸掀了掀眼皮,「我哪知道。」
舒清因犯難了,拿著手機不知道該怎麼辦。
沈司岸看她半天不動作,坐到她旁邊往手機上看了眼,笑了。
他哎了一聲,幸災樂禍,「你連自己房子的戶號都不知道嗎?」
「不知道,」舒清因理直氣壯,「但我助理肯定知道。」
沈司岸沉默了,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這麼囂張的說自己不知道。
「你助理電話多少?打個電話問問他。」
舒清因:「不知道。」
「……」
沈司岸低嘆,扶額,「我問問我手底下的人,他們跟你助理接觸過,應該知道他的電話。」
柏林高層這邊負責跟恆浚內部交接的人臨時接到老闆的電話,讓他去問恆浚副總助理的電話號。
這人又輾轉問了恆浚負責跟他接線的人,恆浚的這個人又去問了人事部,人事部才從恆浚的花名冊里找到了助理的電話。
沈司岸拿到張助理的電話後,舒清因又說:「其實也不用這麼麻煩,你下樓幫我買個臨時充電寶上來就行了,我手機里有存。」
「……」男人冷著臉,發號施令,「你打不打?」
舒清因慫慫的點頭,「我打,我打。」
電話打過去,張助理語氣明顯很懵逼,他當即查了下,發現真的沒交電費。
張助理的聲音有些抖,「舒總,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您要相信我。」
舒清因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做事一向很穩妥的,為什麼會忘記交?」
張助理為了保住自己在上司心中的穩妥人設,果斷把徐茜葉賣了。
一聽到徐茜葉的名字,舒清因也顧不上自己還在打電話,直接罵出了聲。
「那我現在就幫您交上。」
「嗯,」舒清因說,「你把戶號給我,以防下次再出現這樣的情況,我自己也能趕緊交上。」
「好的,實在不好意思啊,舒總。」
「不是你的責任。」
舒清因掛了電話,沒兩分鐘,客廳的燈亮起來了。
效率是真的快。
她也就不問為什麼沈司岸知道她新家的地址了,因為八成和徐茜葉跑不脫關係。
「你先坐,我去給我姐打個電話。」她淡淡說。
她的手機要開機還得等個幾分鐘,舒清因直接用沈司岸的手機給徐茜葉打了過去。
舒清因走到陽台上,拉上門,今天晚上的風甚是喧囂。
她的心情比她在空中群魔亂舞的長髮還要複雜。
那邊徐茜葉接起就是一句,「不用謝朕。」
舒清因咧嘴,冷笑,「謝你妹!」
「妹?」徐茜葉話鋒急轉:「妹啊,你怎麼用大侄子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想幹什麼!你故意不給我交電費,你……你還把人叫過來,停電叫人過來幹什麼,黑燈瞎火的你想嚇死我還是嚇死他,我手機又沒電,家裡也沒電,連個無線都沒有。徐茜葉,你到底是幹什麼的?你是上天派下來收拾我的嗎!你想幹什麼!」
舒清因氣得這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又顛三倒四,連她自己都聽不懂自己說了什麼。
「你冷靜啊,」徐茜葉說,「我是上天派下來給你牽紅線的啊,這你都看不出來嗎?」
「我要你牽什麼紅線,你先把自己的線給握牢吧!你是不是就想要我的718!」
「我想要你的718是沒錯,」徐茜葉忽然笑了,「你對他有想法這也沒錯吧?」
舒清因滿腔怒意又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給壓下了。
「我知道你顧慮什麼,但試試總不要緊吧?就今天,你試試他,你看看他對你到底怎麼樣,就算你沒勇氣往前走一步,也許人家願意替你走呢?」徐茜葉不緊不慢地說,「你慢慢來,不急於這一時,但哪怕你給他一點點回應都行啊。」
「……」舒清因咬唇,忍著羞恥問,「怎麼試?」
「你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吧?」徐茜葉笑了好半天才說:「真當你還十七八歲情竇初開呢,這還要問我?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我言盡於此,別的你自己頓悟吧。你不能什麼都靠我啊,那你們上個床我是不是還得搬個凳子坐在旁邊教你擺什麼姿勢?」
徐茜葉的話實在太露骨,舒清因趕緊掛掉。
從陽台回來後,沈司岸仍坐在客廳沙發上,他沒有手機玩,乾脆削個蘋果來打發時間。
「打完了?」男人沒抬頭,語氣散漫,「吃蘋果嗎?」
舒清因嗯了聲,在他旁邊坐下,將手機遞給他,「你的手機。」
「先拿著吧,手裡沒空。」他說。
「哦。」
男人的手很白,削瘦修長,薄薄的手背皮膚上顯出碧青色的血管,右手拿著精巧的水果小刀,隨著削蘋果的動作有節奏的動作著,大拇指抵在蘋果皮上,以確保能一削到底。
舒清因順著他淺色的襯衫袖口,視線來到他結實流暢的手臂線條上,他平時穿得最多的就是手工剪裁出線的西裝,肩胛寬闊,剛好能撐住西裝的肩頸設計。
男人眼睫垂著,落下半扇形的灰色陰影,淡粉色的薄唇上下接觸,沒什麼情緒,鼻尖高挺,頭頂的燈光往下照,半攏半映的將他的輪廓畫出清晰的影子來。
「我要是削到手了,你負責。」他突然說了句。
舒清因迅速收回眼神,男人此時恰好完完整整的將蘋果皮給削了下來。
「成功,」沈司岸挑挑眉,語氣略有些得意,「吃吧。」
她接過一整個蘋果,「你不吃嗎?」
「我不喜歡吃蘋果。」
那他還削?舒清因迷迷糊糊的咬了口蘋果,清甜的水果香味溢入口中。
「既然來電了,」沈司岸瞥了眼這四周明亮的環境,慢吞吞地說,「那我還有留在這兒的必要沒有?」
舒清因吃著蘋果,小聲說:「留唄。」
男人眉頭舒展,手搭在耳朵上,作出耳背的樣子來,「嗯?」
他又裝傻,這男人個性真是有夠壞的。
她扯了扯嘴角,「我建議你去買個助聽器。」
「好啊,明天就去買,」沈司岸眉眼微彎,笑眯眯地應了,「你先告訴我,你剛剛說什麼了。」
舒清因氣死,咬牙,「沒必要,你可以走了。」
「你說什麼?」男人佯裝了解,點點頭,「你想讓我留下來陪你?好的。」
「……」
簡直雞同鴨講。
***
既然沈司岸要留下來,就得考慮晚上睡哪兒。
他是不想睡沙發的,之前每次在酒店陪她,他就是在沙發上睡的,那沙發裝不住他,每次腿都要伸出來搭著,沈司岸睡得難受,因此這回是堅決不肯睡沙發了。
「我睡次臥吧。」他說。
舒清因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沒有次臥。」
沈司岸揚眉,指著那幾個房門,「那不是?」
「那裡面沒床,我用來當別的房間用了。」
當初在酒店的時候不好好珍惜次臥的床,這下好了,連次臥都沒得睡了。
舒清因也不好讓他睡沙發,指了指主臥,「你睡我臥室吧。」
男人的表情奇異的頓了下,清淺的眸子裡染上別樣的神色,聲音微沉,「那你?」
「我睡沙發,我個子矮,睡這個剛好。」
沈司岸的胸口隨著她這幾句話,起伏了幾下,睫毛微抖,舌尖抵腮,以極其複雜的語氣「哦」了聲。
解決完睡覺的地方,舒清因又開始糾結下一個問題了,「我家沒有男人用的東西啊。」
沈司岸還沒從上一個問題中回過神來,不冷不淡的附和了聲。
「走,」她指揮他,「下去給你買去。」
沈司岸跟著下樓,電梯下到中間樓層時停了,進來了兩個人,是這棟樓盤的銷售經理和一個財很外露的中年女人。
「您看你對剛剛那戶型還滿意嗎?」
女人哎呀了聲,「挺滿意的,但是你知道戶型對我們這種獨居女人其實並不重要,房子嘛,住著舒服就行了,最重要的其實還是安全性,不知道你們這兒安不安全啊。」
銷售經理立馬說:「那您放一百萬個心!我們這兒絕對安全,每間房都配備了自動報警系統,每層樓就是邊邊角角都裝了監控呢,犯罪份子絕對無所遁形!而且消防系統也很完善,不是我跟您吹,別說獨居女人,就是小孩兒一個人在屋子裡,那也是半點危險都不可能發生的!」
「你別框我,我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呢,」女人被他逗笑,「有時候晚上一個人睡覺害怕,都叫不來人陪我。」
「您放心!住我們這兒,晚上睡覺倍兒香!一個人睡也能安枕無憂!就算您有男朋友,那他也沒必要來,因為我們的安保系統,絕對比男人更可靠!更安全!更是你安全的港灣,堅實的後背!」
女人咯咯笑了,銷售經理繼續滔滔不絕著。
電梯到一層,銷售經理和女人邊說邊走了出去。
沈司岸和舒清因遲了那麼會兒才走了出來。
舒清因摸了摸鼻子,尬笑,「為了賣房,真是什麼話都吹得出來啊。」
沈司岸勾唇,神色松懶,「賣房的不都這樣?」
「這些話聽聽就好,不能信,」她小心翼翼的看向沈司岸,「你也別信啊。」
「我要是信了又怎麼樣?」他歪頭,眉梢眼底中都帶著揶揄,慢條斯理地說:「你撒個嬌求求我,再沒必要留我也得留下啊。」
舒清因咬唇,心如擂鼓。
沈司岸本來也沒指望真讓她撒個嬌,就是開個玩笑,她撒不撒嬌都無所謂,反正他沒打算走。
他原本正走著,忽然衣擺一緊,沈司岸怔住,回過頭看著她。
蔥白的指尖正捏著他灰色的風衣,舒清因忽然湊近他,踮起腳,將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求求你,」她聲音微顫,羞赧和哀求的情緒在這軟糯的語氣中百轉千回,「留下來行嗎?」
她說完就退開兩步,回到剛剛的安全距離。
女人皮膚白,經不起高溫的烘焙,低著頭將通紅的臉色隱在夜色中,只有脖子那塊兒露在外面,宛如白鶴折頸,曲成柔軟嬌媚的弧度。
直撩撥得男人的心如同野火燎原,恨不得能狠狠吮上她那片外露的肌膚,用力吸取她頸間的香氣,或者用手挑起她的下巴,將她現在這副惹人採擷的表情盡收眼底,然後低頭吻上去,直到把她吻得呼吸急促,櫻唇紅腫,最好是連氣兒都喘不過來,柔荑無力的打他,毫無力道的掙扎著,以滿足他心裡壓抑頗久的渴望。
帶著春意的涼風都吹不走這股急切上涌的**。
她這到底是有所企圖,還是無意勾引。
沈司岸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