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屠城
吼！
嘶吼聲響起，原本看起來只是餓了許久的饑民，外表出現了異樣的變化，他們的身軀變得乾癟，皮膚變得灰敗，雙眼之中射出嗜血的紅光。
原本還有三四分人樣的饑民，此刻只剩一分像人。
低階亡靈，食屍鬼。
因為飢餓而死去的生靈變化而成的怪物，他們不會有飽腹感，永遠對鮮活的血肉生靈充滿食慾。
「看來還得再管一管。」
看到這些再也無力偽裝的怪物，帝瑞爾對於龍威的收斂稍稍放鬆了一些，這些低等亡靈的魂火頓時隨之熄滅。如果他不刻意壓制，低階亡靈就連靠近他的資格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
公主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她帶到這裡來的平民中，有食屍鬼混跡其中，那也就是說，城中的貧民窟與居民區中，還有更多的食屍鬼或者其它的什麼亡靈混跡在其中。
她以為依舊在堅守的防線，實際上被亡靈們腐蝕得千瘡百孔了，或許不止是在平民下層，甚至是在貴族階層之中，有人已經向亡靈投降，主動轉化成了死靈。
這樣，或許就能夠解釋，為什麼她為了救世而奔走的時候，總是會遭到阻礙，明明她已經尋找到了希望，可依舊只能夠得到極其有限的支持。
「諾倫多王國有多少倖存者？」
帝瑞爾原本還不想操心卡利姆多世界倖存者的事情，他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截斷永夜之國對這裡的侵略路徑，然後清掃亡靈。
可現在，從這些被公主轉移傳送到這裡來的平民來看，諾倫多王國的殘存勢力出了大問題。
低級亡靈在城市的陰暗角落肆虐泛濫，或許是因為亡靈天災改變了世界的環境，導致亡靈極易滋生。
但還有上層縱容的可能，類似的事情可著實不少，短生種貴族在無力延續自己壽命之時，難免會被被亡靈種所謂的永恒生命所吸引，最後走向墮落。
不過這一類人在被轉化成了亡靈之後，絕大多數都會後悔，隨後在負能量的侵蝕之中，喪失所有的理智，最終崩潰。
「我們諾倫多王國如今還在堅守的城市有七座，倖存者的數量，粗略估計在五十萬到八十萬。」
佩特菈卡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到帝瑞爾的問題後，便給出了答案，只是這回答，讓龍震驚了，
「已經到了這種局勢，你們王國連還有多少人存活都沒有調查清楚？還能存在這麼大的誤差。」
帝瑞爾著實是不能理解，就像他的手下，雖然是以怪物居多，可是他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進行一次普查。
他手下有多少條龍，分別又處於什麼年齡階段，他一清二楚，當然，現在手下龍群的數量還不過百，這能調查清楚也沒什麼。
可是飛龍，海洋巨人，還有半人馬的數量，同樣都在他的掌握中。甚至是他手下的五色龍族間接控制的怪物族群，他也是瞭若指掌。
如今，賽德爾林群島中，飛龍的數量已經逼近一萬，其中未成年幼崽的數量占據一半以上。
這主要歸功於龍蛋的集中孵化撫養，讓飛龍蛋的孵化率以及成活率，比起原先翻了兩倍都不止，而且這一數值還有繼續向上提升的空間。
至於海洋巨人，只能說是遺憾，因為帝瑞爾的征伐，如今海洋巨人的數量只在八百上下，至於出生率更是堪憂，帝瑞爾為此很是苦惱。
相比之下，半人馬就不需要帝瑞爾操心，只要給他們足夠的繁衍棲息地，半人馬每年都能夠爆發一波嬰兒潮，如今半人馬的總數已經逼近十萬。
而且，配置藥劑逐漸熟練的長姐艾琳娜，半人馬幼崽的成活率正在逐年提高，或許再過十到二十年，帝瑞爾都能夠以這些半人馬為基礎，組建出一支在海洋沒什麼用的萬人騎軍。
當然，帝瑞爾最為關心的還是那兩支由藍龍與綠龍培養出來的龍人氏族部落，綠鱗龍人的數量，約在五百，其中生出龍翼的龍人四十七。藍鱗龍人的數量稍多，接近七百，生有龍翼的龍人，僅有五十九。
龍人氏族的出生率，比海洋巨人強不了多少，雖然它們的繁衍欲望很強烈，可是龍化程度過高帶來的後果，就是如此，即便是由狗頭人進化而來的龍人，同樣也要承受。
除此之外，還有那些被五色龍所奴役驅使的眾多高級怪物，例如蠍尾獅，銀翎獅鷲，巨鵬等等，它們的數量，以及每年產下的幼崽，帝瑞爾同樣知曉，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雖然在進行普查的時候，他遇到了許多困難，但當他執意要弄清楚眷族數量的時候，沒有誰能夠阻攔他。
因此，佩特菈卡的回答讓帝瑞爾震驚，統治者對自己治下民眾的數量，不能精準到個十位數，他可以理解。
但不到百萬的總人數，卻存在三十萬的誤差，未免也太過離譜，這統治階層是吃什麼的？這是什麼廢物？
他難以理解。
「這是因為逃進城裡的人太多了，官員們一時間無法反應。」
佩特菈卡底氣不足，弱聲解釋道。
「你們世界的亡靈天災從爆發到現在，持續了多久？」
「……九年。」
佩特菈卡的神情有些窘迫。
「九年還反應不過來？連自己城內有多少活人都弄不清楚，怪不得混進了死靈都不知道。」
帝瑞爾忍不住搖頭，本來不打算干預，可窺一斑見全豹，連倖存者的數量都弄不清楚，就足以知道殘存勢力的統治階層是什麼樣的廢物，
「我太高看你們了，這些骷髏架子對伱們未免太仁慈了。」
或許並不是仁慈，而是那位恐怖騎士根本就沒有把人類的抵抗勢力放在眼裡，畢竟當亡靈天災籠罩世界的時候，殘存的人類覆滅只是時間問題。
「我想請求您……」
「不需要請求，我不喜歡死氣沉沉的世界，告訴我坐標。」
末日之下，秩序的崩潰是必然的，當混亂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又會由持有力量的人重新建立起秩序。
只不過，在朝不保夕，或許下一刻就會失去生命的末日環境之下，秩序對於個體的管控以及威懾能力，將會低到一種堪稱離譜的地步。
偷盜，劫掠，簡直不值一提，謀殺，強暴等暴行，可以在每一處陰暗的角落中上演，在原先正常秩序下，被壓制在人心中的黑暗會被完全釋放出來。
不要對末日環境下的人類，在道德與品行上，有什麼指望，因為那實在是太過苛刻了，不成為野獸，甚至比野獸都更加兇殘，是活不下去的。
帝瑞爾對這一切都有所預感，所以他授權佩特菈卡，去挑選她的追隨者，在生命樹下，建立新的國家，對於原先的諾倫多王國，則是無視。
但現在，他沒辦法無視了，總要有一部分人活下來，作為生命重新繁衍的火種，不然就憑現在生命樹下的兩三千人，能幹什麼？
要等他們發展繁衍成可以為他所用的國度，他要等多少年？
所以，帝瑞爾決定干預，好歹也有幾十萬的人口，清除掉混跡在其中的亡靈之後，再剔除掉罪犯與人渣，再怎麼樣也能剩下幾萬人口吧？
大概？
帝瑞爾也拿捏不准，但有些事情，實在不能再無視了。
只不過，帝瑞爾按照公主所給的坐標，破開空間，降臨在一座破敗而又腐朽的城市上空時，入目所見的一切，依舊讓他忍不住驚訝。
「這是人類的城市？」
跨越時空通道，來到卡利姆多世界的蘇海倫，此刻就站在帝瑞爾身邊，與他一同從高空俯瞰下方的城市。
「蘇海倫大人，情況很糟糕嗎？」
跟隨過來的公主，神情很是焦急。
「這根本就是死靈城。」
蘇海倫感嘆道，雖然了解基本的情況，也有過設想，可都不如眼前這慘烈的現實來得直接。
「情況比我設想的還要糟糕。」
帝瑞爾也忍不住搖頭，他現在能夠確認，這些人類還能夠活到現在，純粹是因為那位恐怖騎士，沒將他們放在眼裡。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裡的情況？」
蘇海倫看向帝瑞爾，向他尋求意見，眼下的情況太過罕見，如果只是純粹的死靈城市，那她施展幾道大型毀滅性法術，將整座城市夷為平地就足夠了，可問題是，還有許多人類生活在其中。
「你會偵測邪惡嗎？」
帝瑞爾打量下方的城市，突然開口問道。
「你想幹什麼？」
聽到帝瑞爾的問話，蘇海倫頓時一臉驚悚。
偵測邪惡是非常好用的法術，可即便是最為剛正的聖武士，也不會在城市中使用偵測邪惡，這樣或許會引發一場暴亂，乃至大屠殺。
「清理城市，拯救無辜者。」
帝瑞爾回答道。
「你想要屠城？」
在蘇海倫看來，帝瑞爾的想法只有一種。
在正常的秩序之下，大多數的智慧生物都很難通過邪惡判定，更別說是在亡靈天災持續侵擾近十年的末日環境，哪還有什麼無辜者。
「如果有必要的話。」
帝瑞爾也很無奈，他現在就感覺像是淘金一樣，可他不是在成噸的沙礫中翻找金沙，而是在垃圾堆中翻找。
「屠城！為什麼？」
佩特菈卡同樣被嚇了一大跳，她滿眼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兩條龍。
「我們的視角與你的視角並不一樣，雖然在你的眼中，這是一座生活了十萬人的城市，可是在我們的眼裡，這座城市的地下與陰暗角落，遍布死靈，而生活在地面上的絕大多數人，手上都沾染了罪惡。」
「這就是一座充滿死亡與罪惡的混亂城市。」
帝瑞爾對蘇海倫的話作出總結。
事實上，此刻青銅龍的天性正在催促他，為下方的城市降下毀滅，因為即便是位於空中，他也能夠看到發生在巷角街道的罪惡行徑。
這是身為青銅龍的他難以忍受的，事實上，即便是沒有源自血脈的侵染，發生在這座城市的許多事情，帝瑞爾也看不下去。
這一刻，佩特菈卡突然意識到，她尋求的龍族，對於苦苦掙扎的大多數人類而言，並非救世主。
他們擁有自己的道德觀念，並以這樣的觀念來審視人類，最可怕的是，他們擁有審判人類的力量。
「先下去看看吧！」
屠城終究是非常犯忌諱的事情，雖然蘇海倫也有清洗整座城市的衝動，但她覺得還是再觀察一下。
「嗯。」
帝瑞爾自無不可，況且，他也想看看，在末日之下，這些人類的下限能夠低到何種程度。
於是，兩龍一人在皚皚白骨包圍起來的城市中巡視，法術能夠遮掩他們的身影，同時又能夠讓他們的腳步抵達城市中的每一處角落。
在末日之下，道德與法律的束縛，幾近於無，為了生存，人可以做出許多突破道德下限的事情。
帝瑞爾記得，自己曾經對龍神說過，活著，並無罪過。
以犯罪的手段，獲取讓自己活下去的食物，在帝瑞爾看來，可以依照情況，判定無罪，或者減少量刑。
可是，這其中絕不包括殘害他人的生命，掠奪他人活下去的食物資源，或者，乾脆就是以人為食。
侵害無辜者生命的行為，是絕不容許的，必須得到制裁。
帝瑞爾在城市中，看到了以人為原材料的肉食作坊，看到將女性成排禁錮，當做宣洩與放鬆的酒館，看到了購買剛剛出生的嬰兒當做材料的施法者……
龍帶著公主，在黑暗與陰影中行走，見到了隱藏在城市中的污穢，看到了正在進行中的犯罪。
看似憨厚的屠夫，兇殘的幫派匪徒，冷酷的酒吧老館，以及無所顧忌的施法者……當龍的目光注意到他們的時候，他們的生命也被剝奪。
公主沉默地注視那些如蟲豸般碾死的城市居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始終保持沉默。
最終，在一座奢華的貴族府邸之中，公主又看到了一場正在召開的盛大酒宴，金杯銀盞，珠光酒氣，往來賓客，衣著盛裝。
僅僅只是一牆之隔，就如天堂與地獄，牆外，有人將自己賣給肉坊，只為兒女換來正常的食物，而牆內，卻有貴族將甘甜的美酒倒入女伴的衣裙之中，只為了一聲驚嚇與一抹曼妙。
公主看著這一切，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她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也能叫出來很多參與者的名字，她在其中，甚至還看到了一位弟弟。
不過，女孩的沉默在她親眼看到，那位與她擁有相同發色的弟弟露出獠牙，並刺入身旁嬌美的女伴，徹底爆發了，她向身旁的龍發出請求：
「請您下令屠城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