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 51 章

  那個時候赫淮才十二歲,陸鹽說的那些狠話他大多都相信了。

  之後陸鹽砸傷德爾,開始帶著他在垃圾星上逃亡,赫淮以為陸鹽是因為聽到這些人想殺他,所以動了惻隱之心。

  現在回想起過去,赫淮才明白陸鹽一早就後悔綁架他。

  如果陸鹽真的因為他父親的事遷怒他,依照陸鹽的性格,是不會給他送飯,更不會在他不吃的時候,還『耐心』問了他好幾遍。

  陸鹽的反應很冷漠,「說這個有什麼意義?」

  赫淮將頭靠到了陸鹽肩上,他的神情跟語氣一樣平和,「在我心裡有。」

  「至少證明你其實明白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你早就覺得不該把對他的怨氣施加到我身上。」

  所以陸鹽看見他被那群人虐待時,開始後悔把他騙出來。

  陸鹽對他一直是心軟的,赫淮希望這份心軟能延續下去,他在陸鹽頸窩蹭了蹭。

  被曬得發燙的髮絲像秋日的金色麥穗,柔軟地滑過陸鹽,留下灼熱又柔滑的觸感。

  alpha這個黏黏糊糊的樣子,讓陸鹽心頭湧起一陣煩躁。

  他推開赫淮的腦袋,正要起身卻被alpha抱住腰,拖回到了原位。

  高溫讓陸鹽脾氣比平時更火爆,「放開!」

  赫淮抬頭望向陸鹽。

  金色的光線暈在他的眼瞼,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像矢車菊藍一樣漂亮,流動的孤光一圈一圈盪開,裡面清晰地倒映著陸鹽。

  陸鹽別過腦袋,惡狠狠地擰起了眉頭。

  「不是要去那個廢工廠看看,走不走?」陸鹽冷冷地說。

  赫淮笑了,痛快地站起來,「走。」

  -

  離廢工廠越近,赫淮的記憶越清晰,他記得以前在這裡曾經拿槍殺過一個人。

  那是赫淮第一次殺人,他原本昏昏沉沉地趴在陸鹽背上,後來被甩到地上磕醒了。

  睜開眼睛,赫淮看見陸鹽滿臉是血地被一個男人掐著脖子。

  憤怒壓過了其他情緒,赫淮想也沒想撿起地上的槍,一擊射中對方的腦袋。

  陸鹽也是在這裡丟了他母親送他的星艦模型,過去這麼多年了,想要找回來幾乎不可能。

  這原本是他們倆狼狽不堪的經歷,如今故地重遊,赫淮反而覺得是這段磨難促使他跟陸鹽走到了一起。

  如果沒有這些經歷,哪怕他們倆的信息素融合度高達100%,陸鹽也不會選擇他。

  赫淮突然不高興地問,「所以,那個alpha到底跟你有多少匹配度?」

  見赫淮又開始提及這個問題,陸鹽翻了一個白眼,「你還有完沒完?」

  要不是赫淮一直提,陸鹽根本不會記起這個alpha。

  畢竟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他也只在那個alpha家裡待了半天,陸鹽早把他忘乾淨了。

  赫淮問了陸鹽兩次,對方都沒直接給他答案,alpha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這倆人的匹配度不會太低,至少60%以上。

  其實是92%,雖然不如赫淮高,但這個數值已經相當駭人了。

  在基因鏈日益複雜的情況下,像陸鹽這樣跟兩個alpha有這麼高的匹配度,屬於非常罕見的事。

  alpha擇偶時遵守著動物的本能,為了爭奪配偶權,他們往往會大打出手,所以赫淮才會這麼牴觸,這是alpha的天性跟本能。

  陸鹽感覺他快要易感期了,並不想在這種時候跟他談論這件事,冷漠地走開。

  赫淮在陸鹽身後哼哼了兩聲,每次想起這件事,他就如鯁在喉。

  -

  那間廢工廠毫不意外地被其他人占領,陸鹽不想引起沒有必要的爭端,跟赫淮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就離開了。

  在B區找了一個條件相對好的旅館,這次赫淮倒是很堅持,不要標準間,非要訂一套大床房。

  垃圾星的旅館酒店多少都帶有點情澀,尤其是雙人大套房,裡面貼心地放著保險套,還有各類島星動作片。

  就連浴室玻璃都是透明的,這意味著陸鹽洗澡時,還得享受赫淮火辣辣的目光。

  陸鹽實在欣賞不了這種操蛋的情趣。

  好在是赫淮先洗的澡,陸鹽沒心情欣賞alpha的身體,坐在床邊查看光腦的消息。

  他消失這段時間,軍校室友麥克倫倒是給陸鹽發來了不少消息,其中還有他父親科波拉的簡訊。

  麥克倫是關心他,科波拉則是在跟他談生意。

  陸鹽為了去星,花了兩年時間改造了一艘星艦,眼看星艦就要改造好了,現在卻用不到了。

  因此陸鹽讓科波拉幫他找個買家,只要把這艘星艦賣了,他就能回不少血。

  科波拉是一個很好的中間人,早已經幫陸鹽找好了買家,但對方把價格壓得很低。

  陸鹽現在沒心情跟對方討價還價,讓科波拉回絕了對方,他最低能接受的價位是八百萬星幣,少一分都不行。

  這可是他七年的血汗錢。

  回復完科波拉,陸鹽猶豫片刻給裴流明發了一條信息。

  他現在對裴流明的感情還是十分複雜,裴曦並沒有強迫他照顧裴流明,只是讓他把裴流明送到一個有物理的地方。

  陸鹽想著等找到捷森特他們,恢復他父母的名譽,然後把裴流明送到主星最頂尖的理工學院。

  再之後的事,陸鹽就沒有想過了,一切順其自然。

  在裴流明去理工學院之前,陸鹽想,他對裴流明還是有義務的。

  陸鹽不知道該跟裴流明聊什麼,他像大多數不善言辭的父親一樣,發過去的第一句話很直白——

  「帳戶還有錢嗎?」

  裴流明很快回復,「有。」

  陸鹽:「沒錢說話,但要發帳單過來,我要確定你的花銷是否合理。」

  裴流明,「我知道了。」

  之後兩個人沒再說話,結束短暫的溝通,陸鹽清除光腦上的記錄,抬起頭,餘光不經意瞥見浴室——

  薄薄的霧氣瀰漫在透明玻璃,朦朧地映出alpha修長的輪廓。

  赫淮將淋浴關掉後,霧氣迅速散去,露出赫淮優越寬闊的肩背,以及溝壑分明的緊實腰腹。

  察覺到陸鹽的視線,赫淮看了過去。

  他身上蒙著霧氣跟濕意,眼眸深深暗暗,喉間突結滾動。

  一滴水順著喉結淌下,划過赫淮鎖骨,重重滴入積著水的地板,也在陸鹽心裡濺起漣漪。

  那一刻陸鹽腦海里湧入許多亂七八糟的畫面,他下意識移開了視線,強迫自己冷靜。

  兩分鐘後,赫淮裹著一條自備的浴巾從浴室出來。

  陸鹽假裝沒看見他,隨便拿了條毛巾,從赫淮身旁越過,面無表情地走進浴室。

  剛進浴室,陸鹽維持的冷漠表情咔嚓咔嚓地完全龜裂。

  浴室有赫淮留下的大量信息素,並不是安撫性質的信息素,而是包含著濃郁的暗示。

  陸鹽瞪向赫淮,對方無辜地看著他,「我可能馬上要到易感期了,信息素自從上次就開始變得紊亂,現在我控制不住。」

  赫淮就差把『尋偶是我本能』這句話說出來了。

  事實上他現在也的確是這個狀態,信息素大概是蟄伏太久了,遇見omega就特別亢奮。

  陸鹽冷笑一聲,想說既然控制不住不如挖了一了百了,但話到嘴邊沒說出口,摔上了浴室的門。

  在赫淮氣息的包圍下,陸鹽極其彆扭地匆匆沖了一個澡。

  易感期前的alpha雖然騷了一些,但還算守規矩,陸鹽沒同意之前,他也不會亂來。

  只不過晚上躺到一張床上,赫淮會像少年時那樣不停蹭陸鹽。

  有陸鹽在身邊,赫淮睡得倒是很香,陸鹽失眠到深夜。

  作為一個生理正常的omega,赫淮這種無意識的勾引最致命,陸鹽煩躁地望著天花板,想著他跟赫淮的關係。

  陸鹽從赫淮想到他父親洛佩斯伯爵,又想到他母親的另一個兒子裴流明。

  他母親沒有明說過裴流明的生父是誰,正因為她不說,裴流明的父親很有可能就是害他父母的主謀之一,或者就是始作俑者。

  陸鹽發現自己的生活真是一團糟,喜歡的人跟唯一的親人都跟他有錯綜複雜的糾葛。

  陸鹽正盯著天花板發呆時,熟睡的赫淮不知道什麼醒了,手掌罩到陸鹽的雙眼,抱緊他,另只手拍著陸鹽的後背。

  在星盜戰艦上,陸鹽就經常失眠,赫淮安撫他都已經形成習慣了。

  只是那個時候,赫淮以為陸鹽是待在星盜窩裡沒有安全感,現在才明白真正令陸鹽糾結的是他。

  陸鹽喜歡他,依戀他,但也排斥抗拒他。

  在舒服的氣息包裹下,陸鹽最終抵抗不過睡意,合上眼睛睡著了。

  赫淮這才吻了吻陸鹽,裹緊被子窩在陸鹽身邊繼續睡。

  -

  第二天午飯前,黑喬克給陸鹽發了一條有關德爾的消息,後天德爾就會來垃圾星進貨。

  每次進貨,德爾都會在垃圾星B區的娛-樂城風流兩天,這次應該也不會例外。

  娛-樂城是垃圾星的銷金窟之一,以前他跟赫淮在這裡的供暖管道睡過一個晚上。

  不過現在他們有錢了,陸鹽在娛-樂城訂購了一個房間,以便伏擊德爾。

  跟小旅館不同,這裡的房間內部以金、黑為色調,顯得十分奢華,各項設備都很齊全,不亞於其他星球的五星酒店。

  陸鹽住進客房就沒怎麼出去,他一直待在房間的窗戶,一邊擦著手裡的槍,一邊盯著窗外的行人。

  窗口正對著高檔俱樂部的正門,這是德爾每次來這裡必去的一個地方。

  俱樂部上方有一個三米多高的全息光幕,正播放著**的歌曲跟脫衣舞表演。

  這兩天垃圾星的天氣並不好,白天甚至下起了雨。

  垃圾星很少下雨,雨水像油一樣順著玻璃滑下,風將雨吹成斜線,雨幕中行人的身形變得朦朧不清。

  早上有太陽時,溫度還高達四十攝氏度,烏雲一遮住太陽,狂風驟起,氣溫瞬間下降二十幾度。

  垃圾星的居民既喜歡下雨,又不喜歡下雨,因為這裡下的都是酸雨,有時候還會下重酸雨。

  重酸雨對皮膚非常不友好,一旦淋了雨,皮膚就會起紅疹,嚴重的還會導致其他皮膚病。

  好在這次下的只是酸雨,路上的行人沒有減少。

  赫淮要了一杯咖啡跟一杯熱可可,酒店侍從送到房間,他往裡面加了一勺蜂蜜、蔓越莓干,以及核桃碎,還有壓縮奶片。

  蜂蜜、蔓越莓干、核桃碎、奶片都是赫淮從包里拿的,陸鹽瞥了他一眼,「你還帶了這些東西過來?」

  奶片遇熱就暈化成乳白色,赫淮攪勻遞給了陸鹽。

  他解釋,語氣自然隨意,「外面的蜂蜜都是人工合成的,口感不好。」

  陸鹽喝了一口熱騰騰的甜飲,對赫淮的挑剔難得沒發表什麼意見。

  因為他對那句『人工合成蜂蜜口感不好』深有體會,有赫淮在,他就能喝到天然蜂蜜。

  沒有赫淮,陸鹽自己捨不得買,天然蜂蜜太昂貴了,一瓶能抵他一個星期的伙食。

  陸鹽拿著勺子去挖下面的蔓越莓,蔓越莓干也是天然種植的蔓越莓曬成干,而非合成乾果。

  見陸鹽喜歡吃,赫淮又給他往熱可可里灑了一些。

  陸鹽倚在窗口,低頭喝著手裡的熱可可,毫無防備地露出修長的後頸。

  他現在的樣子像一隻貓,因為陰天沒有陽光而變得焦躁,但那種煩躁卻被甜食成功安撫。

  陸鹽的確不喜歡酸雨,寧可頂著高溫,也不想被酸雨淋到。

  想到雨水澆到身上,濕重的衣服緊緊貼著皮膚,陸鹽就渾身不自在,酸雨跟汗水的觸感完全不同。

  雨水不斷沖刷著窗戶像道水幕,上面映著omega舒展的眉眼,甜甜的熱飲讓他放鬆下來。

  昏沉沉的天幕投下的陰影籠罩在這座城市,雨水並沒有將骯髒的垃圾星洗乾淨,反而變得泥濘不堪。

  只有窩在窗戶一角的omega是乾淨熨帖的,像烏雲裂開的一束天光,照進赫淮的心裡。

  赫淮傾低身體,輕輕在陸鹽後頸落下一個吻。

  陸鹽動作一頓,不過並沒有理赫淮,仍舊保持現在這個動作。

  alpha在特別時期看自己的omega是怎麼看怎麼覺得喜歡,赫淮目前就處在這個時期,信息素都冒著粉色甜膩的泡泡。

  陸鹽雖然受不了他這麼膩歪,但也沒把那些粉泡泡戳破。

  直到對方開始用犬牙磨陸鹽身後的腺體,陸鹽忍無可忍,用胳膊頂開赫淮。

  「你差不多得了!」陸鹽咬牙切齒。

  這到底是陪他來抓人,還是他陪他度過易感期?

  要不是赫淮疑似得了失偶症,陸鹽說什麼都不會帶赫淮過來。

  赫淮靠在陸鹽身後,發出很輕地悶笑聲,「還喝嗎?包里還有很多蜂蜜跟蔓越莓干。」

  杯子裡的熱可可已經見底,陸鹽喝完最後一口。

  沒等他說話,赫淮繼續說,「想喝也不給你。」

  alpha喉嚨壓抑著愉悅的笑聲,肩膀微抖,他心裡想——不聽話的omega就不應該滿足他。

  陸鹽暗自罵了一句,沒再搭理赫淮,繼續盯梢窗外的高檔俱樂部。